《拜夜》化无为有

4、鬼之能耐

　　下午刚到学校，吕文南就被她的一群朋友给拉走了。她性格活泼开朗，家里又是风水世家，人家找她看个风水做个法事都是经常的事，她身边从不缺朋友，只有她跟在季动身边时，别人才不怎么靠近她，说白了，是不敢靠近季动。

　　吕文南跟他说的话他不怎么在意，那东西什么身份他丝毫不关心，他只想早日得到清净。

　　“季动。”

　　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季动转身，淡笑颔首：“周教授。”

　　就走到季动面前的这几步路功夫，周略还在微笑回应同学们的各种打招呼。

　　才三十岁出头的他已是学校最年轻教授，俊俏如冠玉的脸上总挂着淡淡温和的笑，对人对事都是温文尔雅，从容不迫。

　　而且，单身。

　　周教授的课一课难求，节节爆满，但季动从研一开始已经上了三个学期他的课了，这第四个学期，依然得上他的课，功劳全都归吕文南。

　　他和他们兄妹从本科起就在一个班，后来一同考了本校的研究生，还是在一个班。人人见季动第一眼都敬而远之，只有吕文南眼冒精光兴冲冲地跑过来说：“帅哥，你魂灵的味道好神秘，让我研究你吧！”

　　季动当时把她当神经病，直接当没听见就穿过人走了，谁知她不放弃，抱着个八卦盘整天黏着他神神叨叨，一开始季动觉得她烦，在赶了几次没赶走以后，就随她去了。

　　后来他习惯了，对于独来独往惯了的他，有人围着自己叽叽喳喳偶尔也觉得挺热闹，不过她所谓的研究，研究了几年也没研究出个名堂来，就常常变着法的往他身上贴符纸用法器，季动觉得自己像只小白鼠。

　　不过她也成了季动为数不多的、能称得上一句“朋友”的人。

　　“朋友”的好处就是，当季动懒得烦选修课的事的时候，她拍着胸脯说全部交给她，他就把自己的教务系统账号给了她。等他第三次跟着这小神巫坐进周大教授的课堂、接受门外站着的众人羡慕的眼光时，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怎么选上的？”

　　她眼里闪着神秘的光：“玄学。”

　　行吧。

　　以及……至于为什么在大多数人都已经没课的研二下学期，这三位还在上课……

　　小神巫，身份特殊，风水世家，常常被请去做任务，非常费时间，因此不能像别人一样研一就把学分修满，他们家并不看学历，灵根才是最重要的，从小她就被灌输“家族使命永远第一”的理念。

　　季动，身份特殊，家里坐拥百亿市值的上市公司，超级集团，这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主要原因是，他当初亲手把账号给了日理万机的小神巫，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研二下学期的课堂里了……

　　吕文朝，身份……没啥特殊的，成绩优异，学分早修够了，据他自己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就陪着他们上课玩儿。

　　“今天来得挺早。”周略在走廊的阳光下笑得明媚。

　　“嗯。”季动表情依旧淡淡的，“中午办了点事，就过来了。”

　　“上周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才是他们开学的第二周，周略弯了弯眉眼，“又在我的课堂看见你，还挺惊喜的。”

　　季动终于微微偏开目光：“学分没修够。”

　　“说这话有些不人道。”周略捋了下头发，“但再见到你我挺开心的，本来以为，上学期是你最后一次上我的课了。”

　　“见笑了。”季动略微一点头，便转身走了。

　　他没听见迅速跟上来的脚步声，但他知道，身后人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

　　旁边已经有人捂嘴偷笑窃窃私语起来。季动虽然走路只目视前方，但对周围的动静一清二楚。

　　这些学生，就爱磕男男cp，瞎磕。

　　至于为什么磕起他们来，罪魁祸首还是这位周大教授。

　　周教授对谁都温和友好，好到没脾气，他也这样对季动，本来没什么，特殊就特殊在，季动是个阴冷到别人都退避三舍的人，周略却总主动靠近他。每次在走廊里相遇，站在阳光下的周略和隐在阴影里的季动，两方磁场相遇，有种奇妙的融合感。

　　但关于他们之间最妙的一个传说，是季动刚上研一，第一次去上周略的课时，他的迟到事件。

　　那天季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一把推开门，正专心讲课的周略转头的一瞬间就怔住了，和善的笑容尽数消失，就这么呆愣愣地盯着他。

　　季动被盯得也有点懵，莫名其妙地杵在原地和他对望。

　　他听说这位教授教学经验丰富，怎么会被一个迟到的学生吓到？

　　半晌后，周略才回过神来，匆匆说了句“快进来”就继续讲课了，不过那节课他第一次上得非常心不在焉，且目光时不时就往季动身上瞟，季动被他瞟的有些烦。

　　后来吕文南告诉他，同学们都表示理解，毕竟季动长得极好看，是让人一眼惊艳到的好看，或许周大教授就是被他的脸唬住了呢。

　　季动表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吕文南也常常对着他那张脸仰天长叹，若不是他气场如此“冻人”，那必然也是个招蜂引蝶的花骨朵啊。

　　季动表示对这个答案很嫌弃。

　　下了课，吕文南有事先走了，季动在等去上厕所的吕文朝，周略还在慢悠悠地收拾教案，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从讲台上下去，踱到季动身边。

　　“不要小看低血糖，发作起来难受不说，严重也是会要命的。”周略在他面前放了几颗牛奶糖，“你总不记得给自己备糖。”

　　季动愣了一会，他不想节外生枝，就一把抓起糖塞进书包。

　　“谢谢。”刚好吕文朝回来了，他起身拎起自己和他的书包，一手把书包单肩背上身，一手将书包扔给吕文朝。

　　“走了。”他对吕文朝道，随即率先出了门。

　　吕文朝接了书包朝周略匆匆挥挥手：“周教授再见。”便赶忙跟了出去。

　　周略立在季动的座位旁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季动没直接回家，吕文南跟他说过了十二点再回，他就把书包往车里一甩，带着吕文朝去酒吧玩。

　　车刚停好，门口的服务生就迎过来替他打开车门。

　　“季少。”服务生贴心地替他挡着门框防止撞头，只是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要在他身边，总觉得浑身汗毛都能钻进凉风，但这是他的工作，硬着头皮也得上。

　　季动轻轻一点头，带着吕文朝向里走去，直到他们进入里间被其他人接待，服务生才呼出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里面的情况就好很多，大到炸耳的音乐、疯狂扭动的舞池，一堆堆笑闹聚集的人群，季动的冷气场在这热浪滔天里被冲淡不少。这不是个高端的酒吧，季动偶尔过来，在这里，他觉得自己没那么特殊。

　　找了个安静点的卡座，点了些吃的喝的，季节动就靠着沙发半眯着眼，看着嗨得忘乎所以的人群。

　　有时他也搞不懂自己，喜欢在静处寻热闹，在闹处觅安宁。

　　吕文朝乖巧地坐在旁边，不看扭得失神的男男女女，也不多嘴多话，就这么安静地陪着季动。他是自愿跟来的，他不是喜欢到酒吧玩，只是想逃避回家，特别是，一大家子围坐的那张饭桌，跟季动在一起，他舒服太多。

　　季动仰头灌下一口洋酒，连着里面的碎冰块一起下了肚。这是他的习惯，加在酒里的冰块一定要是碎的。

　　吕文朝答应回去帮他开车，就在旁边乖乖喝喝饮料。

　　“吃点东西。”季动把食物推到吕文朝面前，“长身体呢。”

　　“好。”吕文朝往嘴里塞炸鸡，“确实有些饿了，动哥你也吃。”他戳了一块递到季动面前。

　　“没食欲。”季动这么说，却也接了过来放在自己的盘子里，“等会。”

　　比起对别人的漠视，季动对自己的关心至少有回应，他浅勾起嘴角，看着季动灌酒的侧脸，长睫毛半阖，阴影散落在白皙的眼睑下，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恰好一束光划过，在一瞬间点亮了他的眸。

　　幸好阴暗的角落藏住了他微红发烫的脸。

　　不过他很快蹙了眉，在季动放下酒杯的间隙道：“动哥，你身体不好，少喝点。”

　　“没事。”季动舒了口气，“我有数。”

　　他没数。

　　从下午开始，躁郁就在他身体里乱窜，只有更冰冷刺激的烈酒能稍加安抚，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因此承受严重的后果，但这后果几片药就能解决，而如果放任躁郁进化，后面会做出什么事，他自己无法控制。

　　一个冷艳傲岸，一个清秀乖巧，二人在这坐了一会，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过来搭讪。但人往季动旁边一坐，一句话还没开口，季动也没给正眼，又捏着酒杯溜了，而后只敢远远地盯着他看。

　　一位性感的女子端着酒杯往吕文朝旁边一坐，手自然而然地就挽上了他胳膊，他浑身一僵，不知该如何推开人，拒绝的话在喉咙间就是发不出声。

　　“弟弟，长这么嫩，还是学生吧？”女子热情开口，“姐姐教你跳舞好不好？”说着就直接把人往舞池拉。

　　吕文朝虚汗直冒，他惧怕拒绝人。即使他不喜欢与家里那些人相处，但对他们却是有求必应，他害怕拒绝后看见他们冷漠生气的脸，只有每次完成了他们交代的事，他们才会笑着夸奖夸奖他，这种夸奖让他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感变强了。

　　久而久之，他养成了即使自己受苦憋闷也不会拒绝别人要求的性格。可是今天他真的不想去跳舞，不喜欢吵闹和人挤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离季动太远，季动喝了酒，得看着他。

　　“文朝，不喜欢不想玩就拒绝，没人能挡在你面前，你必须自己冲破障碍，知道么？”

　　嘈杂纷乱的娱乐场里，季动的声音稳稳落进他耳里，像一剂强心针让他瞬间安定下来。

　　“抱歉。”他一把从女子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我不想去，祝你玩得开心。”

　　“没意思。”女子扫兴地站起身走了。

　　吕文朝回头看季动，他双肘抵在双膝上，握着杯沿悠哉晃动里面的液体，金丝眼镜刚好遮住他的眼眸，紧抿的红唇还沾着酒的水润，他微低着头，就像从未说过那些话。

　　“差不多了。”季动看了看时间，“回去吧。”

　　“好。”吕文朝赶忙站起来去扶季动，“慢点。”
　　季动摇摇头：“不用。”但他站起来的瞬间还是晃悠了一下。

　　“动哥！”吕文朝一把托住他。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清明了不少，他推开吕文朝：“没事了，走吧。”

　　直到站在自家大门口前，他才彻底清醒了，忽然想起来今天为什么晚归。

　　不知道“那位”被赶走了没有？他钥匙已插进锁孔，心情竟少有的略微忐忑。

　　他一把推开门开了灯，屋里的景象映入眼眸的一瞬间，他傻了。

　　简直是……

　　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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