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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针锋相对 ...

  •   按照规矩,顾挽自然是要给长辈们敬酒的。

      警局那帮人,经常打照面,熟人熟脸,又都随性豁达,顾挽以茶代酒,敷衍了过去。

      轮到南玥那些长辈,就万不能马虎了。

      尤其是古籍修复界的三斗。哪怕没有继承爷爷的衣钵,顾挽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那几位前辈在业内德高望重的地位。

      原本是四斗,但自从五年前顾挽的爷爷去世后,便只剩下三斗了。

      为首的,是黎老,业内最声名显赫的开路人,也是爷爷毕生的挚友,如今卸甲归田,闲云野鹤般四处游历。

      其次,是关野,和爷爷斗了大半辈子,终于在花甲之年握手言和。

      资历最浅的,便是大伯顾尹,他子承父业,替爷爷守住了南玥,也算是不负所托。

      顾挽恭恭敬敬地挨个敬了酒,众人看到转眼间已亭亭玉立的女孩,又想起她那已去世的爷爷顾言,免不了唏嘘感慨一番。

      几杯白酒下肚,顾挽顿觉浑身烧了起来。

      她前些日子在江州郦山捡了颗灰蓝色冰石,在发现了那东西神奇的降温功能后,往常只能喝果啤的她,今天喝起烈酒来,有恃无恐得很。

      除了微微有些发热外,胸口不再有灼烧之痛。

      轮了一圈,终于还剩下最后一个人。

      她走到那人跟前,对方缓缓抬头,金丝镜框之后,那双打过数次照面的眼睛,清冷如雾,又深邃如穴。

      那个被她冠以“少年老成”的南玥新修复师,竟然就是爷爷曾经三顾茅庐也未能请到的,文物修复届天才,陈风眠。

      从得知他的身份起,顾挽看他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凉薄的意味。

      这人向来恃才傲物,也不知道是谁有那么大本事,竟然请动了这尊大佛。

      她走到大师跟前,正思索着要如何称呼他,手中的酒杯便被人夺走,一个沉缓又淡然的嗓音撞入耳中:“小姑娘喝什么酒。”

      说罢,他仰头,面无表情地将她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挽愣了两秒,从旁边重新拿了只干净的酒杯,斟满后,掷地有声地道:“从小,我爸就教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陈风眠脸上浮现一抹随意而散漫的笑,凉薄语气不以为意地道:“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框框条条。”

      顾挽不理会,仰着头就要喝下,手腕却蓦地被人拉住了。

      眉头微微一皱,那只手已迅速松了开来。

      对方的手像是在冰水中浸过一般,只是短暂的触碰,竟已让她略微异常的体温,顷刻间降了下来。

      先是在丛林里捡了一颗奇特的冰石,现在又遇见一个体温如霜的人......顾挽觉得有些魔幻,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个体质奇葩的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愣怔之际,便听到陈风眠说:“我从不为难后辈,如果你非要敬酒,那就以茶代酒吧。”

      小姑娘?后辈?

      顾挽轻笑,鼻子里发出微不可察的冷哼,继而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砰一声,酒杯被掷地有声地放回桌上,顾挽抱着胳膊,言语颇有些冷:“我也从不在长辈面前卖乖讨饶。”

      陈风眠一愣,盯着她,蓦地勾唇。

      这仿佛化干戈为玉帛的笑,走了心,不像刚才那样敷衍,反倒让顾挽觉得自己这较劲的行为,有些说不出的幼稚和蠢笨。

      姜,还是老的辣。

      一旁看热闹的黎老竟鼓起了掌,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啧啧称赞:“不愧是顾言的孙女,这不服输的性子,简直跟他有得一拼!”

      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关野也道:“风眠啊,你这个凡事都不入心的冷淡性子,看来终于要遇到对手了。”

      顾挽扯了扯嘴角,心里不知道在腹诽什么,脚边忽然出现个白团子。

      低头一看,差点气笑了。

      此小东西不正是刚才她翻墙时,替她昭告天下的罪魁祸首——那只白色小奶猫。

      奶猫乖乖地蹭着顾挽的脚踝,显然不知道自己巴巴围着打转的女孩,就是被自己亲手推上刑场的人。

      只是,它似乎很怕陈风眠,只听他微微咳嗽了一声,便受到惊吓般,喵呜一声,仓皇逃上了院里的凤凰树。

      此猫的主人,是南嘉城鼎鼎大名的傅旗袍创始人傅菁,也是方才一直跟老顾窃窃私语的人。只一眼,顾挽便明白了,若那个余蓁蓁只是烟雾弹,那么这个傅菁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

      无论傅菁如何连哄带骗,那只叫“妙妙”的调皮鬼就是充耳不闻,反倒越爬越高,最后小腿生生卡在了树洞里,动弹不得。

      傅菁无奈,只得找了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帮忙。

      那两人架起梯子,正准备爬树,就被顾挽给拦住了:“爬树这事,我有经验。”

      虽然已经见识了顾局女儿翻墙入家的本领,傅菁心里还是打起鼓来:“顾小姐,我看这树挺高挺危险的,还是让专业人士去吧。”

      “这树上,除了妙妙,还住着我的朋友们。”顾挽将头发随手挽了起来。

      傅菁一头雾水。

      “我的意思是,我怕我那些危险的动物朋友,会吓到你的专业人士。”

      “顾挽,怎么说话呢?”顾蔚一声低斥,又对傅菁道,“没事,让她去吧,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爬树翻墙的本领,还真是不在话下。”

      顾蔚那种极少有的温柔语气,却让顾挽心里没来由被一根针扎得痛。

      她仰头,望着这颗世间独一无二的凤凰树,语气凉凉地道:“我妈当初种下这棵树的时候,可不是为了给后人乘凉。”

      傅菁是个聪明人,顾挽话中深意,她一听就明白了,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陈风眠抬眸,凝神打量着那株火红的凤凰树。

      昔日,他曾无数次听陆姚谈起过一种树,那树在花开时,火红一片。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像凤凰羽翼垂于天际,仿似要将天际点燃,被称为凤凰树。

      原本,他们那里也有一颗几百年的凤凰树,只是后来,种树的人伤了心,便将树毁了。

      视线逐渐聚焦,锁定在树下那抹黑色身影上。

      纤细的身形,灵活攀上树干,三两下就将那只猫逮住了,放进怀里。

      动作敏捷,一如既往地身手不错。

      但是这脾气,不仅冲动鲁莽,做事不计后果,说话也不大像个女孩。如果要让陆姚来形容,他一定会说此人乃一朵带刺的爬墙蔷薇。

      不过,陈风眠盯着树上那个轻柔的身影,脑海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心道:“到底还是个柔软的人。”

      顾挽大功告成,准备撤退时,一条银白小蛇忽地从树洞里窜了出来,嘶嘶吐着信子。

      奶猫受到惊吓,瞬间挣脱顾挽,窜到更高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敢,呜咽着望着顾挽。

      顾挽哭笑不得,转头却与银白小蛇对起话来:“小白,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小白蛇往后缩了缩。

      还知道委屈了!

      顾挽语气轻柔了几分:“好了,我又没有怪你。”

      小白蛇抬起脑袋,慢慢地,又往前探了探。

      顾挽嫌弃道:“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又长胖了~”

      下面的人一头雾水,问顾蔚:“你女儿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顾蔚轻笑,淡定道:“不用担心,她自己不就是个大麻烦吗?”

      然而,不知是谁擅作主张,抓了根尖头短叉,竟朝着小白蛇扔了上来。

      顾挽眼风一瞥,道:“小白,你摊上事儿了!”

      银蛇听懂了般,迅速缩回了洞穴中。

      短叉向着顾挽而来,这技术着实有些......欠佳。

      顾挽身体一偏,巧妙躲过,但清晨下过一场细雨,树上湿漉漉的,她脚底一滑,跌了下去。

      倏然之间,她眼疾手快地抓住旁边某根粗壮的枝桠。

      只是,那枝桠上竟有个不大不小的鸟窝,里面的一颗鸟蛋,随着她的晃动,摇摇欲坠。

      顾挽咬牙,放了手,迅速调整姿势,以减轻落地时对身体的损伤。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她却并未如想象般坠落在坚硬的地上,反倒是跌入了一个冰窖般冷硬的怀抱中。吸入肺腑的空气,顿时冷冽了几分,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天旋地转了几秒,她才慢慢睁开眼。

      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深邃又凛冽的眉眼,眼角微微上挑,眉间微蹙,古井微波。

      顾挽心下一惊,怎会是他?

      众人见她平安了,也在这一场虚惊后,恢复了谈笑。

      收回震惊之色,顾挽这才瞥见对方白衬衫上晕染开来的一抹红色,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掌心不知何时被划了道细长口子,不停地往外渗血,某人被她死死抓住的胸口处,已经开出了一朵绚丽诡异的花。

      她赶紧松手,道:“谢谢........你可以放我下来了。”

      一声微不可察觉的叹息,拂过耳畔,顾挽疑心听错,抬眸看他。

      陈风眠的眼角眉梢略微柔和了几分,嗓音却依旧冷冷的:“你做事,向来都是这样不考虑后果?”

      顾挽抿唇,平静道:“大不了摔下来。”

      “那摔下来之后呢?大不了受伤?大不了......”许是本着对受伤之人的体谅,原本声色俱厉的斥责,戛然而止。

      顾挽反倒心里一惊,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低声道了句:“谢了。”

      待走远了,顾挽才反应过来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她仔细盘算了下从席间到树下这段距离,这人是如何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移步到树下的?

      危机解除后,妙妙从树上灰溜溜下来,傅菁抱着它来道谢时,身后还领了个人。

      那人从傅菁怀里捞过装鸵鸟的奶猫,笑得张扬:“没想到你今天连着帮了我两次。”

      “是你?”顾挽认出此人,惊诧了一瞬。

      从机场回来,为了赶上老顾的庆生宴,抄了个小道,正好看见有人被古董商坑骗,顺手帮了个忙,没想到那人竟是傅菁弟弟,傅黎叶。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吗?”傅黎叶举手投足间,皆是一派富家公子不自知的高调。

      见傅菁又要替弟弟道谢,顾挽急忙抬手阻止:“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宴席已经散场,她心不在焉应付着这对姐弟,视线却在人群中急切搜寻着什么。

      巡视好几圈后,终于瞧见了那人。

      陈风眠正和老顾聊天,仿佛有感应般,他的视线忽然向顾挽这边望了过来,又波澜不惊地,从她脸上蜻蜓点水般掠过。

      顾挽赶紧将谈话收了尾,迈着大步,朝陈风眠走去,却被傅黎叶拉住了,手上随即被塞了张影展的门票。

      “就当作是报答了。”傅黎叶发出邀请,“一起去看展?”

      顾挽把门票塞回去:“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影展,你还是留着自己看吧,至于报答,”顾挽想了想,指着院里那颗凤凰树道,“树下的红叶看见了吗?你帮我把那些叶子全部捡起来,就当是报答了。”

      一路小跑过去,还是晚了一步。

      在散场的人潮中,顾挽寻找那个挺拔的白色身影,目光四处逡巡,那人却早已不知去向。

      “发什么呆!赶紧过来上药,我看你刚才真是不要命了。”

      顾寻将堂妹拽回屋里,若非陈风眠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自家妹妹家常便饭地爬个树,竟还受了伤。

      “啊!痛!”顾挽试图挣脱,看到手上那条不深不浅的口子后,又想起陈风眠胸口处,被她伤口染红的地方。

      “知道痛,还逞强!”顾寻没好气地道。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顾挽忽然反应过来,开始秋后算账,“刚才那个短叉你是不是你扔上来的?”

      “......”

      “力道不错,方向太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谋杀我呢!”

      “.......”

      一墙之隔的院外,陈风眠最后望了眼这座四合院,发动引擎,驶离了此地。

      来南玥快一个月了,却迟迟一无所获。

      今日之行,他原本存了侥幸心里,结果却同样让他失望透顶。

      不过,一想到某个突然出现的意外......似乎也不算太糟。

      只是东西始终没有着落,如今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

      手腕上那个形似手表的环状物,又开始闪烁。这关乎离族生死的大事,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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