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ch comes in like a lion and goes out like a lamb. ” 卢修斯•马尔福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偶尔会忍不住重复这句话——在每一个四月到来之际。 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公开承认过。 虽然怀疑过在过于漫长的守候岁月里,总是会有几个无法克制某些会导致激烈感情的血统的马尔福,在太多次的感叹后,想过要把这句话刻印在这个古老建筑的醒目位置。 但是作为一个马尔福……这些冲动甚至是欲望,最终都将被抹去,因为这就是马尔福。 是的,马尔福背负使命,马尔福坚守誓言,马尔福忍辱负重,马尔福经历考验,马尔福面对时间……一切都是为了……马尔福不可断绝。 现在轮到卢修斯自己了。 这是一九九三年四月,他站在庄园视角最好亦是位置最为隐蔽的太阳室,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极目远眺庄园之外那毫无做作的属于麻瓜世界的漫漫荒野,就好像千百年以来,无数马尔福曾经做过的那样——不管看了多少次又或者多长时间,最终总是会对着远方那几乎只是比豌豆大不了多少的一小点的岩石色,狠狠吐出一口唾沫。 “该死的梅林!该死的麻瓜!该死的五月祭!该死的马尔福契约!!!” 浑厚饱满的男中音以一种对于麻瓜来说甚是奇妙的方式展示其独特的穿透性,几乎毫不费力就清晰传达至庄园的每一个角落,随后便有如马尔福家主每一次深情演出的再现一样,不出意外地引起庄园内泛滥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嗯,仅仅是在那些似乎永远不能指望其外貌和性情有什么跳跃性发展的家养小精灵身上,当然那些悬挂在回廊的家祖画像里也总还是有那么几位不能习惯这种“十分不华丽”的表达方式,因此不免要有所表示,但也和过往每一次一样,很快便被前辈提醒其抱怨在任家主的方式也违背了马尔福哲学,故而不管是否心甘情愿,也只有抛弃了“要代替梅林好好调教活蹦乱跳的家主一番”的念头,毕竟,受限于画像本身就意味着处于下风,一个真正的马尔福绝不会蠢到高喊爱与正义去挑战不可战胜的“活着且正当壮年”的后代。 然而,毕竟还是有些什么不同了——在距离文本记载至少有一千三百年的现在——如果能足够仔细,足够接近,足够了解马尔福的行为模式,实际上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意识到“马尔福的四月病”多少还是有些改变。 可惜的是在经历过一个发展的一九六零年代,混战的一九七零年代,以及半个混乱的一九八零年代,身为在任家主的卢修斯•马尔福身边,已经没有什么堪称“同伴”或者“知己”的人物存在。或许那个在霍格沃茨任教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勉强算是一个,但是此刻即便他在这里,想必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倒不是霍格沃茨恐怖的蛇院之王欠缺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而是因为这点不同恰好来自马尔福的内院,那个一般被尊称为马尔福夫人的存在。 现今这位马尔福夫人至少有胆色——马尔福家的画像们私下里如此评说。 是的,纳西莎•布莱克•马尔福夫人,在这无限美好的四月里晴朗的一天的中午,当她亲爱的丈夫疑似万分纠结与遗传隐疾恶斗乃至发出怒骂的时候,正舒舒服服躺卧在马尔福夫人套间的长椅上,一边享受起床后的第三杯不加奶的红茶,一边对在卢修斯叫声中猝然倒地抽搐不已地小精灵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 名叫特洛的小精灵颤抖但是非常敏捷地翻身站起,“原谅该、该死的特洛,尊贵的女主人……” 简直就像是梅林在报复马尔福的不恭,卢修斯又继续吼叫了一句“该死的撒巴特”,随之而来此起彼伏的小精灵的哀叫大有直指“万恶根源都是因为主家有无药可治的遗传脑抽之病”的意味。 “随他去吧。”纳西莎以相当随和的态度嘀咕了一声,随即意识到未免过于不敬。 “反正都会过去的。”她努力调整到一种较为恰当的表达,“去干你的活儿吧,我得单独呆会儿。” 可惜那家养小精灵黏糊糊的眼眶里流露出的显然是没有理解到女主人善意的近乎痴呆的畏惧和自责。 “下去吧,特洛,记住,可别跟卢修斯学修辞,相信我,他们那一套有点过时了。” 纳西莎不怀好意地索性跳向另一个方向。 果然,那丑陋的东西立刻就露出一个气息不稳导致五官下陷的表情,然后不等纳西莎再做点什么,就好像要被当做剥制品展示一样凭空消失了。 纳西莎翻了个身,将脸朝向缎面靠垫,然后毫不端庄地偷偷叹息了一下——丈夫这种生物为何始终也不能有如家养小精灵那样听话呢,或许因为对于马尔福来说,言听计从和知情识趣这两种特质无法共存于一体?或许不仅仅是马尔福,所有斯莱特林都是如此?但是至少斯莱特林们清楚自己的责任,所以他们未必是多么好的丈夫,却还晓得该努力建立家庭延续后代……她散漫无当而又不免带着恶意地继续想着,那些有能力也应当结婚而最终没有结婚的,无疑是自身隐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真是可怕啊,世上竟然还有那样道貌岸然不知所谓的人物,想想看吧,连我们这种遭遇过审判的前食死徒也知道完成延续血脉保存家族的责任,竟然还有比食死徒更无法面对大众的秘密,那该是怎样恐怖巨大的秘密才能压倒这种来自于自然本能的责任啊? 突然间,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引导,纳西莎克制地发出一声欢呼,一扫之前的慵懒闲散,几乎是一气呵成地翻身而起正襟端坐且挥手招来了纸和笔。 可惜梅林那个小气鬼,显然还在气恼马尔福对自己的不敬,就在纳西莎兴致勃勃快速写下第一个字母的当口,门口传来了卢修斯懒洋洋——也就是恢复了常态——的询问,“西西,亲爱的,真高兴你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