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灵童》四都中学

69、（四）新管家

　　2569年重阳节这天晚上，次仁大叔提出了退休的请求，老管家说现在现代化的农场需要一个年轻的管家，年轻人有创新，能拿出创造力改变当前状态。
　　降央卓玛知道老管家对她改革庄园有意见，尤其是砍掉对子耳坡村老人协会的资助，她劝老管家再等等，至少等她找到一个合适的新管家。
　　老管家觉得降央卓玛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他回去休息了。
　　降央卓玛很快找拉拉聊聊，东拉西扯地谈，最后说出她的想法。
　　如果拉拉横下心来，那么拉拉是可以成为次仁大叔的继任者的。她的儿子多吉已经上了初一，女儿张米米也上了小学三年级，她还有公婆可以帮忙接送孩子，再说多吉是全寄宿的，米米也就早晚接送，拉拉只是在面包店里帮忙，她不喜欢干揉面等粗活，她喜欢指手画脚，尤其是领导别人。可是在家里，她的地位不高，更别说指挥别人了。
　　也就是说拉拉同意了，现在还需要征求一下她的公婆的意见。

　　重阳节后的第三天，正好是周末的下午，降央卓玛出门拜访拉拉一家。这里的居民习惯每星期六下午在家会客或者出门活动，降央卓玛也在这个时间段拜访他们。
　　今天，降央卓玛穿一件紧身的改良蓝色绸布藏袍，头戴红棕色牛仔帽，骑着一匹黑马，看起来像牛仔似的。对，她现在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女牛仔的样子。相对于茶楼老板，她更希望人们知道她是文成庄园的女主人。
　　康定老城就是一座长条形的山城，折多河和雅拉河交汇成了炉水河，西大街就在雅拉河的东岸，也是一条风情街。沿街店面有宽大的门廊，顾客不多不少，它能吸引到的也就是附近的居民。在这里，她看见小叔，宏泰超市的老板，她赶紧挥了挥马鞭子，把那马勒住，停下了。两家人偶尔见面，但一直没什么深入交往，比邻居还差些，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小叔毕竟是长辈，降央卓玛先问候一下，小叔邀请她到店里头坐坐。
　　喝茶时必然说起家事，降央卓玛了解到小叔一家过得还挺好，堂弟正跟邻居家的姑娘来往，两家人也都关系良好，姑娘，他们也喜欢。可能明年夏天，他们就会举行婚礼。
　　降央卓玛恭喜小叔。小叔感谢降央卓玛把庄园要了回来，虽然现在这个庄园已经跟扎西家无关了。降央卓玛说了现在庄园的状况，有些困难，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这次来，她想请闺蜜拉拉去当庄园的管家。小叔赞同，说这个女人有本事。

　　张氏面包店距离宏泰超市也就二十来米，小叔跟他们算邻居。
　　张记面包店还是这里生意最好的一家，店面被装修成暗红色的，前面门店，后面作坊，店面和作坊之间是一个狭窄的走廊和阴暗的楼梯。

　　而在她到达的半个钟头后，事情出来了，拉拉的儿子多吉被同伴从吊环上拉下来，并摔伤了，他被抱回了家。孩子的锁骨脱位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不引起一些恐慌呢？拉拉当即忙碌起来：派这个去请医生，；劝慰婆婆不要过于惊慌；打发走女儿；抚慰那个吓坏了、一直哭泣的可怜的凶手。
　　很快，来的老藏医检查一下，把锁骨头复位了，说没其他问题，除了肿痛，没多大的事了。医生用红油给多吉揉揉就能消肿止痛。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心情安定下来，降央卓玛在一些必要的帮忙后，离开了，请拉拉当管家的事没有说出来。
　　又过了几天，降央卓玛再次拜访拉拉一家。这次，拉拉到店面来迎接降央卓玛，说：“进去吧，我去告诉立德，你来了。”
　　格桑花茶楼和文成庄园是张记面包店的大客户，老板是要出面接待的。
　　降央卓玛说不用了，她来找老板娘的，不是来找老板的。说着往里走去，上了二楼，进了二楼的会客室。
　　有一套藏式的沙发，套垫都是黄色锦缎做的，墙边有三个金色的立柜，里面陈列着一大堆小玩意，有瓷器、牙雕人物、木雕、几件藏式铜器；一面墙上挂着大幅的唐卡。
　　刚落座没多久，茶水还没上来，张立德就进来了，他热情地招呼降央卓玛。他穿着汉人的衣服，一件旧夹克和一条西裤，依然留着八字须和下巴上的一小绺胡子。
　　“哎，卓玛，你是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吧，觉得我们的新居怎么样？”
　　他满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挺好的，简洁大方。”降央卓玛说。
　　“在后面有个小书房，多吉和咪咪好在那儿写作。我们还有一间地下室可以储藏面粉和糖，”张立德继续介绍说，“当然，最关键的是老板娘不错，你的这个闺蜜是上天送给我的最好的宝贝，有她在，我省心很多。现在我都想到圣城拉萨开分店了。呵呵。”
　　“说你的事，别说我，你这么说好像我管着你似的。”拉拉说。
　　几句家常过后，降央卓玛说明来意。听到这话，拉拉的婆婆立马反对，说有两个孩子，忙都忙不过来，当妈的那有空去当什么管家呀！
　　降央卓玛说拉拉的公婆不是还年轻嘛，可以帮帮忙，再说孩子们都上学了，没那么多事。拉拉的婆婆说辅导孩子作业很麻烦的，老人家又辅导不来，爸爸又忙，大家都没空。降央卓玛说拉拉的工作是有工资的，拿工资请家教更合理，让懂行的人干懂行的事。婆婆说亲子陪伴更合适。

　　当然，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拉拉是一个头脑敏锐，并善于分析的女人，她还是一个善于沟通的人。她把婆婆约到一边，分析说多吉能上市里的实验中学和米米能上实验小学都是降央卓玛帮忙的，也就是东赞府帮的忙，如果能抓住降央卓玛，那么将来两个子女的重点中学也不会成问题，面包店的生意也不会有哪个部门敢来故意刁难。
　　见儿媳妇分析有理，婆婆也不敢拿意见了，说让拉拉自己看着办。

　　没问题了，两人可以好好唠唠其他话题。
　　“我跟立德结婚也谈不上幸福，就是少操心就对了。没结婚之前，我嫌弃他太木讷，一直到结婚后半年，我才感觉到过得很开心。他喜欢做面包，待我真好。有人对你关爱有加总是让人舒服的事；你无法想象他多么体贴。在穿的、戴的、用的方面，他大方得简直到了荒唐的程度；你晓得，他认为没有什么我不配享受的。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骂过我一句，反而是我经常骂他或者埋怨他，现在想想，好像我不应该那样。哈，我真是过分了。你知道，别人都以为我们是土豪，而事实上，我们没有几个钱，挣的都是辛苦钱，关键是我们相处的还好，高兴。后来再有了两个宝贝，她们笑死人了......”拉拉说。
　　“这样最好，你看看我，我现在有钱了，可是你知道我的现状有多糟吗？不怕告诉你，即使将来我找个老公，我都不能给他生小孩，我的身子被那个鸦片鬼搞坏了，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了。呵呵。”降央卓玛说。一脸的讥笑。
　　觉得老朋友这么惨，拉拉也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咯咯笑了，不过，她还是喜欢说起她家的事：“我老公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可是他人老实，收入几乎都交给我，我是管钱的，现在我们有了两个孩子。他们相当可笑，也相当让人烦，你说我们小孩子的时候为什么没觉得自己会让人烦呢？”
　　“我很高兴你认为这件事情可笑。”
　　“你知道多吉的情况嘛，就是上次你来的那次。哦，对不起，我老说自己的事，我是该跟你说说庄园的事了。”拉拉说，“现在的经营跟以前有很大不同了，不是多养几头牛或者羊什么的，现在是机械代替人工的事，比如挤奶工，割草机，现在我们得发展游玩庄园了......”

　　第一天上任，拉拉这个新的管家身穿一套崭新的黄色藏袍，锐利的黑眼睛转动起来明察秋毫，她精力充沛，下达命令的时候，直入主题。她习惯按部就班，非常守时，讨厌与生活原则相违背的事情。她最看不惯别人无所事事，拖泥带水地做一件事。她时常紧紧地绷着脸，仿佛她天生这么严肃。她的管理跟她的父亲还是很不一样的。
　　次仁拉拉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管家，一旦她认为什么事情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做，即使赴汤蹈火，她也在所不辞。她的性格不免带上女汉子的沉闷色彩。
　　现在，庄园里的员工更怕拉拉，比怕降央卓玛还怕。

　　黄昏到了，太阳已经沉到山头以下，山边的云彩变成了红霞，天空由浅蓝变为暗色蓝，山下，太平渠边的玉米地是绿色的格子布块。暮色中把村庄笼罩起来了，吞没了子耳坡路，牛、马和羊走在下山的路上，它们吃饱了肚子，准备回家休息。三棵树与暗淡的大屋两相映衬，风中有希望气味味。

　　对于降央卓玛来说，落日、草木花卉，都是她的了，她从来不曾有这种主人的意识。对，有了主人的意识后，这些事物身上开始展示美的一面。她发现自己像她的父亲那样，是如此热爱这片土地，就像她正在重生一样。

　　看看蓝天和绿草地，她的的心慢慢被这种美、这种寥廓、这种幽静打动了。在太阳刚要落山之前，草地上的光线有那么一会儿是很迷人的。骑着马在草地上走走吧，自己是这片天地的主人，自由地随便走走，信马由缰地眺望远方的雪山，心情大好。

　　“终于走出来了。”降央卓玛感叹一下，心有点儿动了，眼泪忍不住出来的一点。她用手指轻轻地把眼角两边的晶莹眼泪揩掉。
　　“我要飞，我要自由。”她喊着，同时策马飞奔，得得的马蹄声，她弓着身子，像个男人，举着鞭子，吆喝着加速前进，长发在她脑后飞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