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灵童》四都中学

154、（13）阴谋进行时

　　2571年12月初二，黄昏，谣言、传闻仿佛干草一般燃烧了起来。几个男女聚集在村里的杂货店，他们都是彝族人。人们的体味和各种商品的气味反复搅拌中，那气味更难闻、更浑浊。可是大家都不顾上这个，都在仔细探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确定巴图康那个丑鬼跟阿莉在一起？这事你亲眼看到的吗？”一个中年男子问，他削瘦，有点黑的皮肤，一脸胡子没刮，“我了解阿莉，她是个喜欢打扮的人，不可能跟丑鬼在一起。对吧，莫尼？”
　　“你了解她什么？就这个？她要是想对他来个性贿赂呢？我觉得这事阿莉姐可能干得出来。美人计，不错的主意。我们给钱和子弹不是都无效了嘛！”一个小年轻说，“我觉得这个很正常。阿莉姐开始行动了。”
　　“莫尼，就你那脑子，满满的都是牛粪，阿莉是谁？至少也是老板吧？要性贿赂需要她出面吗？找个服务员不就行了吗？”杂货店主蓝泽说。
　　“对，何野，莫尼这小子就是乱猜测，蓝泽分析得有道理。”土霸对何野说。
　　何野穿着一身正装，衬衫西裤的，外加一个羽绒服的大衣。
　　何野回答说：“阿莉跟丑鬼走那么近，为什么？我想大家都能知道为什么。她跟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大概是想让钟馗网开一面。”
　　“对，至少我不信阿莉能做出那样的事，虽然她挺敢干的。好了，别说这事了，等一下，阿莉不是要过来了吗，我们问问她。”莫尼说。
　　包括何野，这些人都希望阿莉能成功，而不管她用了什么方式。
　　“说实话，何野，你会不会跟阿莉结婚呢？我听说你们已经走到了要买房的那一步呢。假如你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那么我希望你跟阿莉好好说清楚，我不希望因为你们的事而影响大家的团结。”土霸阿海说。
　　“老大，别担心，我确实有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也不小了，阿莉也不小了，也许我们俩都该有个家了。”何野说。
　　他这话一说，莫尼和店主都跳起来，唱反调那样吆喝了几声。
　　“何野，你不是真的吧？”一个一直不说话的黑子说，“你可搞清楚，阿莉不同于其他的女人，不好骗的。搞不好，后果很严重。”
　　何野起身，走出杂货店，没有理会这些人。
　　“我觉得这个决定还不错，阿莉不差，跟何野很搭，”那个瘦巴巴的土霸说，“阿莉适合我们这里。”
　　“对，她不差，能让男人做出任何事来，就是她。”青年男子丁夏说。
　　莫尼笑了，说：“我敢肯定，如果何野不要，我们的丁夏大哥就扑上去了。呵呵......”
　　“你这该死的小混蛋，叫你乱说话！”那个叫丁夏的青年准备打人了。莫尼早一步跑了出去。
　　“住嘴，莫尼，别乱说话。”土霸阿海训斥说。
　　从第一天起，警务站的同事都觉得这个新来者叫人害怕，他们尽可能躲开他睡的房间，也尽可能不跟他一起值班。起先，他们以为是他的丑脸和他的架势让人害怕，后来发觉不是的，而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害怕，说不清是什么，但感觉就是不安，当然，是心虚的不安。他真的像钟馗呀！
　　把他弄走，阿海他们也那样说，可是他们没有这个权力；那么弄死他，南杰等人可不同意那么做，人命大如天，又不是山里的野兽。南杰等人不想动巴图康，巴图康不好斗，也不阴险，不对别人挑衅，遇事还愿意帮忙，他不可怕。当然，还有的就是巴图康背后的动机，很多人在传说巴图康是市里特意安插下来的探子，为了是弄清楚这里的盗猎行为为什么屡禁不止。
　　阿海他们倒是想这么干，可是没人里应外合是很难办到的，这个人是老兵，有很强的警觉性，也有很强的战斗力，一个弄不死，他们都得一个个倒霉。
　　后来，他们真的发动了一次，以野兽为目标，而是把丑鬼引出来，但是没有得逞，他跟鬼似的发现了土地雷，还发现他们的踪迹，要不是先跑一步的话，早被抓起来或者打死了。丑鬼扼住阿海一伙人的脖子，他们几乎大半年没开工了，快被他窒息死去。
　　得找个更可靠的方法，他们厌恶他，犹如小鬼厌恶钟馗。
　　土地雷不成，初步谋杀计划不成，他们本应该散伙，各自另谋出路。客观地看，如果阿海他们散伙也能活下去，但是，人就是这样，已经习惯了那种悠闲而又高回报的盗猎，那就像吸毒似的，谁也舍不得放弃。
　　阿莉也同样，虽然她不是盗猎的，但性质相同，她也遇到了类似于阿海他们遇到的这个状态，所以，她也不想放弃温泉宾馆。
　　阿莉来了，她是走进来的，可是那脚步和那气势，似乎是撞进来的，一个女人，就那么叉开双脚站着，两手叉腰，沉重的身躯一动不动，怒视着众人，又不停地咒骂，显得真野蛮。
　　“喂，喂，阿莉老板，”女店主说，“不要这么大声，嗓门不要这么大，注意一下影响嘛。”
　　“没什么可说的，他根本不会变通，没有谈判的必要。我已经说了我要说的，杀了他，谁支持我？”阿莉站稳脚，目光扫视着。她刚和巴图康又吵了一架。
　　“再试一试嘛，有可能丑鬼会被调走的，我们已经让何野去做这事了，可是公家说至少得三年，他们得公正地处理巴图康杀了彪子那事。”土霸阿海说。
　　“可是我等不及了......”阿莉嘴快，当她这么一说后，发觉有问题，赶紧拐个弯说，“你们觉得自己可以等三年，什么事也不做，每年几十万，上百万呃，你们就那么怕他，一个丑鬼？”
　　阿莉愤怒而固执的脸迅疾转向何野。何野解释说：“老大的意思是再试一试，他早就这么告诉我，我也争取了一下，不过，可能性非常小，要么我们三年不开张，要么我们真得弄死他。”
　　“好，那么，你们确定三年后，丑鬼能离开这里吗？他要是不离开呢？明确告诉你们，我买了套大房子，需要很多钱，我等不起，我们弄死他吧，就说他被盗猎分子打死了，一个丑鬼而已，相信没人会计较他的死活，就算是让警察破案，相信他们也破不了。这个大山沟，满天大雾，死个森林警察又不是没发生过，你们看咋样......”阿莉真是爱财如命呀。
　　莫尼是个不怕事的牛犊子，他站起来，说：“我赞成阿莉姐的，所有赞成的人都站起来；不赞成的人......”他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盯着大家看。
　　丁夏站了起来。女店主本来就站着，只有阿海和何野坐着不动身，可他们俩才是主角，其他人赞成也没用呀。
　　“不是不想杀死他，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的行动不是一次两次了，都试过，你们都看到结果了。这事还是得好好计划，丑鬼很难对付呀！很多办法根本无效。”土霸阿海说着，他从脖子上扯下毛巾，擦了擦脸。这个提议真让他紧张。根据先前的较量，那个老兵真不是一般的刚呀！
　　阿莉看了看何野，何野没说话，也没起身，阿莉把柜台的一罐棒棒糖拿起来，朝他砸过去，骂他不是男人，之后，甩着衣袖走了。
　　剩下的人不自在地相互看。没多久一个跟一个地离开了杂货铺。
　　土霸阿海卷起毛巾，对何野说：“何野，你跟过去看看吧，阿莉这人我们都知道的，挺狠的。”
　　“她能做什么？”何野嘴上这么说，人还是从墙上取下他的帽子，“我尽可能地盯着点吧。”他出了门，跑起来。
　　阿莉走出杂货店，去了磨西古镇的方向。温泉宾馆的空气沉闷而凝滞，如同金属的味道，她要去透透气。为了活得更好，寡廉鲜耻没什么，这是她现在的生活态度。
　　阿莉每次到镇里来，只要知道，叶子都要刻意陪着，为了旅游团的生意。正好，今天有个马戏团，她建议阿莉一起看看。正感无聊和烦闷的阿莉当然愿意。
　　每当年末，也是旅游旺季的时候，镇上总来了些杂耍或者马戏团或者流动的小商团，附近的村民都会找个时间到镇里玩玩，顺便采购年货，现在的生活还可以，只要不那么懒，手里还是会有些钱的。再说，春节到了，需要置办的东西也多，现在的人们已经有钱大胆消费。
　　先是在小商团那里逛逛，吃点特色美食，最后走进那家杂耍的帐篷。
　　杂耍的帐篷还比较大，跟小型的马戏团差不多，门口亮着灯，灯下有几个青年男人，站在分发海报的小丑身后，色眯眯地看着姑娘。阿莉懒得多看他们一眼，要是多看几眼，他们就黏上了，没皮没臊的。
　　进入帐篷内，大概有四十来张凳子，有百分之八十有人坐着，那都是游客，本地人不多，大概都看过了。小丑表演过后，阿莉突然想笑，不，这不是笑，而是有点......你能懂的。
　　叶子转过脸来看着她，阿莉没办法收那么快，只能刹住声音。叶子转过来的脸有惊愕，她低声问她笑什么。她没办法回答，只能指着舞台中央那个耍大刀的。耍大刀的壮汉，没什么特别呀，不外乎光着膀子，浑身都是健壮的肌肉罢了。叶子迷惑中，阿莉还是有嘶嘶声传出来。
　　她还是在笑，努力压制住笑声。即使是这样，身边的观众还是转过来看她。她仍在笑。于是叶子把她拉起来，往外走。阿莉站在帐篷外，笑声啪地爆出来，很响，听起来相当刺耳。叶子问她笑什么，阿莉还是一直笑，不说什么。最后，叶子觉得阿莉这个样子还是先回家休息再说吧，杂耍也不看。
　　阿莉回温泉宾馆，而不是泸定县。一路上，月亮悬浮在灰色的云彩上方移动，树林里夜枭的声音被排气管的声音所淹没，一个声音说：“让巴图康回来。”伴着排气管的噪声增大，借着沉闷的黑暗，一个别样的声音压抑着冒出来：“让巴图康回来，我需要他，这个丑鬼。”

　　“在这儿，”她说，“把他弄进车里，折磨他，把他折磨到死，我要虐死这个丑鬼！”
　　这个嘟囔声吓了她一跳。她惶惑地看看外头，有没有什么模糊的黑影在附近。什么也没有，都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她感觉自己也快人格分裂了，跟巴图康走火入魔一样。
　　她猛踩油门，汽车在加速，灰尘弥漫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