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灵童》四都中学

115、（四） 老牧人

　　怎么说的呢？巴图康还是希望见见老牧羊人，那个被称为木头的牧羊人。老牧人也许看不上他自己的生活，但是巴图康还是挺羡慕的，因为老牧人的生活正好适合现在的他。
　　当他走进高山牧场时，那些狗堵上前来，但是只在他身前身后转着，竟然没有大声吠起来。老人在木屋前看了看他，忙自己的事，他可能奇怪于狗狗为什么那么温柔，同时，他也慢慢感受到了巴图康的气势。他后面那两只又大又壮的狼狗简直像保镖。
　　在深山老林里修建了这所茅屋，这位老汉算是脱离红尘的人。
　　小木屋是用木头和茅草盖的，站在外头看，像个“合”字。秦老汉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巴图康告诉他，自己是嘎多介绍来的，是个警察，正在调查这里的盗猎分子。听了这些句话，老人表情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指了指木屋边那张树桩椅子。
　　巴图康懂了，把肩上的狙击步枪取下，放在木屋外侧的一个角落，然后走到火堆边。牧羊人看他一眼，一声不吭地点上烟斗，开始抽起来。两只狼狗围了上来，在他身边嗅着，然后一左一右坐在牧羊人的两侧，沉默得很，并不时地往主人的脸上瞅，好像要读懂主人的意思。
　　两只狗都很壮实：一只是棕色的，硕大无比，异常强悍，令人极为恐惧；一只是黄褐色的，胸部一样厚实，四肢一样强健。
　　巴图主动跟老牧羊人坐坐，这里是高山草场，离村子很远的地方，海拔三千多米，长了些短树丛和短草的大片牧草，狗在羊群附近巡逻或躺在树荫下。
　　“我看您老养羊，很不错，我注意您好久了。”巴图康继续逗老人说话，“我叫巴图康，康定城那边的人叫我钟馗。您大概也听说了。”
　　老人用鹰一般的眼睛着了看他，但他还是一声不吭。
　　老人家约摸六十多岁，带着一定棉帽子，他的脸色黝黑，眼睛不大，却有老鹰的寒光。他的脸是忧郁的，看起来不常微笑，也难得开口与人交谈。风雪在老人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皮肤象锈铁一样，闪出黝黑的光泽。老人家从小木屋内取出一块熏肉，看样子像羊肉，不是鹿肉或者盘羊肉。
　　老人默默地烤着熏肉，他明显是要用这样的食物招待巴图康这个不速之客，看来，巴图康还是受欢迎的。熏肉烤好后，老人家又到屋里拿出了蜂蜜和奶酪，他要煮奶茶。
　　巴图康贡献出苹果、香肠、面包、炼奶和包装的卤蛋。熏肉很香，奶茶也很香。老人吃巴图康带来的食物，他觉得巴图康的那些更有味道。自家东西吃多了，往往都有些倒胃口，再加上他本来就不太喜欢肉食。
　　“您好像吃熏肉吃腻啦。”巴图康开玩笑说。
　　“嗯，有点。”老人还是回答了，毕竟这个警察来找他，很明显是来干事的，不是来混日子的。“上山放牧，比较容易保存的也就只有这几样了。”
　　“我觉得你的熏肉做得很不错。”
　　“老人不能吃那么多的肉食。你懂的。”
　　过了一会儿，老人吹了几个音节的哨子，然后狗狗就大步跑过来，在它们各自的食盆里放了熏肉，还有奶茶。大概老人吃什么，狗狗们就吃什么，这点跟金珠很像。

　　巴图康把拜访的意思再讲了一遍。
　　“你要一个人对付土霸他们一伙人吗？”老人的双眼炯炯发光，“那你知道土霸是什么样的人吗？”
　　“听说是一个瘦高个，看上去不吓人。不过听说他阴险得很。”
　　“你要对付他，我告诉你，除非你弄死他，不然他跟你没完，这个人报复心非常重，而且不讲道理。”
　　“是个老流氓呀。那他有什么要害部位吗？”
　　老人愤怒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喊声：“那个东西，他就是强盗，向我要羊羔绝对不想给钱。这一带，他就是最大的祸害了。”
　　“他有多大能耐呢？”
　　“不，没有。”老人摇摇头，“虽然没有能耐，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不要脸，不讲道理，跟野兽似的，谁要是影响他，他就会专心而且不死不休地对付你，直到你屈服、求饶为止。不过，有时候求饶是没用的。”
　　“这样的人，吃人啊！”
　　“是啊，一般的人遇上他都要躲开，他可不同，随便发飙，我亲眼见过他发飙的样子，跟疯子似的。”
　　老人失去光泽的眼睛里，浮现出无限的凄楚与哀伤。原来那年他的老婆怀了身孕，土霸那一伙人来“借”三头羊，他不肯。太多了。他们打了他，老婆上去劝解，也被打了，那天就流产了。从此，他就没了后代。后来，他再也没忤逆过土霸。

　　“混帐东西！”巴图康喊道，“既然是这样，您更应该帮帮我，我会让他滚蛋的！从这里滚出去。”
　　对于土霸一伙，陈蛋蛋心中升起一股无比的愤恨。真是残忍的野兽！
　　“不不不，我觉得滚蛋是不够的，我希望他永远消失。”老人摇着头，轻声地说。
　　这话把巴图康吓了一跳，他感觉到这句话的沉重。没想到表面看起来这么温顺的老人，心里的仇恨这么大。他能杀人呀！
　　“问您一下，阿莉，也就是温泉宾馆的老板娘，人怎样？”陈蛋蛋转移一下重心。他没有产生杀掉阿海的想法。尽管阿海这样的人算坏蛋，但罪不至死。
　　“温泉宾馆是第一个中转站，也是一个销赃的窝点。阿莉，她是土霸一伙的，也是个贪婪的女人！最近两年积累了不少财富，当然也造了孽。”
　　这话直击巴图康的内心，深处一阵震动。这个女人可是他带来的。茫然若失的视线，投向山谷对面的杂树林，他似乎看到了阿莉剥去衣服，贪婪地吃掉靠近她的所有东西的情景。阿莉是个漂亮女人，她虽然不是他妻子，但他们不时在温泉宾馆过夜。现在他心里泛起一般强烈的厌恶感。

　　“好吧，那我慢慢处理这事。”陈蛋蛋说，“也就是土霸一伙人。”
　　“你一个人，行吗？”老人怀疑，也是警告。
　　“没问题。我可是老兵，人家叫我钟馗。钟馗就是专门抓小鬼的。”
　　“我觉得你还是慎重点，”老人说，“外面的人都想不到海螺沟还是个残忍的地方。”

　　巴图康把睡袋打开，准备在这里过夜了，他不会霸占主人的床，
　　晚上，老牧人说了土霸等人更多的信息，他看出这个警察确实有些过分的自信，这不一定是好现象，他希望多给他一点帮助。
　　阿海外号叫“土霸”，身边跟着几个不学好的年轻人，一个叫莫尼，外号“狐狸”，彝族村的；一个叫丁夏，外号叫“兔子”，也是彝族村的；还有一个叫黑子，前山村的，汉人；还有村里彝族村杂货店的老板娘蓝泽，那个寡妇，她是阿海相好的；还有镇里的两个，一个叫蜘蛛，另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县里还有一个，好像叫何野，那人是个推销员。
　　阿海是个十足的恶棍，从小村里人就不喜欢他，他好吃懒做，还喜欢干那些下三滥的暗算，他还有枪和一个集团，他的那些手下，比如黑子、莫尼等人都是孤儿或者父母不要的孩子，就是他们死了也没人会管，因此没有人不怕他，村里人私下里管他叫土霸，就是土霸王的意思。他家和老清养蜂人受他的迫害最多，他被他折磨得差点得了忧郁症。阿海，可以随意要走他家的羊和老清的蜂蜜，要不给，羊群和蜂箱会在某一天消失不见了。老清和他都很怕阿海，不得不时刻提防他，他只会给他们找麻烦。阿海从不种地，也不打工，所有的财富都来自盗猎。他的妻子年轻时是村里漂亮的女人，现在不是了，因为吃好喝好，胖得浑身是肉。

　　“这种人，就是大山里最大的吸血鬼呀！”老人感叹地说。“我对村里的生活烦透了，跟你说这些是想改变一下我们这里的面貌，希望你能做到。你来的事我早就听说了，感觉还挺兴奋，后来，一看到你没跟南杰他们搅和在一起，我就觉得更有希望了。嗨，今天我的话真有些多了。”

　　“不算多，您还必须再说多一点，不然我一个人斗不过他们一伙人。”
　　“对，他们的武器装备真好，打猎用狙击步枪，真是造孽呀！那是屠杀，根本不是打猎。”
　　“对，他们原本就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发财。发野生动物的死难财。”
　　“对，会遭天谴的。”
　　“天谴太难，还是要人为才行呀！”
　　“对，你要提升武器装备，你也要配备狙击步枪，那样至少能打个平手。还有南杰等人都不可靠，警务站里也就那两个年轻人和嘎多夫妇还好些。当然，南杰他们也不算坏人，只不过对付不了阿海他们，也就妥协了。你知道吗？五年前，一个警察被阿海他们弄死了，就这根本没办法打官司。阿海他们弄的是陷阱呀，枪口调低对付的是野兽，枪口调高对付的是人呀。你以后巡逻要注意这一点，他们拉的钢丝很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