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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殿内熏着淡香,窗上挂着暗色的贡品绸布做帘,遮住了外面的光。

      大太监在天还不亮就到了,守在床边,一步不离。

      宫女穿着软底的鞋,不敢走动,生怕扰了床上人的睡意。

      其实,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长公主晋恪睁着眼睛,有些不太舒服。

      她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只觉得全身都恹恹。

      但她也不能躺太久,毕竟她的皇帝亲哥现在重病在床。皇帝在病重前下了圣旨,让皇妹晋恪辅助国事。

      太子脑子不太好,说句大不敬的,若是皇帝薨了,这天下晋恪随手就能握住。

      太子好糊弄,脑子不精明,随便哄一哄就行。

      但是太子妃很有些脑子,平常总是小心翼翼,从不留把柄。

      晋恪想自己掌权,肯定要把太子妃除了。

      日后,太子侄子当皇帝,晋恪自己垂帘摄个政。

      晋恪静静想了一会儿前路,终于稳了心。

      然后,她没作声,手在床板上轻轻拍了两下。

      晋恪的大太监声音轻柔:“公主殿下可是要起了?”

      晋恪“嗯”了一声。

      外面立刻忙碌起来。

      宫女快步走来,搀扶着晋恪起了床。

      她坐在梳妆镜前,大太监在一旁禀告朝堂上的事情。

      晋恪一边听,一边眯着眼,让宫女给自己洗漱、束发。

      她身前跪了个宫女净脸,身后也跪了个宫女束发。

      大太监叫步蟾,长相清秀,举手投足间的阴柔劲根本遮不住。

      他手段厉害,很多事,晋恪都倚重他。

      宫女轻柔地给长公主净了脸,另一个宫女上前,手里有搓热的玉肌散,里面混了百珍膏。

      晋恪闭上眼,宫女跪在地上,轻缓地把手里的养颜膏敷到了长公主脸上。

      膏体柔滑,温度适宜。

      晋恪全身都松弛了下来。

      忽然,她后脑一疼,刚生出的舒服劲一下子全没了。

      晋恪下意识伸手捂住后脑,扭头看到了身后呆住的宫女。

      大太监迅速上前,一脚把宫女踢歪在地,急急问:“公主可是伤着了?”

      那宫女才反应过来,趴在地上开始哭着求饶:“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她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可指缝里还挂着几根公主的头发。

      晋恪俯身,掐着宫女的下巴,细细端详她的脸。

      晋恪向来不记下人的名字。

      她心里装着天下,哪有闲心记这些无用的东西。

      但常在殿里这些,晋恪大多还是面熟的。

      这个应该是新来的。

      长相寡淡,眼睛不大,看着没什么福气。

      也许是晋恪这会儿头皮还有些疼,心情不多好,怎么看这宫女都觉得丑。

      她松了手,把手指在帕子上擦了擦。

      步蟾看出来她满脸的不悦,恰到好处提了句:“奴才马上把她处理了。”

      这样不会伺候人的,自然是要处理的。

      至于步蟾是怎么处理的,晋恪从来不管。

      她刚想“嗯”一声,忽然眼前一花。

      晋恪忙闭上眼,等她再睁开眼,就惊住了。

      刚刚她还在雕金砌玉的宫殿里,现在眼前满是枯败的庄稼。

      晋恪慌了,她想动,但又动不了。

      她挣扎着,始终没有办法挪动半步,最终只能放弃。

      但等她偃旗息鼓了,但她所在的这具身子,竟然走动了起来。

      晋恪对这个身子,根本没有掌控的能力。

      她好似成了孤魂野鬼,被困在普通人的皮囊里。

      晋恪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这事比她在戏台子上听过的鬼怪之说更为惊世骇俗。

      晋恪慌了片刻,就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她可是以后要握天下大权的人,怎么能被这等小事吓住?

      许是一场梦,她这样告诉自己。

      也许是什么志怪之术。

      但她是皇族贵人,怎么可能被困在此处,自然能逢凶化吉!

      虽然晋恪还不知道怎么办才能回到自己身上去,但也稳住心神,暂时待着这里,想想办法。

      这具身子,走着走着路,竟然跑了起来。

      晋恪能看到眼前的所有。

      这具身体,似乎很壮实,跑得很快,晋恪没法细看。

      但眼前晃动着,她也能观察到,路边是一片黄土地,也有一片土屋子。

      这里似乎不富裕,晋恪有了第一个印象。

      之后,这具身体跑着跑着,似乎累了,发出了粗重的喘息声。

      这时候,晋恪才听清,好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女孩跑到了村子的另一边,停在了一扇粗糙的木门前。

      女孩推开门,大声喊:“娘!爹!我回来了!”

      土屋里跑出来一个穿粗布衣的黑瘦女人:“小桃!以后别打那么多柴,你还长身体,压着长不高。”

      晋恪知道了自己暂居的身体叫小桃,这个黑瘦女人是小桃的娘。

      但小桃叫过的爹,没有出来。

      晋恪正奇怪。

      小桃放下身上的柴,跑进了屋里。

      屋子里黑乎乎一片,晋恪没看清里面的样子。

      等她终于能看清了,才看到屋子里简直要饭的都不如。

      有一个树根做的桌子,树枝编的凳子。

      还有两张床。

      晋恪从小锦衣玉食,她见过最贫穷的,就是她奶娘。

      即使是最贫穷的奶娘,家里也有四进的院子,还有几十个仆从。

      晋恪大受震撼。

      她一直觉得大晋国百姓生活都不错,怎么还有这么穷的?

      一瞬间,她都有些疑心起来,这到底是不是大晋?

      小桃往床边走去。

      晋恪这才看到,床上还有个人,那人盖着打补丁的被子,被子下一侧空荡荡的,只有一条腿。

      小桃喊了一声:“爹。”

      床上那人“呵呵”笑了起来:“小桃,快去喝口水吧。”

      小桃自己去了那个树根桌子那里,端了水来,给爹喝了几口,自己才喝。

      晋恪眼睁睁看着那碗浑浊的水送到了面前,心里一阵恶心。

      幸亏她的身体和小桃没有通感,不然真的会吐出来。

      这根本不是能喝的水,连宫里的污水都不如。

      之后,小桃又跑去了院子里,收拾柴火。她挑出来大小粗细差不多的,放在一边,另一些就放到了灶台边。

      那些大小粗细差不多的,被小桃拿去,给了躺在床上的爹。

      爹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拿起来两根木条,然后,他除净树皮,开始编织了起来。

      小桃说:“爹,娘说你编的小匣子卖得好,你再编几个吧。”

      小桃的娘拿着锄头进了屋:“我再去田里一趟。”

      说完,她就走了。

      家里父女两个忙起来,一个帮忙除树皮,另一个编织。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有了声响。

      “姐回来了吗?”一个女孩大着嗓门问。

      “来啦来啦!”小桃应声。

      有一个黑瘦的女孩走进来,身后还背着一个背篓。

      背篓里是个枯瘦的娃娃。

      女孩大抵只有七八岁,背着一个两岁不到的娃娃,很吃力。

      晋恪心里一阵怜悯,不知道这户人家怎么活下来的。

      若是她,过上了这种日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梨子,你去给果子喝点水,你自己也喝点。”

      梨子把果子放在地上,姐弟两个捧着有缺口的黑碗,大口大口喝那浑浊的水。

      晋恪心里一阵不自在,这么小的孩子……

      之后,三个孩子一起帮忙,搀着他们爹,扶到了院子里。

      果子帮不上忙,就提着爹的空荡荡的裤脚。

      梨子看了一眼爹的空裤腿:“爹,你这裤子没用了。”

      梨子的小脸非常正经:“不然裁下来给果子做衣服。”

      晋恪有些看不起她。

      这孩童不懂事,说出来的话,多伤她爹的心啊。

      但她爹竟然大声称赞起来:“梨子说得对!”

      小桃立刻跑到了屋里,拿了菜刀来,就要割掉他们爹的空裤脚。

      晋恪被惊得一时脑袋都空了。

      过了会儿,她才反应过来。

      这个家确实穷,许是真的没办法。

      到了午时,桃子去了灶台。

      她个子不算高,但是灶台是土垒成的,刚刚好够得着。

      梨子从背果子的背篓里拿出来一些青色的作物。

      晋恪不认识这是什么。

      但是梨子熟练地蹲在地上,把那些青色的东西择好。

      小桃就把这些东西放在了锅里,搞出来糊里糊涂的一份菜。

      晋恪觉得这些人活得挺不细致,什么都吃。

      然后,小桃又从屋里搞出来一碗黄乎乎的东西,在锅里加了水煮。

      就这样,一顿饭好了。

      一锅糊糊汤,一小盆不知道是什么的菜。

      他们娘回来之后,一家五口,对着这样的一顿饭吃了起来。

      他们吃的香喷喷,晋恪却看一眼都恶心。

      她打定主意,快快想办法,早日从这里逃出去。

      这样的日子,她看一眼,都是糟心。

      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法子,她也就只能安生呆着。

      此后几天,晋恪觉得自己受尽了委屈。

      她被迫跟着小桃,在田里除草,在河里捞鱼,溅了一身的泥,最后还没看见一点鱼的影子。

      晋恪目光所及,到处都破败。

      偶尔,小桃也跟着娘,去城里卖爹编编织好的东西。

      娘不敢在城里大声叫卖,生怕招来了巡街的衙役,只蹲在墙角,等着旁人来问。

      东西卖的很慢。

      来了城里两次后,东西也没卖完,但田里的活着急,娘来不了了,就让小桃就带了梨子来了城里。

      梨子之前没进过城,挺稀奇。

      小桃拉着梨子的手,生怕走散。

      路边的包子铺发出诱人的香味。

      梨子扭着头看,她从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小桃也没吃过,但她有些心疼妹妹。

      “不能吃,”小桃趴着梨子耳边轻声说:“那是人肉做的,只有大恶人才吃。”

      “村里的王二哥之前不是病死了吗,他的尸身就送到这里来了。”

      梨子被吓到了,收回视线,再也不敢看一眼。

      但晋恪在小桃的身体里,听到了她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

      晋恪只觉得荒唐。

      一个包子而已。

      宫里的小宫女都是拿了包子喂鱼的。

      竟然成了两个小孩可望不可得的美味。

      这绝不是他们晋国。

      晋恪想,他们晋国治下英明,百姓安居乐业,怎么可能有这等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隔日更,大家不要等啊,要早点休息,2022要当个早睡早起的小姑娘~
    —————————阅读提示—————————————
    快解封了,想聊一聊写这个故事时的一些背景。
    刚开始,是想写一个比较快乐的故事,但我在的这座城市封了,在封的近三个月里,心态有了很大的变化。每天都在抢菜,但总是抢不到。家里没米了,去邻居家借米,但邻居也不多了。
    盘算着今天能吃什么,每天高价去买东西;也在焦虑自己的慢性病,如果药吃完了,我该怎么办?我数着药片吃,如果感觉哪天不严重,就不吃药了,节省一点出来。
    每天手机都弹出很多魔幻的消息。那些日子,在冲击我的认知,重塑我的常识。后期在慢慢变好,现在也看到了解封的迹象,日子似乎要好起来了。我不用再每天抢菜了。想起来之前的那些日子,好像在做梦,怎么会有人在2022年天天担心自己吃不饱饭。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
    那些日子,恍恍惚惚,不像是真的。
    我应该没有天天削发霉的土豆,也没有去清洗发霉的洋葱。
    我们应该是不用担心食物的。
    但我这几天还是买了很多食物,冰箱空一点都觉得心里不安。我在某东APP下了很多单,开始慢慢到达了,我很感谢这个APP,因为在比较艰难的日子里,零零散散到了一些食物,没让我太过拮据。
    回到这个故事上,刚开始我想写女主会成为晋国的国师,地位超群,但我写不下去了,因为我吃不饱了。所以情感放在了每个小故事的配角上。
    很抱歉这个故事可能会让一些读者看得如鲠在喉。但当时的我,只能写出这样的故事。如果有人问我,这个故事和现实有没有关系,我只能回答没有。它和现实无关,只是和我当时的心态有关而已。
    这个故事,我自己现在都不敢看一遍,因为我不想回忆起当时的心情。
    谢谢大家,我现在总是建议朋友屯些吃的,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其实真的可以适量屯些东西的。
    我不知道这段日子,以后会不会被忘记,也不知道这段作话会不会被看到。
    但它真的存在过。
    [这原来是正文完结的作话,担心有人看不到,所以放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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