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抢第一》芥子不闻

3、早恋

　　好香。

　　不是沐浴香，不是洗涤剂香。

　　那是什么。

　　靳放努力辨识着。

　　陈子舟一动不动，心跳过于迅速，刚跑完一千米也不可能达到这程度。

　　他垂眼盯着那张嘴。
　　唇角还有破口，是之前打架留下的，但丝毫不影响美感。

　　妈的，要死了。
　　真的好想亲上去。

　　撞靳放的男生神色尴尬，怒视那群笑弯腰的损友，又转头道歉：“不好意思啊……”

　　上课铃第一次能救人命。
　　男生追撵罪魁祸首，钻进了教室。

　　结伴的女生路过，多看了两人几眼，不停八卦。
　　“他俩姿势好那个啊！是那什么吗？”
　　“我草，壁咚啊！在学校这么搞？真敢。”

　　陈子舟慌张起来，心说兄弟你快起开啊。

　　“几班的啊？”
　　“好像是楼上的？”
　　“挺帅的。”

　　“手扶墙的好像文科1班的靳放。”

　　靳放被点名才回过神：“……”
　　他刚准备松手，听到一个女音：“另一个谁啊？”
　　便又停下移开的动作。

　　陈子舟：“……”

　　“脸被挡住了，看不到……”
　　“老师来了，快进去快进去！”

　　两人：“……”

　　“咳。”靳放接连退了两步，捂住嘴鼻，耳根子略红。
　　明明压根儿没碰到，像是什么都做了一样。

　　“上课了。”陈子舟呼吸一滞，率先逃离现场去操场，路上还在不停感谢那撞人的兄弟八辈子。

　　靳放：“……”
　　这次靠得太近，香气浓稠得缠绕神智。

　　操场上，同学们已经站好队。
　　徐晨招手说：“你也太慢了吧。”
　　“这体育老师不也经常迟到？”陈子舟说。

　　整个班聊了三分钟的天，体育老师才从办公室匆匆赶来，他手里的A4纸被风卷起。

　　“老师，你手里是什么？”有人问。
　　“名单。”体育老师笑呵呵道：“我们今天体育测试。”

　　“啊——”男女混合声夹杂不满。

　　体育老师：“每节课测一项，今天先测八百和一千米。”

　　女生开始抱怨。
　　“啊？我不想跑！”
　　“唉…我也不想……”
　　“我们一起跑，你要等我啊！”

　　男生则耍浑。
　　“老师，我突然身体不舒服。”
　　“我也有点儿。”
　　体育老师：“你们可以下次补考。”
　　“……”

　　男女生起跑点不同，相隔两百米。

　　哨一吹，一阵疾风飞驰而过。

　　全员在绿茵场上迈步奔跑。

　　跑步快的男生像脱缰的野马疯狂提速，成功追上几个与脱离大队伍的女生们。

　　徐晨：“哎哟，跑个八百，好姐妹也手牵手啊？”

　　白梦嘉气喘吁吁道：“管你……什么事。”

　　陈子舟和靳放的距离相差几步，两人的跑步水平都是中等偏上。

　　陈子舟此时没有任何想赶超的想法，随步子呼吸。

　　踏步声像在和心跳在合奏。

　　陈子舟跟在靳放身后，绕操场跑了两圈半。
　　临近终点时，奋力加速同他一起冲到终点。

　　体育老师：“三分四十二。”

　　跟随了一千米，只为并肩这一秒。

　　“呼……”陈子舟扯了扯胸前的布料，周身热得像在红炭上滚了一遍，下滑拉链，敞开校服。
　　靳放胸膛起伏着，双唇微张匀出气息。

　　跑了第一的徐晨胳膊搭陈子舟的肩上，“走，打球去。”
　　体育老师：“去什么去，体委留下来给我录成绩。”
　　徐晨瞬间垮下脸，变成苦瓜，“哦”了一声。

　　大家报完成绩，解散自由活动。

　　几个男生带球先去占场，“徐晨，我们先去了哈。你搞快点儿！”
　　徐晨：“好！”

　　陈子舟也朝篮球场走，身旁多了个人，一转头听到对方说：“我重新给你讲十二题。”

　　“？”陈子舟笑问：“为什么老是执着于那道题？”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天主动找他两回。

　　靳放：“就当答谢了吧。”
　　“谢什么？”

　　第一次见通过讲题答谢。
　　真新奇。

　　“那一道题不够啊！”陈子舟又说。
　　“那你还要什么？”

　　陈子舟停顿了下，心说想要的，你可能不愿意给。
　　他摆手道：“算了，老同学打个折，就一道题吧。”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总觉得打架的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了。”

　　靳放：“没事，我的事，你不用掺和。”

　　陈子舟笑道：“架都一起打了，你说不掺和就不掺和了？”

　　靳放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还有，自行车我赔你。”
　　他原本计划在上课前提补偿的事，但闹出误会，话没说完，人先跑了。

　　“有你给我讲题，还要什么自行车？”

　　“……”靳放欲言又止。
　　谁讲的一道题价值上万。

　　“就这么定了。”陈子舟又问：“你打球吗？一起啊。”

　　靳放摇头停步，“你去吧，放学后讲题可能需要耽误几分。”

　　陈子舟回头，辗然一笑：“行。”

　　最后一堂晚自习结束，靳放真就带着卷子把椅子挪到陈子舟旁边，“我来讲题。”

　　陈子舟手撑下巴，等人开口。

　　“舟哥。”

　　陈子舟面前多了十块钱，第一次觉得徐晨声音难听，“……”

　　徐晨就是这幅嘴脸，有事拜托他就一口一个舟哥叫得好听，平常就是他的亲亲好大儿。

　　“还是蒸饺？”陈子舟收起钱，“你能不能不要韭菜馅儿的？”

　　“韭菜惹你了？”徐晨问。

　　“你去闻闻，谁的书包是韭菜味儿的？”

　　靳放：“……”

　　“哈哈哈哈哈不要蒸饺不要蒸饺，说新开了一家杂粮饼，你帮我带个麻辣里脊的。”

　　“行，无事退朝。”陈子舟挥挥手。

　　“好嘞！”

　　陈子舟在去看靳放。

　　靳放嘴角没有丝毫上扬的迹象，偏偏生了这双眼，眸子隐隐含着笑意。

　　几分钟后，草稿纸上写着简洁的步骤。
　　陈子舟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同学听不懂了。你这道题步骤省略得太多了。”
　　“你不还是听懂了吗？”
　　“哪里哪里，你教得好。”
　　“你悟得好。”

　　两人相视一笑。

　　“我们好像还没有加过好友。”陈子舟走出教室。他之前发过好友申请，但扔出的消息石沉大海。
　　“嗯。”

　　陈子舟：“？”
　　不是吧。
　　暗示得不够明显吗？
　　这还不加个好友？

　　陈子舟继续说：“都说我们是死对头。”
　　“是吗？”

　　“不是吗？全年级都在传，什么水火不容，从开学到现在都没说过几句话，要不是有校规，估计得掐架。”

　　靳放：“那是他们认为。”
　　“那和我多说说话？”
　　“不喜欢说话。”

　　两个喜好、性格或思想大相径庭的人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强行交流只会徒增精神疲劳，甚至引发矛盾。
　　靳放从根本上杜绝这类现象的发生。

　　陈子舟“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都说靳放温柔含蓄，但对他就不这样。

　　陈子舟反思：就因为我性别男？

　　如果换个女生，那回答怕就是我平常不怎么和人交流，如果你不介意，我也随时欢迎。

　　到学校门口，陈子舟生硬地说：“星期一见。”
　　“拜拜。”

　　陈子舟走向车站，最近两天到家时间比往常晚，被老妈逼问去哪儿鬼混了，等到周末用存的钱重新买辆自行车。

　　在那之前，只有先坐公交车。

　　等车到站时，他掏出手机，不死心地给靳放发送好友申请，希望这次别已读不回。

　　靳放的昵称很简洁，就一个“靳”字，头像是一片漆黑，很符合本人形象气质，不是阴暗，是神秘。

　　陈子舟没收到回复，也不急。

　　靳放这人肯定不带手机进校的。

　　晚间的公交车并不拥挤，陈子舟上车随便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大专直通车】有了几十条新群消息。

　　这个群不同于正规班群，没有科任老师，大家畅所欲言。

　　徐媛：草，劲爆消息，咱班一帅哥有男朋友！
　　唐梦雅：关键词：帅哥+男朋友
　　唐梦雅：谁谁谁
　　徐媛：猜猜

　　唐梦雅：首先排除徐晨，因为他不是帅
　　徐晨：？您有事吗？

　　白梦嘉：手动艾特陈子舟

　　徐媛：不是不是
　　唐梦雅：靳放？
　　徐媛：答对！

　　后面是一堆人发感叹号或问号。

　　白梦嘉：不会吧？虽然他确实拒绝了很多女生
　　唐梦雅：就是啊，这种话别乱说吧

　　徐媛：但是今天理科八班有人看到他课间和男朋友在墙角亲嘴了……

　　唐梦雅：！！！

　　徐晨：我超，弯的？

　　白梦嘉：靳放好像没加这个群
　　徐媛：他没加，我才敢说的

　　陈子舟：“……”
　　课间，墙角，说的好像是我？

　　群里还有人在问消息可靠不。
　　徐媛：不信你去看表白墙

　　陈子舟不怎么关注八卦，没想到第一次去翻学校表白墙是去八卦自己。

　　列表好友经常转发学校表白墙的说说，所以账号不难找。

　　最新的一条说说是消息记录截屏，特意打了码。
　　：表白高二文科班某男生，你好帅！祝你和男朋友9999！！虽然没有看到你男朋友的脸www

　　陈子舟噗嗤一笑。
　　靳放这清白不保啊！
　　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这事儿。

　　陈子舟刚到家，手机提示好友申请通过了。
　　他立在玄关处，激动得手抖，原本敲好的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发什么内容都不合适。

　　“陈子舟！”
　　老妈这语气，危！

　　陈子舟关手机，手背身后，弱弱地问：“啊？妈，咋了？”

　　徐莹逼问：“你自行车呢？”
　　“在呢，怎么了……”

　　徐莹皱眉，语调沉下去，“真的吗？”
　　“好吧，掉了……”
　　“是掉了还是被收了？”
　　“妈，我错了……”

　　看样老妈是什么都知道了，那态度诚恳点，说不定还少一点儿惩罚。

　　“去把东西拿来。”
　　“别了吧……”
　　“去！”

　　陈子舟从卧室出来，将搓衣板放到老妈面前，自觉地跪了上去。
　　别人家都是老公跪搓衣板，这家是儿子跪搓衣板。

　　“为什么打架？”

　　陈子舟向她解释来龙去脉。
　　徐莹沉默良久，才开口：“为什么要帮他？”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嘛——”
　　“帮忙打架也算帮？你长点儿心吧！”徐莹狠戳他额头。

　　陈子舟头朝后仰，下盘更用力，膝盖的痛也更剧烈了，“妈，我再不帮忙，我同学就要被打死了！你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哪有时间去找老师啊！我还挨了一棍，现在手还疼！”

　　陈子舟迫于无奈拿靳放卖惨。

　　“打哪儿了？我看看。”徐莹心疼儿子，又是拍脸，又是揉肩。

　　可惜都摸错地方了。

　　陈子舟撩起袖子，“这儿。”庆幸手上那道瘀青还在。

　　“怎么没抹药啊？”徐莹轻轻地摸了一下。

　　陈子舟立马大喊：“痛痛痛！”
　　其实也没那么疼，都是装的。不装这一下，今晚跪完搓衣板，膝盖更疼。

　　徐莹忙拿开手。

　　陈子舟说：“不敢抹药，怕被你发现。”
　　实际上是写完日记又刷题，到了睡觉的点，懒得去客厅找药。

　　“嗐，起来吧，你也是帮同学，下次注意啊！星期一去学校把自行车拿回来。”
　　“妈，你怎么知道的？”陈子舟美滋滋地把搓衣板收起来。

　　“学校打电话说的呗！”
　　“学校怎么知道那是我的自行车？”
　　“好像是有同学认出来了。”

　　陈子舟心里骂那个不要脸的叛徒。

　　“哦，对了，我不追究了，但学校要你写检讨，还要在升旗仪式上念。”

　　陈子舟：“？”也是有够倒霉，那么多人打架都没有在升旗仪式上念检讨书的待遇，怎么到他就要享受这福？

　　陈子舟回房给靳放说了检讨这事儿。

　　靳放秒回：我也要写……

　　陈子舟：哦豁，你也被发现了？

　　靳放：不是
　　靳放：是早恋……

　　早恋？

　　不会是今天那个乌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