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载，定山河》渡冷汀

7、柒

　　「《元史?镇北侯传》：广平十三年，新春伊始，西境军统帅岳王袁珂和，薨。同年四月，北部十国联合西境回屹进犯西南边境和北疆，西境守军三万难敌回屹七万精兵，半月之内，蜀地天国沦陷，国基动摇。」

　　阅政殿。

　　元潜望着跪在殿下的元纵，心中酸楚难言，最后，万般无奈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对一旁点灯的内官摆了摆手，大殿内烛火晦暗闪烁，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元潜打破了沉寂：“你知道，你离开京城是陈桧做梦都想的事。”

　　元纵苦笑了下，低声说：“臣只能恭喜他了，得偿所愿。”

　　“朕呢？”元浑身脱力地靠在椅背上，喃喃了句：“萧子谦，你是想要朕的命啊。”

　　“你可知道，你此番若是去了西境，下一步就是奔赴北疆，镇北侯，你可知道北疆有什么等着你吗？”

　　元纵垂眸沉默。

　　“北部十国列兵百万，在北疆等着你呢！”元潜合眸，食指指节摁在眉心，“今晨北疆的战报你也听到了，沈将军战败受伤，七十万镇北军在强撑着。”

　　“陛下的意思，”晦暗的烛火映在元纵漆黑的眼眸中，似燎原的星火，“求和吗？”

　　话音未落，元纵的肩膀便被元潜摁住，这些年他很听话，每日都去练马场骑射，身体强健了许多，竟摁的元纵有些吃痛。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将军啊，我怎么会在你心底旧伤上在插上一刀呢？

　　“我只是，怕你出事。”元潜抱住他，轻声道。

　　刹那间，龙涎香的香气将元纵包裹住，元纵想要抱住的手举起又放下。

　　他合上双眼，沉声道：“陛下，西境百姓如今陷落在回屹骑兵之下，从古至今，外族入境，都是奔着灭族去的。”

　　元潜一怔，松开了元纵，但还是不愿意放弃心中自欺欺人的念想：“只能是你吗？朝中难道没有武将了吗？那司马丕，你不是说他是个将帅之才吗？”

　　元纵叹息：“陛下，臣从未说过要奔赴两地，西南边境臣并不熟悉，自然要交给熟悉的人去守，司马丕是位合适的人选，臣要去的，是北疆。”

　　元潜垂眸，他没有办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了——没有人比元纵更适合去北疆。

　　镇北侯，镇北也。

　　他不单单只是萧纵，萧纵之前，他是元纵，是大元横刀立马的镇北侯。

　　而他自己，从来都不能是那个单纯渴慕萧纵的元姓少年。

　　他是元潜，是大元的皇帝，他不能为了一己私念，不顾千万黎民生死。

　　“罢了，罢了，”元潜踉跄起身，元纵刚想扶住他，未等触及，便被被甩开了，“忠仁，取酒来！”

　　烛火轻摇，案上梅子酒清甜醉人。

　　起居郎当撒气筒多了，这次很有眼力地主动起身，准备告退，却不料眼力砸在了马蹄上：“告退什么告退，朕还没打算歇息呢，留在这！”

　　元纵一顿，未等他回过神，后脑便被元潜微凉的手扣住，梅子酒的清甜顺着唇齿，充斥在了整个口腔。

　　他想推开元潜，不料此举却激怒了他，元潜发了狠，加深了这个带着清甜的吻。

　　慌乱中，起居郎连滚带爬回了自己位置上，执笔的手微微发颤，却不敢停。

　　两人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元纵喘不过气，元潜才肯放过他。

　　元纵喘着粗气，眼尾泛红。

　　元潜借着昏暗烛火，伸手描募着他的眉目，鼻梁。

　　最后，泛凉的指尖停在了他的薄唇之上，元潜孩子气的说了句：“我的。”

　　元纵浅笑，轻吻了下停在自己唇上的指尖，柔声道：“嗯，你的。”

　　两人对坐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彼此，似是这一眼，便能望见一生。

　　东方既白，瑞雪悄然而至。

　　元纵瞥了眼窗外的素白，轻笑道：“瑞雪兆丰年，陛下，今年必然诸事皆宜。”

　　元潜的心一紧，眼前起了一层薄雾，他深吸了口气，把鼻尖的酸楚压了下去，起身把案上的青梅酒递给元纵。

　　“朕祝将军，凯旋归来，战无不胜！”

　　元纵借过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尔后单膝跪地，郑重道：“臣定当不辱使命！”

　　元潜将元纵扶起，抵在他的额头上，低声呢喃道：“萧纵，你若能平安归来，朕放你回北疆，可好？”

　　你不喜朝堂之上的算计，厌烦这宫里无休止的算计，你是自由的，只要你平安，分别两地有如何？

　　元纵轻吻了下他的额头，答非所问：“陛下，臣现下在京城有两处宅子，均远离皇宫，长安街上有三间铺子，生意还算兴隆。”

　　“若我平安归来，臣以江山安平为诺，以这些家产为聘，求娶陛下，可好？”

　　“好，”元潜眼前薄雾渐浓，“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