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雪君·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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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二十七年
南朝皇帝驾崩，举国同哀。
白色的绫布一路从洛阳挂到边北，一时间南国上下街道都肃静起来，平民百姓家家点起了白烛，处处传达着对上位者的肃敬。
此时的洛阳城的宫殿里，上演着俗套宫变的戏码。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三殿下逼宫，现在领着兵已经到了大殿！”一个尖细的嗓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吓的坐到了地上，满头满脸的汗。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惊扰了娘娘你担的起么？”守着屋门的女官一把掌打在小太监脸上，小太监这才恍然回神，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生了生了！”房门里传来接生女官惊喜的声音：“恭喜殿下！是个小公主！”
房门打开，宫女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屋里的太子殿下一脸的惬意，怀里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小婴儿，婴孩软软的，皱巴巴的皮肤黑黑的，嘟着嘴睡的正香。
“父亲，霄儿也要看小娃娃！”四岁的华服小孩儿拽着蔚莫的衣摆，胖胖娃娃脸仰起，黑亮的大眼睛使劲的瞧着蔚莫怀里的女婴。好一幅天伦之乐的画面。
“殿下……”外面跪着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磕头。
“起来吧。”蔚莫把女儿交给身边的女官，清秀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殿下……三殿下已经到了大殿，恐怕……恐怕……”小太监一个劲的磕头，也不起来，求着主子赶紧离开，也算是忠心耿耿。
“哼，憋气了这么多年，他也就是出出气罢了……九叔呢？”蔚莫一派的皇家风范，完全不复当年追了元堇去边境的孩子气。
“殿下，九王爷带着羽林军去穆府抓人了……如今三殿下的人围了皇城，恐怕一时半会进不来。”
“掉虎离山。他是来真的。”蔚莫蹩眉，一脸的阴郁。这个老三，平时温温的，不善言词，从来没闹过什么乱子，之前皇子们拉帮结派，无非是瞧准了皇上这个位子。三皇子却不同，整日深居简出，做事低调的很。他母亲曾是个宫里的女官，本来就无势，其他皇子连正眼都不瞧他，也就是大皇子蔚洛处处罩着他，他才能在这深宫中活下来。
大殿的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训练有素的军人笔直的站着，腰里别着的剑在日光里有些晃的人眼晕。
“真是大胆！进宫不能配刀你不知道吗？”蔚莫冲着领U头的人喝了一声，那人抿着嘴没说话，头上的冷汗却是大颗颗的往下淌。他们这是造反，可是主子的命令也不能不听。
“三哥，这就是你带来的人马么？”蔚莫有些嘲笑的冲着殿上的三皇子说，三皇子蔚景元回头，脸色有些苍白，一脸的伤悲。
蔚然有些意外，到嘴边的刺耳话没说出来。
“蔚莫，大哥让你害死了！”他举起手，有些颤抖的指着蔚莫：“是你，害死了大哥！”
蔚莫嘲笑的表情僵在脸上，蔚洛死了？
“若当初他当了太子，就不会死了！”蔚景元脚步凌乱的奔过来，一把纠起蔚然的衣领，有些歇里斯底：“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蔚莫有些生气的拍掉他的手，整整衣襟：“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系，他在边疆和我又没有威胁，怎么会是我杀的他？”
“刽子手！”蔚景元指着他：“为了你，这宫里死了多少兄弟！他们……不会放了你，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哼！”蔚莫冷哼。为了他？他自己真是一张大脸，什么事情都能赖到自己头上。
“多谢三哥抬举，倒是三哥自己忘记了，如若当初不是大哥自己陷害元堇，如今怎会落得这个下场！”
“父皇偏心，大哥做这些都是他为自己争取，这有什么不对！”蔚景元颤抖的像是风中的落叶，想是过于悲伤，说话也哆哆嗦嗦的。
“他没有不对，可是这皇城里每个人都为自己争取。你怎么会赖到我头上？若是当初元堇死了，我是不是也得像你一样去质问大哥？他做错了什么？”
“要怪就只能怪他生在这皇宫里……”
“如若他是皇帝……如若他是皇帝的话，就不会死了……”
蔚然有些轻蔑的看着他：“三哥，我看你真的是疯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呵呵，疯了……我是疯了，反正阿洛已经死了……”
蔚莫皱皱眉头道：“三哥和大哥真是兄弟情深……不会已经亲到床上了吧？”
“你！你！”蔚景元气的发抖，盯着眼前的蔚莫半天，突然一挥手。
蔚莫忽然想起来，这里全是他三哥的人马。怪不得蔚景元会气疯，看来之前的传言也并非有假。这深宫中，真是什么事都有可能。蔚莫冷笑，他父皇倒是一蹬腿升仙了，这下好了，他的仇
人全都出来找他算帐了。
“杀了他！官升三品！”蔚景元已经失去了理智，眼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蔚莫有些头疼的揉揉额角，蔚洛你死的可真是时候！
“太子可真是好胆量！不带一兵一卒就来会三殿下。”一个清量的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进来，蔚莫眼前一亮。
“九叔！”
蔚然赶来的正是时候，三皇子带来的那几队人马原是大皇子的旧部，大皇子死了，本来就军心不定，这下更是被轻巧的卸了兵甲。
“我连他最后的愿望也没能实现……”蔚景元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的让人心里发酸。
“三哥，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不追究？”蔚景元打断他：“整个皇城都知道了我要造反，你怎样不追究？你是要昭告天下你的仁慈么？你是也要把我也发配么？就像当年一样，告诉所有人，你念及兄弟情谊……”
“三哥，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
“哈哈哈……”蔚景元笑的弯了腰，仿佛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一点也不糊涂！”他突然从身边的士兵身上抽出佩剑，一把横在脖子上……
清平二十九年三月初六
蔚莫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晋元。
蔚然依然记得那天三皇子自刎的情景，那日的夕阳把晚霞都照的通红，仿佛流淌的血，在皇宫上空浮过，那日的情景成了当今皇帝的恶梦，蔚景元诡异的笑，他说：
“蔚莫，你不得好死！”
蔚莫虽为太子，却是被大哥保护的极好。就那样一次的宫变让他彻底伤了心。蔚然却还是记得的，兄弟间的互相残杀，娘娘们的勾心斗角。
蔚然的父皇是个暴燥的人，他从来都相信的是优胜劣汰，即使是他的儿子们也是。
二十七前的皇位之争，血光一直从皇城蔓延到了洛阳的街道。就像是皇帝在城边放的那场大火一样让人心悸。那时的蔚然才只有十岁，母亲怀里还抱着刚刚一周岁的弟弟，就那样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怀里始终护着的孩子身上有一个血洞，蔚然很难想象，那样小小的身躯，可以流那么多的血。
从此以后，母亲便疯了。他的母亲忘了，他还有一个儿子，也才只有十岁。
一年以后，皇宫风云突变，四皇子串通蛮夷，大军一直从北面压到洛阳城的边境。黑压压的一片，从皇城里仿佛能听到城外的嘤嘤哭泣声。从此皇帝一病不起，外面都传皇帝是遭了报应。太子带着手里仅有一支军队从蛮夷中间截断了他们的补给，斩了四皇子。
蔚然还记得他四哥的头从皇城外挂了四天，敌军才撤了军队。他还记得他的大哥一路带着剩下了了无几的伤兵，从七皇子的地牢里把他拉出来。
被送到边北的那一年，蔚然十四岁，他的太子大哥二十六。太子策马扬鞭，留下一路尘烟，蔚然手里紧紧纂着一张沾了血的兵符。
那兵符是他四哥的，其实这兵符一直被父皇勒令放在他手里，所以四哥才会造反，所以弟弟才会死，所以母亲才会疯。这是一张催命符，如今都成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所以他才可以这样安安稳稳的当了他的玉器商人。
“九弟，我知道你无心呆在这皇城里，却是这一次，等莫儿坐稳了这江山，你去哪里，我都不管。”他的大哥，才不到五十岁，头发却白了一层。他望着他的背影点点头，说：“好。”
他大哥这一生，只为了他爱的那个人，只为了他爱的那个人的儿子。
蔚然站在皇宫的大门前，只要轻轻的一推，他的自由就这样可以放飞了。皇宫厚厚的城墙阻隔了这个人世，把一切的黑暗关在里面。蔚然转身向大殿走去，大哥的心愿了了，他却也是老了，不知道阿莫有没有等的急了？他得赶快把他的玉器铺子发扬光大，以后阿莫才可以来找的到他。
临走的时候，小皇帝叫住他，他等了好半天，才看见蔚莫从书房的方向急匆匆的走过来。他的怀里抱着两个轴卷，他还年轻，脚步敏捷，却比平时稳重的多了。
“这个你留着，另一幅。”他顿了一下，说：“帮我送到父皇的王陵吧。”
他看着他递过来的轴卷，有些犹豫的接过来，那两幅画被红线细细的绑着，也许放的时间长了，一幅画已经微微泛了黄。他打开那幅要他留着的，落樱缤纷的景象扑面而来，是大哥的墨迹。高大的槐树下，一个少年的身影仿佛就溶化在了那样的景色里。蔚然仿佛能听到少年的琴音，缓缓的流淌，就像他的人，淡淡的，就像是槐花香，让人忘不了。
“阿莫……”蔚然喃喃，眼角有些湿润。
“他们很好。”皇帝轻声说，仿佛怕打碎了他这一世的梦：“这是霄儿在竹林里带回来的。”
蔚然点点头，收好轴卷，转身上了马。走的时候还是不忘嘱咐小皇帝几句，策马扬鞭，像二十年前的大哥一样，留了一路的烟尘。
阿莫，你要记得，若再世为人，你便许我三生……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雪君·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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