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久则征

16、第十六眼

　　Chapter 16

　　事实证明，病中的韩秉宗还是有些迷糊。
　　假如他此刻脑子清明，就不会问出这话。
　　他明明已经猜到了答案，按照他的作风，只要初昕不主动说，他就会当不知道。

　　充满怨气地质问，仿佛被抛弃一般……这不是他会做的事。
　　他决定表白是因为他愿意主动踏出第一步，可他总归是有些傲气的。
　　他高傲地认为以他的条件与能力，不论是爱情还是事业都不至于有太大挫折，高傲地认为初昕会把他看作最重要的人之一，毕竟他们从很小开始，生活中就都是彼此。

　　然而此时韩秉宗的脑子不够清明，他没经过多少思考，就想要追根究底，把这话问了出来。
　　他心里憋屈又烦闷，如果不是因为在病中声音低沉又无力，恐怕他的语气会更像诘问。

　　初昕猝不及防，小秘密就这么被拆穿，一时惊在原地，尴尬又无措。
　　韩秉宗又问了一遍，“谁啊，居然住你的房子。”
　　初昕抿了抿嘴，道：“其实房子就是我帮他租的。”
　　“所以他是你谁？”

　　韩秉宗有脑袋已经闷回了被子里，而初昕站在卧室口，两人都看不见彼此，只听得到对方的声音。
　　有时候没有目光的直接接触可以避免掉很多东西。
　　就像初昕不知道此刻韩秉宗眼里的躁郁有多浓，韩秉宗也不知道初昕的神情只有尴尬，可能还有点儿埋怨韩秉宗太八卦的意思。

　　不过初昕还是回答了，“是我男朋友裴柯垣，刚从国外回来，是心胸外科医生，马上要去A大附属医院任职。”
　　“什么时候的事儿？瞒得这么紧。”
　　“也没瞒着，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男朋友，你们应该都知道才对。我只是还没说他要回国……”初昕大约有些心虚，越说越小声。

　　听她这么一说，韩秉宗此刻不怎么灵敏的脑子缓慢地将有关初昕男友的信息汇总在一起。
　　原来初昕跟之前的男友原本就没有分手。
　　那个幼年跟着家人移民的华裔，心胸外科医生，半年多前成了主治，如今却跟着初昕回了国，即将到A大附属医院任职。

　　韩秉宗看不见初昕，但能看到她灯光下投在卧室地面上的影子，影影绰绰。
　　他侧身躺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好半晌说了句，“我们都已经你回国前就已经跟他分手了。”

　　“啊……”初昕更觉心虚，因为“已经分手”本就是她自己话里话外传递出来的。
　　因为倪琴对她这段恋情反对得异常强烈，所以在裴柯垣回国的事儿还没有定论之前，初昕都没有透露出来，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而杜学杉他们这些个朋友间，家里的长辈也偶有走动，更不用说倪琴与云雅茵还是邻里外加几十年的闺蜜。所以为了确保消息不会被传到倪琴耳里，除了陈若琳隐约知道初昕和她的华裔男友间没那么简单，其余几个朋友，初昕分毫都没有透露。

　　“我要睡了。”韩秉宗淡漠的四个字结束了这段对话。
　　初昕微微舒了一口气。
　　她把消息瞒得这么严实，自知对不起这些朋友们，见韩秉宗不再继续审问，放松了不少。
　　她心道病中的韩秉宗果然好糊弄。

　　初昕替韩秉宗关了灯，从他家里退出来。
　　她虽然跟父母说过看看韩秉宗后就会回去，但从韩秉宗家里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脚步轻快地走向对门。

　　裴柯垣还没睡，正收拾着家里。
　　这边初昕虽然早早地把房子租了下来，但里头并没有打理好，卫生做得并不仔细，很多生活用品都没有买，听闻裴柯垣要过来了，她也就来得及准备必备的床褥一类。
　　昨晚他们住这儿就是凑合。

　　但今晚初昕一走进去，就发现里头已经大变样了——从空旷的屋子变成了满是生活气息的地方。
　　就连厨房里锅碗瓢盆都已经安置好。

　　初昕微微瞪起眼，“你今天是把超市搬空了吗？”
　　裴柯垣正在擦窗户玻璃，闻言轻笑，“也就走了三趟。”
　　初昕从御檀苑出来前跟裴柯垣说过，所以他见到她进门也不惊讶。

　　初昕：“你都没车，来回多麻烦。”
　　今天她要上班，这儿就只有裴柯垣在，他连国内的驾照都还没有，出行自然没法开车。

　　“不麻烦，”裴柯垣含笑道，“你还没去过附近的超市对吧？小区旁边就有一家物美，从东门出去很近。”
　　“新开的吗？以前去超市要到A大门口。”
　　裴柯垣擦玻璃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她：“这房子不是你两个月前才租下的吗？”

　　初昕一顿，短促地“啊”了一声，发觉自己今晚失误的次数有点多，连着两回让自己步入尴尬的境地。
　　而她这个反应，也叫裴柯垣起了好奇之心，他笑得更明媚了，“有什么小秘密不成？”

　　其实初昕可以随便扯一个理由，比如她大学就在A大念，对A大附近的这一块都很熟，但面对裴柯垣，她并不想撒这样的谎，于是实话道：“就我那个住对门的朋友，他搬过来得早，大学那会儿就在这儿跟人一起创业了，我经常过来，对这儿很熟。”
　　初昕之前跟裴柯垣说过，她一个朋友住在对门。

　　裴柯垣也就是笑笑，“这样啊，看你刚才的表情，还以为跟你前男友有关呢。”
　　初昕噎了下，讪讪一笑，飞快地补了句：“他就是前男友。”

　　裴柯垣擦完了玻璃，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哦？”
　　他没多少负面情绪，只将声线高高挑起，分明是抓住了初昕尾巴的狡黠模样。

　　初昕被他跟狐狸一样的笑脸看得气恼，走向前拍了把他胳膊，“你少来，我跟你说过的，关于我那个前男友的事儿。”
　　青梅竹马，打小一块儿长大，因为家里头的关系在，分手后也没法老死不相往来，就跟普通朋友一样处着。
　　裴柯垣确实知道。

　　“原来住对门的是他。”他道。
　　初昕：“他看到贴招租联系方式告诉了我，省了中介这一层，价格划算，这儿又离A大附属医院近，我看着也还算合适。”
　　裴柯垣轻笑，“我知道，确实合适。”

　　初昕看出来了，裴柯垣没有介意前男友的事儿，就是难得抓到了她尾巴，故意多说两句而已。
　　她瞪了他一眼。

　　裴柯垣被她瞪得心痒，手扶着她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小别胜新婚这话没说错，昨儿一晚上根本就不够他们交流感情。

　　好半晌，初昕才有机会喘口气，侧开头说道：“那个，过会儿我还得回去。”
　　裴柯垣意犹未尽，贴着她的脸问：“不住这儿吗？”
　　“我跟爸妈说了会回去的，对门那朋友病了，我才找到这机会出来趟。”

　　说到病了的韩秉宗，初昕就同裴柯垣多提了嘴，“明天你过去敲门看看吧，可别让他昏倒在那儿，他这回似乎病得不轻，以往还没见过他一个感冒就颓成这样子。”
　　还没到裴柯垣入职的日子，所以这几天他会在家里。

　　“行，明天早上我过去看看。”裴柯垣应得干脆，随即又问了句，“需要我带点早餐吗？他病了是不是不好弄吃的？”
　　“他会叫外卖吧？”初昕说，但又想到今晚韩秉宗可怜兮兮的模样，便改口道，“要不然你买你自己的早餐时多买一份。”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