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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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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得上是个惊人的宣言,连西里斯也没太想过伏地魔复活的事(否则决定是否放过佩迪鲁的时候,他就会再考虑考虑了),斯内普却“等”了十四年,怎么看这都更像邓不利多干的事。话说回来,斯内普这些年确实一直在邓不利多麾下干活来着。
“你是指伏地魔。”西里斯确认道,斯内普的反应证明他说对了,“哇哦,他对你干了什么?”
他更多是感叹,没指望斯内普回答,斯内普却在一小段沉默后开口了:“他杀了一个我……在乎的人。”
“没考虑为你放过那人?”
“我求过他,但他只是嘲笑了我然后……下手了。”
“靠,”西里斯咕哝,通常来说他是乐于见到斯内普伤心的,但涉及一个无辜者时就不一定了,“我敢打赌这挺幻灭的,以为自己还算回事,结果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经验之谈?”斯内普极尽嘲讽地说,但西里斯怀疑这更多是戒备反应。
“恐慌等级1到10,你现在有多恐慌?”
“什么?”
“你从‘我要死了’进化到‘我不会死的’,这表示你越来越觉得自己可能会死了,不是吗?”
“这太蠢了。”
“来嘛,怕心(fearheart),反正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斯内普的呼吸变粗重了,贴着西里斯的耳朵吹过他脑后的头发,那儿被干掉的血迹弄得痒痒的,西里斯想挠很久了。他几乎都可以听到斯内普的心跳因恼怒而攀升,大概多往斯内普五脏六腑扎几把刀,他的易怒程度也不会减少。
“6。”斯莱特林吐出这个词的方式表明他正想象用它把西里斯砸个对穿。
“不错嘛。”西里斯吹了下口哨。
“轮到你了。”
“一向是10,勇心(braveheart),偶尔12。”
斯内普哼了一声,显然认为他没认真回答。西里斯对解读这家伙的各种哼唧进展飞速,可能是因为废墟下没什么干扰,也可能是因为斯内普哼哼的时候跟他从头到脚贴在一块。
“所以我猜对了。”斯莱特林带着明显的恶意说,“你醒的时候以为自己在阿兹卡班。你哭喊得像个五岁小孩,布莱克。”
“你蹭我身上的眼泪鼻涕还没干呢,鼻涕精。”西里斯反击,“天啊,仔细想想,这可真恶心。你的脸都粘我脖子上了。”
“你不可能比我更想吐。”
他们同时住了嘴,以免两人在这巴掌大的地方打起来。所有直接威胁生命的因素都暂歇,他们同时渐渐记起自己跟对方之间历史悠久的仇恨——而且魔杖还在斯内普手里,他的魔杖。西里斯的预感告诉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非常操蛋。
有一阵子斯内普和西里斯都没说话,不时(被迫)相互协作活动一下四肢,西里斯至少有三处骨头阵阵剧痛,更别提那些擦伤了,从斯内普的动作来看他认为对方至少也伤了两根肋骨。不过西里斯更关注斯内普逐渐加重的寒颤,先前用了咒语,斯内普身体的温度没变化,但却似乎越来越冷了,动作也越来越微弱。
“你说你等了十四年,”他用膝盖顶对方的腿,“你怎么知道伏地魔会复活?”
斯内普用膝盖顶回来,顶的是他那条伤腿,“他会回来的。”
“哦,所以是你宁愿这么相信,你就指着这个活了。”
“邓不利多认为他会回来。”斯内普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得有力量了点,“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必须……”
他喘着气没说下去,西里斯善意地(真是善意)接上:“完成复仇?”
斯内普冷笑:“别以己度人了,布莱克。”
“既然你反对复仇,那么在尖叫棚屋想为二十年前的事把我送进阿兹卡班的是另一个人咯?”
“我像其他所有人一样知道你炸死了十三个人,布莱克,你是最臭名昭著的杀人犯。”斯内普恶狠狠地说,“没必要把这私人化。”
“‘没必要把这私人化’,”西里斯鹦鹉学舌,“真的吗,恨心(hateheart)?你能喝下吐真剂告诉我那不是公报私仇?你这辈子最高兴的那张脸是表演出来的?”
“你自己给了别人机会,就没资格责怪把握它的人。”斯内普冷冷地说,“只要有一个环节,你能不那么头脑发热,稍微思考一下,这些就都不会发生。你进监狱纯粹是因为你和波特不计后果、自以为是——”
“至少我们既不是食死徒,也没叛变到食死徒那边。”加速的心跳让西里斯全身的疼痛达到一个新的量级,“谁是凤凰社唯一的两面派,嗯?”
“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包括你往胳膊上印黑魔标记的时候?”
斯内普把他的魔杖戳到了他肋骨上,西里斯的指尖也威胁性地来到对方刀口附近的皮肤。徒手是达不到咒语那种程度的伤害,但斯内普要是想打,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胳膊上带着黑魔标记,还是有人相信我,确保我一天牢都不用坐。”斯内普一字一顿地说,呼吸急促,“现在谁是可悲的那个了?”
西里斯一只手抓住斯内普后脖子,另一只手在那道刺进肺里的刀伤处按下,感觉肋骨上的魔杖变得红热,闭眼深呼吸,试着说服自己跟鼻涕精同归于尽不值得。他们都习惯这游戏了,抓着对方的痛点使劲踩,但此前他们矛盾升级的时候都没抱成一团。他要把造成这局面的食死徒剁成碎片。
斯内普突然又咳嗽起来,杖尖离开了,更不妙的是,他听到了先前那种液体震动的声音。西里斯松手摸了摸,刀口封得好好的,那么恐怕是里面出了问题——他刚动作有重到这地步?但如果是内部的问题,这情况下可做的很少。
“你可别死在我怀里。”他警告。
即便在这种状况下,这句话也太古怪了。
斯内普只说出了个“我”,剩下的单词就又淹没在了咳嗽里。他咳得太猛烈,西里斯意识到内出血可能早已开始,甚至起初动手的时候就就没完全封住,斯内普强撑到现在才爆发。
咳嗽演变成全身的抽搐,西里斯赶紧摸到那瓶药,花了一会儿工夫弄掉瓶塞,拐着胳膊塞到斯内普唇边。斯内普偏头躲了一下。
“还没……没到时候。”
“是是是,等你死了就真不用喝了。”
西里斯硬是将瓶口塞进对方嘴里,药水淌了出来,斯内普别无选择,只得尽力用嘴接住并吞咽。
瓶子空了,斯莱特林歪头把他的手撞到一边,恶声恶气地骂:“去你妈的。”
他的呼吸比刚才规律了,西里斯丢掉瓶子,“要的就是这精神,怒心(furyheart)。”
“你他妈再说一个这种蠢单词,下半辈子都别想再说一句话。”斯内普好像重新记起了手里的魔杖,又开始怼他肋骨,西里斯觉得这半残的魔杖很可能会就这么报销了。
“你先保住自己的下半辈子再说吧。”西里斯没好气地说,胳膊肘撞开对方拿魔杖的手,斯内普又咳嗽了几声。
“你觉得……他们愿意用多快的速度找我们?”
“我才不去想这个问题呢。”西里斯回答,“我宁可试试运气,自己挖条路出去,管它会不会塌。”
“你想说你是为了我选择稳妥的方式?真令人感动。”除非斯内普完全不能说话,否则他总要想办法来几句带刺的。
“算是你来救我的报酬?”西里斯下意识地想耸肩,被疼痛阻止了,“虽然还不如不来,这就是你这种人想干好事的时候会发生的。”
斯内普结束一轮咳嗽,转头啐了一口,液体还是落在了西里斯肩膀上,但总比吐他脸上强。
“你也觉得我快死了吧。”他喘着气说,挨着西里斯胸口发抖。
“别指望我鼓励你。”西里斯回答,“我知道他们会想办法搜救,我也会为他们这么做的。但我自己在这儿的时候,实在很难相信会有人来救我。”
“因为他们从来没想过救你。”斯内普尖锐地指出,尽管他的意识似乎开始模糊了,“你在十二年后自己爬了出来。”
“我以为我有朋友,但实际上我唯一的朋友是詹姆,他们都是詹姆的朋友。”西里斯换成真正的拥抱姿势,尽可能让对方保持体温,“我和他们自称是对方的朋友,只是因为詹姆不乐意丢下我,然后詹姆没了。”
“被抛弃的小狗狗,多可怜啊。”斯内普咕哝。
“但我确实有敌人。”西里斯笑了一声,“虽然我确定詹姆的份额还是比我大,因为我只是想杀你那个,而他救——都这地步了,你就不能老实几秒钟吗?”
斯内普没理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做完这辈子最后一件事,充满决心地蠕动着,以致他湿淋淋的嘴唇都蹭到了西里斯的,根本没地方可躲。
“你到底想干嘛?”西里斯勉强扭头,“除了干掉我,有什么是你不能直接问问我的?”
对方的嘴唇追上来时西里斯愣住了,斯内普把他们的嘴压在一块一两秒,然后探出舌尖,小猫喝水似地轻轻舔了他一下。完成这串动作,斯莱特林沉重地砸倒下来,整个人攀附着他又咳又喘,对他说的话几乎没反应。
“操,这算什么?”西里斯能感觉到恐慌飞速逼近,“喂,斯内普!你不能莫名其妙地亲别人然后死掉!”
又是漫长的几分钟,斯内普再次勉强平静下来,西里斯试着别听他呼吸里那种破裂声。
“打断你对波特的讴歌,我可不想到最后还听着他的名字。”他断断续续地说,“他对你做过这个吗?”
难得地,他把西里斯说得脑子都空白了一下,“这算争强好胜吗,斯内普?要对我做点詹姆没做过的事,好最后赢他一回?”
“一点你想到我时不会想着他的纪念品……”斯内普又啐了一口,西里斯怀疑他把肺的碎片吐出来了。
他是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西里斯想。然后西里斯觉得……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斯内普脱离那份他想杀掉的人的名单很久了,尤其是在他明白真正想杀死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之后。他们仍是敌人,抓住一切机会伤害对方,但他们都加入了反抗伏地魔的行列,又被塞进同一片废墟,被迫相依为命。每一秒他们周围的石块都可能坍塌,原本这不算什么问题,但他唇上残留的血痕像个无情的提醒,逼他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不管是活过来还是真正死掉。
“……不能结束在这。”他低声说,没立刻听到斯内普回应时用力晃了晃对方,斯内普不满地哼了一声。
“跟我说话!”
“……闭嘴。”
“我才不会闭嘴呢。”西里斯冲着他的耳朵说,“而且我的嘴能做到比你刚才做的美妙得多的事,你以为那能叫个吻吗?”
他开始讲述那些事,不顾斯内普的抗议。西里斯实际上知道得不多,詹姆决定结束胡闹去当好男人好爸爸之前他几乎没抽空去注意过任何人,但反正不管是对男人和女人还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话题,斯内普都不像什么行家。西里斯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想要那些,但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他让自己去想了,而它们似乎真的很不错——至少比被十几吨石头挤扁强得多。他怀里的斯莱特林渐渐停止了反对,如果他能现在吻斯内普一次,答案或许会更清晰。
“你在这事上口才惊人,布莱克。”描述告一段落时,斯内普说,听起来比吻他的时候清醒了。很好。
“实际做起来更好。”西里斯继续,“我告诉你……”
一阵新的咳嗽,跟斯内普颤动的节奏不符,而且听上去只是在清嗓子,而非肺有问题。斯内普僵住了,西里斯吃惊地抬头,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听得见,我们找到你们放出来的伸缩耳了。”金斯莱低沉可靠的声音扎进他嗡嗡作响的脑瓜,“我们也放了伸缩耳下去,所以等你们完事,请给个信号,我们好把你们挖出来。”
废墟黑暗而寂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