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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困芳华 ...

  •   倒了杯酒,裴屿舟先敬过坐在上方的王室中人,将酒一饮而尽后,他平静道:“若不合适便入库作聘礼。”

      再怎么样若梨都是英国公府的人,没必要给外人看他们家的笑话。

      但在座的人又怎会听不出端倪。

      若裴屿舟当真接受婚约,属意若梨,一开始便会将簪子送她,也就没有后面的麻烦。

      一些晦暗不明,凌厉逼人的视线开始在若梨脸上停留,而她小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也淡了下去。

      不管裴屿舟说什么,她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落座之后,少年的视线在厅内转了一圈,桀骜的眼眸深处像藏着一把隐隐出鞘的刀,锐利的锋芒刺得人脊背发寒。

      若梨身上的压力消了不少。

      “瞧本宫这记性,都忘了你已经订过亲。”
      “程姑娘与你青梅竹马,你二人喜结良缘倒也算桩佳话。”

      苏贵妃松开握着女儿的手,重新执起筷子,片叶不沾地退出了被她搅起波澜的万花丛。

      “母亲,既是宴会怎可少了歌舞助兴。”
      “本宫听闻相府的侯二小姐琴技高超,不若请她来为我们弹一曲?”

      没吃几口菜,姜昭云便又放下筷子,乌黑的瞳孔转了转,继而定在右手边的丞相府二小姐身上。

      侯湘瑶向来与这位公主交好,又一心嫁给太子,此刻既有表现的机会自然不会推辞。

      她优雅起身,走到厅堂中央屈膝行礼:“公主谬赞,那臣女便献丑了。”

      余光很小心地扫过上首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太子,侯湘瑶的眸中漾起层层羞怯的涟漪。

      姜昭云开口之际,若梨手中的筷子便停了下来。
      她有些惴惴不安。

      “程姑娘,本宫听闻你也有几分才艺,侯小姐独自弹奏未免单调,不若你就着她的曲为我们舞一段?”

      下人们为侯湘瑶摆架放琴,姜昭云的视线又沉沉地钉在若梨脸上,仿佛要将她柔美绝色的脸刺出两个血窟窿。

      虽是询问,可她的声音全没了刚刚的平和,强势之余,还有些许轻蔑。

      裴屿舟抬眸斜了姜昭云一眼,凌厉又冷漠。
      她傲慢的神色僵在了脸上,变得有些滑稽。

      回话前,若梨又忍不住偷偷看向裴屿舟,却正巧对上他明亮的眼眸。

      他眼神里的意思显而易见:没那本事就拒绝,别上去丢人。

      牙关紧咬片刻,压下心底的憋闷和委屈,若梨别过脸,露出柔软的笑意。

      “臣女领命。”
      她看着面色不佳的公主,应得从容。

      若梨的母亲尚在时,忙完一天的活,若晚上还有余力便会在家中小院,在清冷的月色下跳舞,没有乐曲,更没有这般好的环境,也只有若梨托着下巴,痴痴地看。

      长大些以后,她开始跟母亲学,再后来便只剩她一人。

      所以一支舞而已,若梨会,也没必要逃避。

      而且日后她若真的会死,至少也曾留下过一点痕迹,在谁的脑中都好。

      听到她应下,最先变了脸色的却是含霜,她的眸中并非与裴屿舟相似的惊讶,而是漆黑的狰狞,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惶然。

      站在她旁白的春枝却欢喜不已,心道姑娘终于勇敢了一回。

      其实琴棋书画若梨都会,她的舞更是如仙女般灵动美好,不比京中有名师教导的大家闺秀差。

      若梨整理过裙摆,准备起身时,后面的含霜摁住了她的肩,指节凸起,指尖也在微微颤抖,而她手下的少女险些溢出痛吟。

      浓眉紧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裴屿舟单手拿起一旁的锦盒,隔开含霜的胳膊。

      “手闲就捧着。”

      在众人莫名的目光下,他沉沉开口,眉眼间有几分戾气。

      “是。”含霜白着脸,弯腰低头,双手将盒子接过来。

      被她掐过的肩仍疼得厉害,但若梨此刻也顾不得,她盈盈起身,行至厅堂正中,照规矩行了一礼。

      在琴前坐定的侯湘瑶与姜昭云对视一眼,直接抬手拨动琴弦,没报曲名,更没给若梨丝毫反应时间。

      曲为《皓月》,是十几年前权倾朝野的首辅楚严成的嫡幼女,楚凝意所编的琴谱里最为经典,也最是复杂难学的一首。

      不过只有寥寥几人知道,楚凝意后来又就着这首曲,即兴跳了一支舞,却没能将它绘制成册,留传下来。

      因为不久后,首辅通敌叛国,圣上下旨将楚氏抄家灭族,无一生还,楚府门前的长街都被鲜血染红,数日不曾洗刷干净。

      几乎所有人都被若梨翩翩的舞姿吸引,或痴迷,或欣赏,或嫉恨,只有一人望着她,陷入了某些回忆之中,继而勾起唇角,笑得诡异。

      弹琴的侯湘瑶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姜昭礼,但哪怕是余光,他都没分给过她半分。

      不远处步履轻盈优美,似仙女下凡的若梨夺走了所有本该属于她的荣光。

      唇瓣紧咬,侯湘瑶越看心里越是不平,怒火猛烈地烧灼着理智,在即将失控的那一刻,琴弦断了。

      曲声戛然而止,而若梨似乎早有准备,轻盈的舞步依旧,第十圈转完,她方才悠然而止,裙摆处开得正艳的花缓缓闭合,若游龙般矫捷自如的披帛垂落,软软地回到她纤细的胳膊之间。

      一直坐在上首,温柔欣赏着若梨的姜昭礼眼底那一抹浓烈艳色悄然淡去,他第一个鼓掌,笑着说“好”。

      回过神来的众人也纷纷鼓掌迎合。

      收回长时间举着酒杯,没动过半分,僵得发酸的手和胳膊,在这片热烈的掌声中,裴屿舟却是猛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没想到她还懂得表现自己,不过这也算好事一桩,
      看看厅堂上的反应,婚约解除后大概还会有人求娶她。

      话虽如此,放下酒杯后少年又忍不住扫了一圈周围眼睛仍在发直的公子哥们,不爽地拧起眉头,打从心里厌烦。

      好歹程若梨是和他订过亲的,怎么也得找个各方面不比他差太多的。

      这些货色的嘴脸全都不堪入目,拉倒吧还是。
      莫名暴躁的裴屿舟又连喝了好几杯酒。

      -
      宴席结束后,喝了不少的裴屿舟没骑马,直接上了若梨的马车。

      若是以往,含霜势必会坐进车里,打发春枝去外面,但今日她已触怒裴屿舟,自是要有所收敛,至少不能再犯到他眼前。

      这辆车远不及长公主的宽敞华丽,而少年本就个高,又毫不顾忌地跷起二郎腿,足尖无意间轻轻擦过若梨的裙摆,似有若无地在她小腿上点了一下。

      似痒非痒的感觉让少女一个激灵,掌心发软,忙不迭地缩到角落坐着,没再与他面对面。

      双手背在脑后,闭目休息片刻,缓过那阵酒劲后,裴屿舟冷不丁地睁开眼睛,猝然对上一双柔软的杏眸。

      原本清澈的瞳孔因着他骤然而至的强烈目光变得凌乱,涟漪阵阵,而刚刚还在里面安然浮动的情愫也迅速消散。

      若梨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慌乱低头,逃离了他的眼眸。

      别过脸,裴屿舟也别扭地咳了两声,顺便抬手揉了揉发热的耳廓。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不自在因何而起……
      莫名巧妙的。

      “程若梨,宴上有没有你看中的?”

      终于,尴尬的气氛被裴屿舟的声音打破,他的食指曲起,随意地抵了抵鼻尖,以掩盖深呼吸的起伏。

      那之后,他才又一次看向对面的少女。

      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瞄向她被粉色腰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软腰。

      今日才发现她很是纤细窈窕,跳起舞来也,美的有些过分……

      眨了眨眼,若梨没抬头,自然也不曾发现裴屿舟异样的打量,只用纤细的小手搅着帕子,声音绵软,又茫然:“世子,我没听懂……”

      “男人呗。”

      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裴屿舟猛地移开盯在她腰上的目光,想也没想就说了三个字,声音大得突兀,连车外的春枝他们都能清楚听到。

      这一回,变成若梨直直地看着他。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她如坠冰窟,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他今日带她出来,原是要让她见其他男子,转变心意。

      程若梨,能让他这般迂回,你应该也算第一人吧。

      “没事,男人多的是,这批不行下次再见一批。”
      “等你遇见合适的我们就去母亲跟前退婚。”

      还没平静心情,只顾着捏耳朵,试图给它降温的少年也没看若梨,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才没开口,便索性放开手,不再管越摁越烫的耳朵,继续说:“你要是担心有损名声,就说是我的不是,我被你退婚,是你不——”要我了……

      怔怔地看着对面无声落泪,唇角却倔强地噙着一抹脆弱弧度的少女,裴屿舟张着嘴,却再说不出半个字。

      他,说错什么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久的将来,的确是梨梨不要你了。
    文文前期会稍微慢一点,伏笔会渐渐揭开的,宝们不要急~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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