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白衣若雪

15、第 15 章

　　程博文给他们两个把门带上了，于是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冉燃微微坐直了些，桌上拆了一半的胳膊也随着他往后扯，但没有移动多少被顾沉摁住了：“从现在开始别动。”
　　这句话也跟那天晚上他断了时说的一样。冉燃就僵着没动，顾沉是半附身的，这种居高临下的对比压力也让他不太舒服。
　　他把脸偏到了一边，尽力去想想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的都跟包扎手臂有关，那就只有那天晚上了。
　　给他固定手臂的时候是他，现在拆手臂的时候也是他，冉燃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状况，感觉跟画了一个圈一样。这还有始有终了。
　　待这个想法钻到他脑子里时，他郁闷的磨了下牙，他是跟他妈一样迷信了。
　　“别动！快了。”顾沉掐着他上半截胳膊，把他注意力拉回来了。冉燃只好看着他拆。
　　拆手臂跟固定手臂时不一样的，那时候疼的死去活来，他的每一个动作他都想骂人，不是不知道他是在帮他，只是很疼，所以那时候使劲瞪着他，记仇人似的记住了，记得眉目可恶，眼睛鼻子哪哪儿都冷漠如刀。
　　不知道是那时的记忆太深还是后来两个人关系不好的原因，他现在看他眉目依然是冷的。如果不是程博文把这个活交给他，他恐怕不愿意给他拆。
　　冉燃这么想着有一点儿无趣。他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勉强别人。他把眼皮垂下了。
　　顾沉看了他一眼，冉燃垂目的时候比较顺眼，眉眼里的盛气凌人敛尽就是另一种感觉。
　　医生大约都喜欢安静的听话的病人，顾沉还不是医生，但他也喜欢安静的，不会妨碍他的。
　　他老实了，顾沉就顺利的给他拆完了，等拆完后捏着他胳膊顺时针转了几圈：“疼吗？”
　　不是都好了吗？但真有点儿疼，冉燃拧了下眉头不知道是说‘好’，还是说‘不好’，如果不好，是不是还得再检查？
　　冉燃想了下道：“不疼。”
　　顾沉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牵了下：“拉扯筋疼是正常，这么多天一直这个动作，不疼才是奇怪，你确定不疼？”
　　冉燃深吸了口气，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有什么后遗症直接说不就行了，非要问，还反问。

　　冉燃低着头把衣服袖子放下去，那半截胳膊跟别处不一个颜色了，惨白，他自己看着都渗人，从桌前站起来后，他朝顾沉微微低头道：“谢谢你。”
　　他是轻鞠躬，骨折的右手不知道是这半月的习惯还是真的跟他致谢，轻轻的压在胸口，这是一个标准的道谢礼。
　　顾沉看了他一眼，冉燃垂着眼，睫毛长的覆盖住了眼里所有情绪，安静无害的跟平日里大相径庭，也像极了那天晚上昏睡在他肩头时的样子。
　　顾沉不愿去想那天晚上，每次想起来心里都很沉重，凝滞了一样。那不是他第一次给人急救，但那是最无助的一次，没有救护车，没有人帮忙，什么都没有，从冉燃身上流下来的血把手都黏住了，滴在地上，又被冰冷的雪花盖住……
　　那种感觉他不想再体会，他看着冉燃淡声道：“以后自己要注意点儿，这是第一次骨折，如果下次再骨折就会形成惯性。这半个月也要多注意，不要过于用力，不要拿重物等。”
　　他现在看起来跟医生一样了，叮嘱的每样都很仔细，冉燃看着他工作证上的人像笑了下：“好，下次不给你惹麻烦了，那你忙吧，不打扰了。”
　　他没有再看顾沉，只转身走了，卸掉了石膏感觉一切都轻快了。这让他步伐都走的轻快了，他也终于体会了一番康复出院喜悦之情了。只是这欢喜就持续到了家门口，等看到冉振平在他家……在家的时候，他就没心情了。
　　冉振平也看见他那飞快的变脸了，前一秒还跟管家笑，后一秒看见他笑就没了，他有些好笑的问道：“好了？医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程博文来接他拍片时就给他做了其他检查了，一切正常，可以过个好年。
　　“挺好的，我妈呢？”冉燃环顾了一圈没看见冉夫人，要是在以往她早就出来了。
　　“去逛街了吧。”冉振平不甚在意的说，反正冉夫人会的就那几样。
　　冉燃哦了声，也不再说多问，跟他说了声要去洗澡就上楼了。
　　冉夫人是赶在晚饭前回来的，容光焕发，珠光宝气，看样子不仅仅是逛街，美容也做了，转了一圈问冉燃她好不好看。
　　冉燃知道她最想问的人是冉振平，但冉振平坐在一边看一本书，眼神都没有分半个过来，
　　于是冉燃跟她道：“好看，跟天仙下凡一样。”
　　冉夫人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就你会说，不过总比某些人好，连句好话都没有，说好了今天是小年夜，要说好话的。”
　　冉振平只看了她一眼：“可以吃饭了吗？小燃都等你半天了。”
　　“早就做好了，好伐？”冉夫人哼了声，招呼佣人上菜。
　　饭菜极其丰盛，冉夫人从一大早就指挥着佣人做的，虽然她下午去做了美容，但这些没有耽误，这是做给冉振平吃的，甚至连她的美容都是做给他看的，冉燃吃的味同爵蜡。
　　好不容易等他们都吃完，冉燃起身了，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冉振平喊住了他：“今天你累了，晚上早点儿睡，从明天开始，”
　　冉夫人听他这么说又高兴了：“对，听你爸的话，这些日子让你爸给你好好补补课，你们爷俩早该这样了。这些年，你都忙的连儿子都不管了，他现在长这么大，都成年了，是该好好教一下了，以后好接你班的。”
　　冉夫人一阵絮叨，冉燃想拒绝的心都没了，他含糊的嗯了几声，转身就上楼了。
　　冉振平看着他那手能抄在口袋里、堪称是潇洒背影摇了下头，改造他太难了。

　　冉燃没把冉振平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以往都没有管过他，顶多是这几天想实施下家长的权利，随他吧。
　　但当第二天六点钟就被管家从床上拉起来时，他脸都青了。
　　“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他想跑步他自己去就是了！”
　　苏管家把他扔了一地的枕头被子捡起来，给他披上睡衣，跟他笑道：“先穿好衣服，别冻着，老爷说这个跑步是你昨天晚上答应他的。”
　　冉燃把到口边的脏字咽回去了。

　　被顾沉这个半吊子医生的话诅咒到了，就算没有他嘱咐的那些注意事项，他也没法折腾了。
　　因为冉镇平这些日子都在家里，且跟往常整日在书房不一样，现在就感觉专门盯着他一样。每天上午要让他早起，陪着他去跑步，爬山，大冷天的灌一肚子冷风回来；
　　吃完饭再跟他下1小时棋，培养耐性，等他不仅没有了耐性，连脾气都没了时，让他看各种建工设计图，是那种平面图，比素描还难看。
　　冉燃有好几次都看睡了，醒来时就看见冉振平研究他的眼神，那眼神像是在筹谋着什么，这让他不得不想冉镇平是不是在考虑放弃他。

　　冉燃苦行僧的过了几天，终于熬到了过年。这一天冉振平也非常忙，他跟冉夫人的娘家金家私底下关系再不好，明面上也是姻亲，所以两家这一天会一起吃顿饭。
　　冉燃爷爷奶奶皆已去世，所以外公是唯一的一个长辈了，他在宴席上提点冉振平的话，冉振平碍于众兄弟姐妹在，也含笑点头，除了‘是’就是‘好’，虚伪又敷衍，偏偏金家还要仰仗他，就当没看见，还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他。
　　冉燃无声的冷笑了下，跟他堂哥喝酒，一杯接一杯，他有不少的堂哥，每人一杯，他自己没多久一瓶红酒就下去了，堂哥都夸他：“小燃你这酒量可以啊？”
　　冉燃嗯了声，他什么都不好，就酒量不错。
　　这一晚上不知道喝了多少，冉燃夸自己千杯不醉的，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印象里二堂哥最后一句是，你们真是的，灌醉了一个还要灌我，我不能再喝了，我明天还要约会，明天是情人节。
　　冉燃迟钝的想，他明天好像也要约会，跟谁约？
　　想不起来以至于晚上做的梦乱七八糟的，梦到了跟陆凝眉约会，但是约到一半，碰杯酒还没有喝完的，就被一个人掐住了胳膊，那人冷着脸说：“你不能喝了，不是跟你说了，你的胳膊还没有好，休养期间这些东西都不能碰吗？你喝多了也不怕尿床……”

　　冉燃醒过来后，郁闷的想，他是真的对顾沉芥蒂很深，梦里梦到的他都没有好脸色。
　　冉燃看了下时间，是早上的4点多钟，他是被尿憋醒了，晚上喝的酒水管用了，所以做了一个这么郁闷的梦。
　　冉燃从洗手间回来后，给陆凝眉发了一个微信，祝她情人节快乐，并包了一个红包，陆凝眉不跟他一个城市，过年回老家了。他明天约会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