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白衣若雪

108、第 108 章

　　他捧了水把脸使劲洗出来，用的是冷水，等脸上恢复后才出门。
　　跟外面等着他的静可父母挨着道了歉。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所以李静可父母也不会说他什么，冉燃就陪着他们坐着。

　　既然冉燃不能喝酒了，所以他们这顿饭吃的比较快，静可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看冉燃不舒服，就说让他早点儿回去休息。

　　所以冉燃走出明月厅的时候，隔壁的松江厅还是很热闹，他刚才进去只不过是一个插曲，现在没有了他，他们依旧热闹，或者没有了他，他们更加放得开。

　　冉燃把脚步加快了，从明月江南走出来了了，期间再没有碰见过顾沉。

　　顾沉没有出来，他看着冉燃走向电梯，甚至看见他的父亲最后的时候回头了，但他都没有出去。
　　虽然已经过了三年约定时间，他已经可以见冉燃了，可冉燃现在不想看见他。

　　他因为有了未婚妻，一眼都不敢看他，他不想让他为难了。
　　陈少宇朝他举了下杯子：“我敬你一杯吧，咱们两个今天同是天涯沦落人。”

　　顾沉跟他碰了下杯子，没说什么，陈少宇喝完后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跟李静可订婚了？”
　　顾沉嗯了声。

　　陈少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怪不得你刚才那么冷静，我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还难过了很久呢，虽然我经常劝你，他一定会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我还是不舒服。”

　　顾沉看了他一眼，大约是知道他们俩都没有戏了，所以他今晚上说话痛快了些，顾沉没有阻止他，已经快12点了，人差不多都走了，走不了的也喝的差不多了，也不在意别人听了。

　　陈少宇又灌下一杯酒后自嘲的笑了下：“我说这些活你别笑话，虽然你对他很好，可这些年我也没有找别人，我也在等他回来，我觉得我比你更适合他的！我跟他一个专业，我能帮他，我也能陪他，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顾沉目光落在酒杯上，微微的笑了下，冉燃刚开始喜欢他是因为他救过他，后来，大概是习惯了吧。
　　陈少宇看他笑啧了声：“你一点儿都不难过吗？我都跟你推心置腹了，你就别这么藏着掖着了行吗？”

　　顾沉看了他一眼，这次道：“我也难过的，”冉燃跟他分分合合好几次，每一次都跟挖他的心一样。
　　只是每一次冉燃比他还难过，每一次他都朝他奔过来，让他的痛苦减半了。
　　陈少宇看他：“那你有什么打算吗？不去抢回来？”
　　顾沉无声的笑了下：“我希望他幸福。”

　　他以前跟陈少宇说过的那些话，现在还是他的本心。
　　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冉燃忘了他，这条路走的太艰难，他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喜悦，他给他的痛苦多余欢乐，所以如果冉燃能走出去，他很高兴。

　　所以过去的那三年，他遵守了冉镇平的话，从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次。
　　这次换陈少宇看他，他知道顾沉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冷静理智、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可是这一刻才觉得他难得。

　　能大度成这样的不是不在意，就是挚爱。
　　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后者了。

　　他朝他举了下杯子：“来吧，我敬你！今天晚上必须把你喝倒！以平我心！”

　　“小燃，静可的父母你也见到了，你们两个人就把婚礼早上定了吧？”
　　冉燃看了她一眼：“不是先订婚吗？”

　　他跟李静可约定的是订婚，他不会喜欢李静可了，所以希望李静可能找一个她自己喜欢的人。

　　冉夫人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反正也是早晚的事，静可你也看到了，她一直跟着你，这三年都是她陪着你，咱们要给人家李家一个交代，小燃，你要把过去都给忘了……”

　　冉燃没听她讲完，从沙发上起来了，直奔向洗手间，速度快的一点儿礼貌都没有，冉夫人正要再说他几句的，就听见了他的呕吐声。

　　冉镇平坐到了冉夫人对面：“你告诉我，冉燃到底是怎么了？”
　　冉夫人支吾道：“他，他能怎么了，就是恶心呗。”
　　“他恶心什么？”

　　冉夫人不说话，冉镇平沉声道：“你不说，我可以让医生给他看，但是你要知道，他是你亲生的，你要看着他这么病下去吗？”

　　冉夫人也火了，她经不起激：“我不心疼？还不是你们逼的我!我这是为了他好！为了他的以后！他现在受点儿苦，以后就好了，医生都跟我说了，他呕吐只是戒断反应而已，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看她全都说出来了，冉镇平深吸了口气，已经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她简直就是个精神病。
　　同性恋如果能够治得好早就没有了，更何况冉燃不是，他就是喜欢上了顾沉罢了！

　　本来他想着让他自己走出来，他是给了顾沉三年时间，可三年时间足够冉燃忘了他的，现在可好，本来能平淡忘掉的，现在成了心结。

　　冉镇平看着冉夫人那张无知还无畏的脸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管家，叫程大夫来一趟。”
　　苏管家答应着下去了。

　　等冉燃从洗手间出来，冉镇平看着他那张青白的脸朝他招了下手：“过来坐。”
　　冉燃听他说让程大夫给他看病时，皱了下眉：“不用，我不需要。”

　　他的神情非常淡定，也可以说是漠然，三年了，他还是变了些，跟他的关系越发的淡漠了，冉镇平心里不是滋味，他把语气缓下来：“我不是说你有病，是看看你身体状况，吐成这样怎么能行？”

　　冉燃看了他一眼：“过些日子就好了。”

　　刚才冉镇平跟冉夫人吵架声音大，他都听见了，这一次不用怪冉夫人，是他自己同意的，心理治疗是要本人配合的。要想达到目的，又怎么能不吃点儿苦呢？吐一会儿不算什么。

　　看冉然不当一会儿事的表情，冉镇平被他气的无语，要是过几天能好，他至于瘦成这样吗？
　　冉镇平没好气的问他：“吐了多长时间了？”

　　冉燃只牵了下嘴角，他知道他什么情况，也知道他这么吐不正常，但他不想说。
　　他不想跟任何人说，他想起顾沉就吐。

　　他治疗了快一年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吐这么严重，那时候顾沉还没有频繁的入他的大脑里。但平安夜的那天，他好像看到了顾沉。

　　只能用好像，因为他知道那不可能是他，远在千里之外，怎么能是他呢。

　　但这个疑惑的种子种下了，走在学校里看谁的背影都想他，那个图书角里他去过好多次，只要有一个把书半遮在脸上，他就想吐。

　　他看到每一个人都会想起他，于是从那时候起就吐的严重起来。
　　给他负责看病的心理医生说他是近乡情怯，出现幻觉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熬到最后一天回来的原因，他怕他忍不住。

　　冉燃自嘲的笑了下，治疗成这样，他不知道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但事已至此只能坚持下去，他不能半途而废，不能跟以前一样……再跑回去找他。

　　冉燃抓了下沙发垫，他胃火燎一样的疼，可他实在没有东西吐了，就忍回去了。
　　冉镇平朝他额头伸过手来，冉燃下意识的想躲，被他摁住了：“在这里等着，程医生马上就到，等他来了，把所有治疗过程都告诉他。”

　　冉燃冷淡的把他推开了：“不用了，我没事。”
　　反正死不了，只要撑过去就行了，医生都是把病情夸大的，程大夫更是，他还是个大嘴巴，冉然一点儿也不想见他。

　　以前他跟冉夫人以前精神病发作的时候，程大夫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这次就不必比劳烦他了。

　　但冉镇平不知道怎么了，非要让他看大夫，看他紧张的脸色，冉然心里也有些奇怪，他想是不是三年没见，冉镇平觉得他顺眼了？所以关心了？
　　那这还挺难得的。

　　冉燃等着程大夫来，程大夫这次捏着他手腕看了他好一会儿，脸色并不好看。
　　还是冉燃先开口的：“怎么了，程大夫，我怀了几个让你这么惊讶？”

　　程博文看他：“你吐了至少有半年以上对吧？已经是胃溃疡，除了这个，还有更严重的，心血不足，伴有心悸，失眠多梦……”

　　程博文看病的时候，没有旁人打扰，等他开始说话后，冉镇平跟冉夫人就坐过来了，听他这么说，冉镇平心沉了下：“严重吗？”

　　程博文看了他一眼，要说严重那还不至死，可问题是冉燃还很年轻，这些毛病也才是这半年多造成的，才半年时间就成这样就是严重。
　　程博文这次不再开玩笑，跟他点了下头：“他才二十五岁，身体状况就成这样，以后都要好好调理了。”

　　他看着冉燃依然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说他：“大少爷，我没有吓唬你，你知道胃一旦坏了就再也治不好了，只能调养。而且以你现在吃什么吐什么的状况来看，很难调养，你必须要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吐的？是身体排斥还是心理排斥？”

　　冉燃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区别吗？你给我开药不久行了？”
　　冉夫人这会儿也小声的道：“是啊，博文，你就给他开调养胃的药，我让他一定配合。”

　　程博文郁闷道：“冉夫人，就算是开药我也需要知道他的病根是什么，如果是身体上的原因，可以开药，但他现在明显不只是身体上的原因，我的意思您能懂吧？”

　　他想跟她说，心病终须心药治，但这句话要是说了，冉夫人一定会说他污蔑冉燃有心理疾病。

　　“可是，可是他也没有……”冉夫人果然第一时间就反驳了，但她的话被冉镇平截断了，冉镇平冷声道：“听大夫的，小燃，你在法国看的大夫以及过程全都说出来。”

　　冉夫人咳了声：“我在法国给他请的大夫是最厉害的大夫，你难道还怀疑我害他啊，他是我亲生的啊！”
　　“我没有说你要害他，而是现在他身体出状况了，我们要治好，”冉镇平深吸了口气，把声音软下来：“你现在也看到了，他都成这样了，我们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他知道冉夫人想什么，他也不想冉燃再跟顾沉在一起，可问题是她弄巧成拙。

　　他们俩又开始吵，冉燃有些烦躁，伸手制止了他们俩：“别吵了，你想知道什么，问我。”
　　既然冉镇平一定要知道，那就跟他说，他已经治疗结束了，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改变的，事他自己决定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等他把治疗过程都说完后，程博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看着冉燃那张苍白的脸嘴角动了好几下，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以前曾经腹诽过这个少爷跟有病一样，可他真的没有想过他会去看心理医生，而且还用了最狠的戒断治疗。这在国内都很少使用，更何况那个自由的国度。

　　他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戒断治疗，轻易不能使用，冉少你是什么问题要用这种手段？”
　　冉夫人坐不住了，她抢先开口：“还能有什么毛病，就是……就是……”
　　冉燃看了她一眼，替她把话补充完整了：“我喜欢男的，”

　　看程博文目瞪口呆的样子，冉燃继续问道：“除了戒断治疗，有其他能治好的办法吗？”
　　他说的太冷漠，程博文不得不回神，跟他道：“哪有能治好的？”
　　就算他不是心理医生，也清楚一个人的喜好不是病，更何况同性恋不是病。

　　既然都已经捅开了，也不用考虑面子了，冉夫人冷声道：“不可能，一定能够治好的，他以前都不是的！程博文你不是心理学医生，就不要插手了，你只管把小燃的胃病治好就行了，我会再给他请更好的心理学医生。”

　　程博文被她噎住了，他看着冉燃那张漠然的脸深吸了口气，想一挥手走的。
　　他最愁给这家人治病了，小病、大病他都要先掂量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你上楼休息一会儿，我跟博文说，”冉镇平对冉夫人道。冉夫人柳眉高挑，声音都尖锐了：“冉镇平你什么意思！是嫌我碍手碍脚了是吗？！那我以后再也不管了！”

　　冉镇平点了下头：“以后小燃的事不用你再管了，”他容忍了她一次又一次，以为她会改，哪怕是看在冉燃是她亲生的份上，她也会为他多考虑一些，可惜她一次次让他失望。从身体到精神上的折磨，她一次都没有少。

　　冉夫人气的手直抖：“冉镇平，你，你好……”
　　冉燃这次跟冉镇平道：“爸，心理治疗是我同意的，跟我妈没有关系，程医生应该知道，心理辅导师需要本人同意的。”

　　他在国外三年，冉夫人已经不能怎么着他了，后面两年他也很少给冉夫人打电话了，很清楚冉夫人的心结不在他这里，他不是冉夫人的浮木，他不过是冉夫人一件可拿得出去的装饰品，既然不会威胁到冉夫人的生死，他就没有再多联系她，是想着让她独立，让她早一天接受没有儿子也能活的很好，他原本是不想回国了的。

　　但要回国了。
　　冉然把视线收回来，伸手扶了下冉夫人跟她点头：“我不会有事的，妈你先去休息吧。”
　　这一年他已经撑过来了。已经治了一年了，又不是刚开始那些痛苦的时候。

　　冉夫人看他还站在她这边，终于放心些了，扶着刘妈的手上楼了。

　　她走后，冉燃回头看程博文 ：“程医生，如果没事的话我也先上楼了。”
　　“小燃，你先坐下。”
　　冉镇平看向了程博文：“程医生，你刚才都听到了，小燃的病这次我做主，你给他重新指定一个治疗方案。”

　　程博文看了一眼冉燃叹口气：“冉先生，不瞒你说，小燃他现在的病根是心理学范畴，我的医术达不到，如果您信的过我，我给他找可靠的医生，我的一个学长，现在已经是心理学著名的医生。”

　　他知道冉家有很多事需要保密，但这次冉燃是真的特殊，必须要请专业的医生看，再加上冉燃在国外看的那个医生也很厉害，从冉燃的诊断报告上能看出来，那个医生也是百般无奈下才实施的戒断治疗，治疗方法还是缓缓诱导，不是粗鲁的电击等戒断手法，而是把冉然心里最深爱的东西一点点儿挖出来，告诫辩驳，让冉然产生愧疚心理，以此达到目的。

　　从冉燃刚才这短短时间内吐了两次的频率来看，戒断治疗已经深入他的心理了，想要解除太难了。

　　程大夫不知道自己提了什么，冉然又去洗手间了，他在冉燃又去吐的时间里，把这些顾虑告诉了冉镇平，冉镇平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那程大夫，你实话告诉我，他这样下去能忘记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