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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夕辉遍落之际,晚风拂撩原野,翠绿稻株随波染上焦黄色调。虽非极景,但那风吹草舞、倦鸟归巢之景,却自然能予人一种温柔的感触。

      在爹娘尚未回家前,哥哥乐榆总会让乐雁窝在自己膝上,静观如此乡村景致。

      ‘雁子!你瞧,那是与你同名的鸟呢!它们要归巢了!’

      ‘倘若,雁子有一天要如幼鸟离巢了,哥哥一定会很寂寞的…’

      ‘不过,不论你在何处,只要你是只快乐的雁子,那哥哥无疑也是只幸福的鱼儿───’

      那温柔的声音,总这样对乐雁说着。好似话语与晚风融会成一体,悠长的回绕在耳际、心坎边。纵使在哥哥去帮佣后,那依旧拂吹的风,仍在絮语。所以,仅愿再无法沟通的思念,亦能凭藉风,传递他的疑问给哥哥。

      ‘哥哥,你离家去许府工作后,还可有这样看着夕阳及雁子?’

      ‘在屋舍拥挤的镇上,又是谁陪你一起仰望同一片天…’

      ‘哥哥,你幸福吗───’

      希望,能听到哥哥亲口的回覆。而非是以那不容反驳的生死交隔景象,告知答案……

      于邻村溪河中捞起的哥哥及水临少爷,混着沙夹着水草。泡肿的身躯,无法辨认平日的形貌;闭黏的瞳眸,无法获悉他们生前的一尽讯息。只有那不须白绫相系,仍紧握非常的双手,彰显回应一切疑惑。

      殉情之举,首要便是捆在双方手上的白绫。寓意上是为免两人于黄泉路交错;实质是给投河情侣为避免一方反悔,而不便拆解的位置。但哥哥他们的白绫,却是绑在腰间,那般易拆解的不显眼位置,却更坚实的情感证明…

      在那日庆端午后,哥哥便与水临少爷相继失踪。许家庄动用了许多人力财力,却仍是未有展获。烦躁、担忧、伤心等各样的情绪,不仅在许家漫延,也同样存在爹娘心中。但,因身份之故,爹娘必须多承受的是,属于佃农怯懦的惶恐。

      面对村人的讥讽、许家的冷眼斥责及那仅有的贫瘠之地使用权,不过就是自然的天伦之情,竟也无法坦率表现。只得日日携着小儿去许家庄磕头谢罪,夜间再暗自啜泣。

      或许再无见面的机会,仅愿大儿子安好、无事,就足够了…

      怎料,直到今时,他俩现身,却竟会是如此天人永隔之景……

      “儿啊!我的儿啊!”像强势刮刨陶器般,尖锐的女声嚎吼着。

      那许家夫人是在还未靠近两人尸身前,就开始歇斯底里的叫喊。甚至是还未加确认,便已昏厥于搀扶的侍女们臂腕间。

      相较许夫人,许家老爷冷静许多。他硕胖的身躯游走在仵作与邻村人间,多方的证言,是也难以让他相信妥协。那烂泥状的尸身,竟会是他漂亮纤细的长子水临!?但,在在证据,却是无情的表彰现实。

      而先来到的爹娘,见着端午时节为大儿子乐榆所求的护身符,是还那样稳妥的系于他腰间,早就已泣作无声状。

      ‘哥哥…?’

      是的,乐雁有所疑惑。纵使,触碰了他们任一人的指尖,现在都是一样丧失体温的寒冻。但,那两双紧握的手,是与那日一般,牢紧的。或许,将那双过于惨白的手,自哥哥手上挣开,哥哥有可能恢复他应有的生命力!?

      小心的从群聚大人脚边钻过,虽然,这仅是孩童的痴梦。但,他不愿意就这样真与哥哥离异!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来不及对哥哥说;还有好多好多的疑问,来不及解;还有,在真正离巢的顷刻前,那来不及相约共渡的时光!

      “那来的笨小孩啊!”

      但,乐雁还未爬近哥哥身子,便被许家仆役一把拎起。那仅离咫尺却到不了的距离,也即是呈现跨越阴阳界间,再怎么也无法连接的事实鸿沟…

      “乐…乐雁!!!”

      发现本在身旁的小儿,不知何时被许家的彪形仆役拎于掌中,安家夫妇是惊惧的急忙冲向前解释。而此阵骚动,亦吸引了许家夫妇的注意。

      “老爷夫人,孩子不懂事,还请见谅,将他放下来吧!”攀着家丁的脚,本已很是瘦弱的娘,看来更是干涸无助。

      “哼~你们的孩子,那个懂事来着?小的不识时务,大的连个仆役工作也作不成,倒是拐子扮的可成功~让我这娃儿,自小失去了兄长,看你们这穷酸家庭拿什么出来赔!”

      听闻许夫人此语,乐雁才发现近侍的俾女怀中,还有一着服高贵的圆胖娃儿。那像是掐细声道发出的话语,尖锐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在她言语中的水临,也不过仅是她娃儿的玩物,失之可惜,却也没绝大的悲恸感。

      “够了…别再说了!人都已经走了,责备些什么,也尽都是枉然…水临啊…水临…是爹亏欠你跟你娘了…”

      气氛处在箭架弦上的紧张,那本一直无语的许老爷,才终于发声劝阻。但语音未落,提着伤心处,是哽咽气叉的倒坐于地。斑驳梳齐的白发,沾上了灰色的尘土,也未及那飘浸水光的发丝黑亮。就这样,先一步送离了那少年的人儿啊!

      爹娘因哥哥所淌的老泪未尽,是又在河岸泥沼地上,磕头感谢许家地主不罚之恩。沙土、石块在飞溅间与血、泪混淆弄浊在一块。哥哥的尸身却仍平稳躺在潮湿河床边,是绝然。不论就身或是就心,在在人世的悲景,都已是两绝…

      时间的残酷,静止于它曾经存在。在日后的各样情景下,忆及那早逝的兄长,乐雁总会有此思絮掠过。

      ‘鱼儿自己所择的水域,所带来的幸福,不是那么真实。那么,当雁子栖选的是虚渺云霄,快乐的成份,又占多少比重…’

      ***************************

      破旧马车疾行于颠簸的沙石路,一路上,乐雁牢牢抓紧着他仅有的单薄布包。狭小空间内,除了与他一般大的孩子,也有一些貌似流氓的不正经人士。

      “喂~你知道我们要去那里吗?”邻坐的男孩,一副像是要出游的模样,兴奋的悄声问乐雁。

      但乐雁只能向他摇头示意。他,并不知道爹娘要将他送往何方。总之,那该是个遥远的地方,所以才会搭上一生本无机会乘坐的马车。不过,不论他要前往何处,能对家里有所助益,他都是甘愿───

      因为哥哥的逝世,不仅少了那一份长工的津贴,就连赖以为生的薄田也被许家收回。家中的状况,每况愈下已到非常拮据的状态。

      但为了帮哥哥下葬,爹娘仍是四处攒钱买了副小棺椁和瘠地。

      哥哥瘦长的身子,竟连死后都得不到躺息的空间,为了屈就器皿的大小,爹将哥哥弯曲的放入了小棺椁。

      在那吹刮飓风的日子啊!没有法师,没有仪队,就借了个小拖车,爹娘合力将哥哥拖上远处的丘陵。过大的风,让乐雁几度无法顺利朗出娘嘱咐的牵魂诗。爬呀爬,在那寸草不生的贫地,最后向哥哥道离诀。那混着泪的黄土,自此永远掩盖了哥哥。

      尔后的日子,纵使再多艰苦 ,一家人挨着过也便是了。但天难从人愿,娘早先怀的胎儿,已过了打胎时期,这小生命,就硬降临与此窘境中。

      积债、生活、新生命…在诸多迫切因素下,即使才死别了长子,却也不得已与小儿生离。

      娘亲的泪,不曾止歇,挑灯补旧衣和将长子遗下的衣裳重裁,借了面粉烘馒头,熏煮老母鸡贵重的两颗蛋。就带着这单薄的行李,儿时的回忆,便是搁在这难寻难觅的天之尽头,乐雁与安家残末的牵绊…

      离了水的鱼儿,若同柳絮般,飘零凋谢;旋近了天的雁,亦再难觅回根源的树巢。滚滚黄沙后的家乡啊!那未曾有机会相见的弟弟或妹妹啊!枯瘦的爹爹、病弱的娘啊!乐雁自此拜别…

      龙朔元年,圣宗皇帝驾崩,后嗣无子,从亲族推出继位的耿霄,年方八岁。那时刻,就此远离家乡的安乐雁,年仅十二。

      随天煞星介天,诸星亦在宙尘极光引领下,渐行赴轨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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