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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 Determination(下) ...

  •   “于是,我转过身来,看到我的面前,
      在我的脚下,有湖水一湾,
      因为湖已冰冻,它不像是水,倒像是玻璃片。
      奥地利的多瑙河在冬季,
      它的水流也不会结成这样厚实的冰层,
      顿河在那寒冷的天空下也不会这样结冰;
      即使坦贝尔尼基山或是皮埃特拉帕纳山
      倒落在这冰湖上边,
      冰湖也不会发出喀喀的震裂声,哪怕是在它的边缘。”
      这是但丁在《神曲》中描绘的景象。科锡特斯其实是一条冥河,《神曲》将它描绘成了一个冰冻之湖。然而在这里,在我所处的这个冥府它是八狱中的最后一狱——寒冰地狱,在它之后便是四圈,依次分别矗立着三巨头的宫殿与哈迪斯陛下的行宫。
      寒冰地狱理论上是惩罚渎神逆神者之地,其实它是干什么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里,是关押雅典娜的圣斗士的地方。
      我看见那么多那么多的灵魂,从我的脚边一直延伸到远处。他们身子都冻在冰里,麻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空洞洞地望着虚无的半空。
      没有其他地狱里的嚎哭惨叫,这里只有冰封的寂静,仿佛所有在历史中凝固在浩瀚星空的一个个传说。
      我曾经疑惑过——无论怎样,圣斗士也都还是人。既然是人,那么终归是要死亡的,也不过是早晚的区别。而冥府所代表的死亡本身却是永恒的。
      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了死亡。
      螳臂当车,杯水车薪而已吧。
      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一次次地胜利,一次次地创造出奇迹。
      即使满身伤痕,万劫不复,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依旧一直一直地奋斗,只为了哪怕是一线的光明。
      那个时侯拉达曼迪斯对我说:“生命与死亡一样,都是永恒的。从某种方面来说,死亡之所以永恒,是因为凝固与死寂。然而生命的令人敬畏之处在于它生生不息地奔流,带着连弗列格通河都无法比拟的炽热。”
      是了。
      生与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如果说死的永恒在于凝固,那么生的永恒在于传承。正如新陈代谢,冬去春来。那永不中断的延续,带给生命的是死永远都不能拥有的活力。正因为如此,那些信念与意志便永远不会消失,并一直一直随着新的力量注入而壮大着,直到……足以抗衡一切。

      “你还在么,圣斗士。”
      我循着上次做下的标记走去,轻轻的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荡开虚无的涟漪,在即将向远方而去的时候无力地消散。
      稍稍等待几秒,我微微抿紧了唇——终究也是和其他圣斗士一样,因为第八狱的折磨而失去了意识了么?
      也罢,原本就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只不过,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在冥界能不知道我的身份,让我自由地与之说话的人又要没有了呢。
      “冥斗士都那么闲么?”
      忽然一个声音回答了我,那声音尽管有些缥缈,但毕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我不是冥斗士——之前我没有告诉过你么?”
      “当然没有。”
      “好吧,那是我的失误。毕竟才第二次……呃……‘见面’而已。”
      “你不是冥斗士的话,怎么能在第八狱自由来去?”
      我沉默地注视着脚边的冰面许久,尽管我什么也看不清。这里的圣斗士不像前面还有一个头露在外面,而是整个身体都被封存在寒冰之中,是更为严酷的刑罚。
      “……罢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怅然地转身,“果然,还是太可笑了吧……”
      居然会想要找圣斗士来聊天。我甚至无法想象如果被三巨头和双子神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愚蠢之极,当真愚蠢至极。拼命想要活下去,即使抛弃作为人类的自己也不在乎的我,居然会这样找死。
      又是为了什么呢。又是为了谁呢。
      ……圣斗士。
      ……为了爱与正义,忠诚于雅典娜,守护着大地。
      ……每当世界即将被黑暗笼罩,他们总会出现,划破阴霾,让阳光再次降临。
      ……即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战斗到最后一刻,在胜利的曙光中长眠。
      ……用芬芳的鲜血与铜浇铁铸的意志,垒砌起伊甸园的外墙。
      ……他们是如此耀眼的存在,令日月都为之失色。
      是谁在我耳边轻轻地叹息,是谁在我心底萦绕着歌唱。
      我想要沉沦在梦境中。我却又不想在自欺欺人中覆灭。
      那样太可笑。太可笑。
      ……雅典娜的圣斗士,无论在如何糟糕的情况下。
      ……都是一切的一切,最后的希望。
      那么,冥斗士呢。
      所谓邪恶的化身,所谓为虎作伥者,所谓破坏与人世间一切悲惨的代名词。
      又有哪个人类愿意费心去想,其实对于冥斗士而言,圣斗士也同样如此呢。
      战争这种东西,没有谁对谁错。
      也没有什么身不由己,以所谓神的旨意作为一切的挡箭牌和借口。
      既然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那么就应该为此负责。
      反悔,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等等!”在我快要走远的时候,那个声音忽然叫住了我。
      “还有什么事吗,圣斗士?”
      冰地狱真的很冷啊,不然我为什么在发抖。
      如此……细微却明晰的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伊蒂薇尔。”我怆然微笑,“我叫……伊蒂薇尔•海因斯坦。”
      并没有问我是谁。
      看来,是个很聪明,也很难对付的圣斗士呢。
      不过这一切,现在又有什么重要呢?
      能出现在冰地狱的,只有死去的圣斗士。
      死去……
      多么残忍而又美好的词语。
      多么,汹涌未知的词语……

      穿过寒冰地狱,就是宫殿所在的四圈。接近加伊拿的神殿的时候,我顿住了脚步。
      三个头的大狗用六只眼睛凶狠地瞪着我,龇牙咧嘴地发出低低的吼声。我甚至可以看到它齿间肉块的碎末,以及顺着嘴角滴下来的口涎。在那庞大的身体面前我是如此地渺小,似乎只要它三个头中的随便某一个上面的大鼻子对着我喷一口脏热的吐息,我便立刻会从加伊拿的大门口飞到黄泉比良坂一般。
      我一直都知道这只大狗的存在,只不过没想到它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它不是已经交由值守第二狱的法拉奥照顾了么,怎么会……
      这个时候大狗向我挪动着逼近了一步,令我残存的一丝理智被抛弃到九霄云外。
      在我作为最初的伊蒂薇尔的时候,那十四年平平淡淡的生活中唯一留下深刻灰暗阴影的记忆就是在六岁的时候被一条不知为何发了狂的狗追杀。
      那个时侯我只是按照母亲的吩咐,穿过家门前的马路到正对面的邮筒去寄一封信而已,孰料一条狗忽然发疯一样地扑了上来。
      那时的小小的我被恐惧牢牢地钉死在地上,四肢都仿佛被灌了铅,一动都不能动,只能发出持续的、高亢的、只是刺耳却没有表达任何语言的尖叫。
      然而尖叫只能让受到刺激的狗更加发狂,最后我满身鲜血地被惊慌失措的父母送到医院,浑身上下缝了几十针,打狂犬疫苗,在家里躺了很久。
      从此以后我便对与狗有关的一切东西产生了无法遏止的恐惧——无论是真实的狗还是毛绒玩具,无论是柔弱的幼崽还是雄壮的大犬。甚至在刚刚伤愈的那段时间里我听到狗吠或者看见任何关于狗的文字和图片我都会产生强烈的反应。
      然而,眼前这只地狱三头犬,比我曾见过的所有狗都狰狞庞大十倍。
      我退后一步,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一个尖厉的女声回荡在加伊拿上空,在数秒之后迟钝地后知后觉这是我自己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全副武装的冥斗士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身冥衣流过暗色光华。
      “潘多拉小姐,发生什么——”
      说到一半忽然卡住了。我知道是为什么——那个貌似从来很强悍很冷漠很阴郁很高高在上的潘多拉,正毫无形象风度可言地被一只狗吓得动弹不得只会尖叫。
      多么喜感的反差。
      然而我已经顾不得许多了,飞快地冲到拉达曼提斯背后,借助悬殊的身高差距躲得严严实实,手中紧紧抓着他冥衣上的翅膀。
      “潘多拉……小姐?”拉达曼提斯的语气很僵硬很崩溃。
      与此同时,听到异响的艾亚哥斯和米诺斯分别从多罗美亚和安提罗拉赶了过来,看到这个诡异的情形也面面相觑。
      不对,似乎还多了一个似曾相识小宇宙……?
      有拉达曼迪斯挡着我放心了一些,这才开始借着渐渐回笼的理智开始一边接受周围的情况一边理清思绪。
      我从拉达曼迪斯背后探出一个头,尽量不去看三头犬的方向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圈。哦,原来是天兽星法拉奥。
      等等……法拉奥?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地狱三头犬会忽然出现在这地狱的最深处了。
      潘多拉小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咬牙切齿地道:“法拉奥,带着你的狗,现在、马上、立刻,从加伊拿消失!”
      法拉奥低头领命的时候,拉达曼迪斯木着一张脸回过头。
      “潘多拉小姐,我的冥衣的翅膀……快被你拗断了。”
      “……抱歉。”
      我同样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
      “对了,拉达曼迪斯。从今以后你最好在加伊拿外竖一块牌子,上书:圣斗士与狗不得入内。”
      “……遵命。”
      艾亚哥斯喷笑出声,冲着拉达曼迪斯打出了一个GJ的手势。
      米诺斯,不要以为你的头发遮着脸我就看不出你在死命忍笑。

      不是伊蒂薇尔,却依旧沿袭着她的记忆她的恐惧她的生活习惯。
      不是潘多拉,却继承她的恨她的痛她的绝望她的职责她的命运。
      我对别人说,我是伊蒂薇尔,因为我潜意识里依旧承认着那个十四岁少女的存在。
      我对自己说,我是潘多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立场来否认这具身体里的灵魂。
      但是既然我已经决定就这样苟且偷生下去,就不应该继续如此迷惘。
      我很清楚这一点。
      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我应当为此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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