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星火燎原》苏小俗

11、第九章 无人可逆

　　“来自异国的少女，放下你手中无礼的匕首！”
　　悠缓的音律，如沁凉的冰片，趋近完美的高贵不可侵犯。

　　安绮淡淡的扫过那被刀锋抵着的光头祭祀仿佛看到救星的眼神，铂金色的长发蜿蜒在拖入地面的长摆，金黄的残阳下雪白的交织，恰若最美而神圣的画卷。

　　夕梨一怔，漆黑的眼眸微晃过后瞬间恢复清明。抵在脖子上的尖锋收了回去，她漠然的瞥了一眼那仓皇后退踉跄着跌倒被身后侍卫扶住的男人，
　　“希望被人尊重，首先要学会的是去尊重别人。我的无礼只针对无礼的人！”

　　她已经知道了，眼前的少女虽然和圣之天使长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也不差分毫，但是打听之后，疑问还是有，却也明白想要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几率实在很小。

　　“大祭祀——”
　　光头男子一脸擦着额头被吓出的汗，然后仗着自己远离危险，愤愤的指着对面的少女道，“虽说她是拉姆瑟斯将军的未婚妻，但是敢对身为神官的我如此无礼，实在是不可饶恕！大祭祀你一定…”
　　声音突兀的消音。

　　少女的身形在埃及并不算高挑，奇异的单薄纤弱，总是能引起人们怜惜的保护欲。
　　可是此刻，刺目的阳光在如雪粒缝制的祭祀服上破碎成金光的星芒，微风浮动，金色的发丝轻柔的拂过，望着他的暗红眼眸透出高傲如神明般的冷漠平静，
　　仿佛自己不过是一粒尘土，渺小而可笑。

　　心猛的一颤，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后背早已湿了一片，心头放大的恐惧和慌张比先前被刀子抵着脖子时多的何止十倍。
　　刷白着脸战战兢兢的埋下头不敢在触及分毫。

　　自己竟然忘了，
　　眼前的这个少女，又启是他能指手画脚的。

　　“哈图贺尔神殿的人吗…”
　　淡淡敛睫，暗淡的扇影下，暗潮涌动。
　　普非曼已经等不及了啊…

　　视线缓缓的落到对面的黑发少女身上，白皙如陶瓷的肌肤衬着夜一般的黑色有种说不出的美丽，淡漠的开口，
　　“无论如何，对神官出手这种无礼的举动实在是太放肆了！身为拉姆瑟斯将军未婚妻的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贸然对涅佛提提庇护之下的人出手，或许这种行为会为拉姆瑟斯带来子民更多的支持，但毫无疑问，将来在登上王位的时候，神权维护必将成为无可招架的障碍。
　　更何况…

　　冰凉的指尖轻挑起颊边的一缕金发，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她真的以为，自己救得了谁吗！

　　如果她还是头顶戴着伊修塔尔之名的第三皇子的侧室，还处在那个男人全方位的保护中，她所做的一切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可是，

　　她忘了。

　　现在的她，不过是埃及国土上除了将军未婚妻头衔之外一无所有的女人。

　　在这个三足鼎立的局面，无论是涅佛提提还是普非曼都不是像娜姬亚王妃那么好对付的人，他们的野心，那深藏平静之下的巨浪如夜间张开的血色獠牙，让人为之战栗。
　　而受其庇护之下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扇了脸面，又启会善罢甘休。

　　只怕，

　　那孩子的下场…

　　“你的罪过我可以看在拉姆瑟斯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但是，这个孩子，就交由我来处置...”
　　瑰丽如红宝石的眼眸落在站在少女身边不过八九岁的小男孩身上。原本就神情胆怯的小孩察觉到她的视线颤抖的更厉害。

　　夕梨眉一皱，不由分说的挡在他身前。眉宇间尽显凛冽不可侵犯的气势，“因为肚子饿偷吃了供品，所以要受处罚吗？！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怎么会知道什么该动什么不该动。无知不是罪，如果因为这样你就要处罚他，那你就不配当埃及第一神殿的祭祀！”

　　哗——

　　安静的人群在这一刻躁动起来。
　　拉姆瑟斯将军的未婚妻竟然当面挑衅拥有埃及‘第一先知’的大祭祀？！甚至说出‘不配’这两个字！

　　谁都知道，当年安绮莎卡祈能够走到今天这步，不是因为她身后已逝的修狄亚，而是那堪比神明的预言能力。
　　无论他们心底有多么惧怕她，这份惧怕也一定是建立在敬畏上的。

　　他们崇敬她的力量，崇敬她的强大，畏惧她的冷漠，畏惧她的狠绝。但这一切都不防碍安绮莎卡祈作为埃及的大祭祀被他国惧怕而存在。埃及本就是以强者为尊的国度，只要你有能力，就可以往上爬，前提是不要拥有与能力不符的野心。
　　在他们的心目中，她是埃及的守护神，是为每一场战争划下胜利的女神！

　　而现在，

　　被埃及所有子民所敬仰的女神竟被一个外人说不配——

　　哪怕是拉姆瑟斯将军的未婚妻，这种污蔑他们埃及第一祭祀的罪过也无法饶恕！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没有先前的敬佩感谢，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抵触厌恶。

　　“夕梨小姐——”
　　伊尔邦尼上前，挡住那些过于刺人的视线，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叹声道，“不管怎么说，安绮莎卡绮是埃及拉神殿的主祭祀，虽然神殿都被涅佛提提太后所掌管，但无可否认的是，比之安绮莎卡祈所掌握的神权力量还是差了那么几分。毕竟，拉神殿的大祭祀，相当于整个埃及的神官之首！夕梨小姐您刚才的话，的确是有些过于无礼了。”

　　“太放肆了——”
　　索拉毕竟还是担心着自家大人的，虽然不愿意答应她的请求，却也是为了她好。拉姆瑟斯的女人，她本身就对拉姆瑟斯恨之入骨，自然是不愿放过的。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刚出来就听到了这么一段无礼置极的话。
　　心中的怒火加之先前的积压的抑郁一下子都爆发了，
　　“来人——给我将这个无礼的女人绑起来——敢对大祭祀不敬，即使是将军的未婚妻又如何——”

　　“夕梨小姐——”
　　“后退——”
　　“……”

　　看着被四人维护在内的少女，对上那不甘的眼神，安绮淡淡的收回视线，心下陡然失了兴趣。
　　褪去战争女神的外衣，
　　除了会点剑术，拥有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思想外，其他的就和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聂芙特早在安绮出现的那刻就苍白了脸，想到曾经对着自己笑的那么温柔、和哥哥那么相配的少女，心下一片冰冷。

　　拉姆瑟斯哥哥曾经说过，

　　‘安绮，是我唯一倾尽一切去爱的女人，也是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

　　那个时候的他，眼里绽放的光芒是那么璀璨夺目，仿佛世界上就只有她才值得他去为之燃烧生命蓬勃。
　　而那时的安绮…

　　金色的阳光流泻了一片粲然，皎洁如月的肌肤在光辉下散发着乳白的光晕，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过长的衣摆，摇曳了一地，倾倒一世的风华，
　　微微侧着头，睫毛淡淡的低垂，美丽的让人心尖柔软，
　　‘啊…’

　　面对着哥哥炽热的告白似乎流露出一些淡淡的温馨，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整个埃及都很清楚，不是冷漠的拒绝，也不是视若无睹，而是近乎许可的应下了。
　　谁都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看着哥哥欣喜若狂的表情，甚至忍不住抱起安绮转了好几圈，那空气中泛滥的甜蜜和微笑，让她以为那就是幸福了…

　　可是…

　　一场突如起来的政变改变了这一切。
　　曾经的圆满如碎掉的镜子，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复原。

　　她忘不了哥哥猩红的眼眶，几欲癫狂的愤怒悲伤。比尼罗河的水还要深还要寂。她不明白，面对着那样的深情，安绮又是怎么决绝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的离开那个属于他们的明媚下午，那个散发着温暖和幸福的下午…

　　得知哥哥要娶妻的消息，不得不说她是相当的震惊。虽然她知道哥哥恨着安绮，当初爱的有多深，现在恨的就有多深，可她觉得在不爱就不会恨，既然恨那就一定代表他还爱真安绮，但是，曾经说着这辈子只会娶她一人的拉姆瑟斯哥哥竟然要娶另一个女人，她实在是有些无法理解。
　　这些年的风花雪月，流连花丛，在外人看来是发配边境的浪荡不羁，可是她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在夜里不再呼喊着安绮的名字惊醒的自我逃避。

　　而看到夕梨的时候，心里有些失望。
　　不论她比其她女人有多么优秀，有多么与众不同，较之安绮，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可是，她能说什么，安绮的背叛在他们之前划下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无论是她还是拉姆瑟斯哥哥都对那份曾憧憬的爱情幻想破灭了。

　　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她，是意料之外。看到安绮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就想躲开，她恨她，却又不知道该恨什么，毕竟自己也是那么的喜欢过她，仰慕过她。人都有自私的一面，那种情况下，安绮的明哲保身很现实。
　　但那毕竟不同。
　　即使她不把责任推到哥哥身上，哥哥也会把所有的罪都揽过来。可是，这就够了，她为什么还要选择站在普非曼的身边？
　　对哥哥来说，这是比被最爱的人陷害更加痛苦的事情。

　　她很想一走了之，强迫自己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未来。可是，却不能真的放任夕梨被抓，现在的她毕竟是哥哥未来的妻子。

　　“大祭祀——”

　　安绮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短发少女，和拉姆瑟斯近乎相同的发色，却没有拉姆瑟斯骄阳般的璀璨，也没有自己柔和如光晕的华美。

　　“请您，看在拉姆瑟斯哥哥的面子上饶恕她的无礼。”

　　那句‘拉姆瑟斯哥哥的面子’说的异常艰辛，微微的酸涩仿佛揉捻了整个季节未成熟的葡萄汁，让人仅仅是触及一星半点，便涩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大人——”
　　索拉急喊，她怎么会没认出跪在地上的人是谁。

　　手微扬，
　　雪白的松袖在风中微荡，碎开的星芒说不出的华美尊贵。

　　刹那间，静止了一切。

　　如同魔法，无论是仇视的子民，还是准备围上去的护卫，统统收敛了自己的心神和动作，保持着敬畏的姿态俯在地面。

　　索拉握紧了双手，却无法抗拒。
　　因为，这是她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少女。

　　所以，只要是她的命令，自己都会尊从。
　　除了…

　　微低的眼，一丝暗光闪烁，幽深而绝望。

　　对于安绮来说，所谓的战争女神还没有让她认真的价值。
　　本就不想和她有多少接触，之所以会出来，不仅仅是为了她敢当面挑衅修狄亚留给自己的唯一信仰，其中更多的是为了拉姆瑟斯。
　　普非曼想祸水东引，让涅佛提提太后和拉姆瑟斯斗起来，坐收渔翁之利。民心固然是不可缺少的，神权也是一样。
　　今天这场意外，外加巧遇，比起先前自己的那次…

　　都是诡异的巧合啊…

　　想到这儿，她轻笑着瞥了眼站在护卫外围无从离去的小男孩。然后不再留恋的转身，时间没有必要再浪费在这种登不了台面的把戏上。

　　“等一下——”

　　脚步微顿。
　　一旁的索拉已冰寒了脸，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

　　“这个孩子你不能带走——”

　　金色的发丝轻柔的垂落，唇畔微微上挑。
　　安绮回身看着那个黑发少女直视自己，漆亮的眸子没有半分因形势逼迫的退缩，相反，光芒更胜。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毫无畏惧的回答。秀美的眉间的坚定不移绽放着蓬勃的美丽，让人感到无限的明媚与绚烂。

　　浅落下的眼睫覆盖着暗淡的阴影，衬在那如雪的肌肤，透出几分夏日的薄凉。
　　她微微一笑，
　　“好…”

　　缓缓的移开视线，鲜艳的眸子在阳光下反射着比太阳更加眩目的流光，直至落入那不起眼的一角，
　　“我给他机会，自己选择。

　　——是跟我走，还是留下来接受你的庇护！”

　　夕梨露出欣喜的表情，望向角落里的小男孩，鼓励道，“不要害怕，你一定会没事的！只要拒绝她就可以了！”

　　“夕梨小姐…”
　　伊尔邦尼微微皱眉，总觉得这次可能不会像从前那般如她的意。

　　突然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小男孩一下子显得惊慌起来，即便是听到夕梨的话也没有减去分毫。而索拉在看清那小孩时更是紧紧皱了一下眉头，眼底的阴郁越染越深。

　　夕梨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惶然无措，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孩子。刚想上前去安慰就听见金发少女淡漠的有些事不关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自己的答案，总要由自己做出决定。”
　　炽热的灿阳下，她仿佛没有被沾染上丝毫尘埃之气，红色的眸如清冷的泉水，静静的凝望那颤抖不已的小孩，
　　“这样，才能知道，自己为之付出的责任与代价…”

　　“这样太过分了，他还只是个孩子——”

　　“那么…”
　　直接忽视了夕梨不满的声音，安绮轻浅的眸注视着那个在她的压迫下不得不抬头看她的小孩，
　　“你的选择，是什么…”

　　躁热的市集，
　　是不同寻常的安静。

　　少女就那样静静的伫立在街头，金黄的步撵在她身后散发着华美而高贵的光芒，仿佛与繁华的市集格格不入，独自隔离在一个世界之外。
　　轻声的问着，
　　再平淡不过的语气，

　　却让人莫名的…
　　怦然心动。

　　落在眼里的是小男孩呆滞的望着自己的表情。
　　安绮浅浅的笑，
　　红色的唇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晕，仿佛笼罩了一层透明的水泽，柔润而诱人。

　　微抬起手臂，
　　雪白到纤尘不染的松袖在微灿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华，纤弱近乎透明的指尖浅浅露出，圆润淡粉形如贝壳般美好。
　　“sa…要过来吗…”

　　小男孩被蛊惑了一般，先是一步步的走，眼神懵懂而迷茫，却透着极弱极弱的渴望，最后甚至小跑到她的身前，停下。
　　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触碰那精美如雕刻的指尖，微微瑟缩一下，怔怔的望着她没有丝毫介意的表情，又再度握了上去。

　　“怎么会——”
　　夕梨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要自己去接受处罚。

　　世界上笨的人不少，聪明的人却也很多。
　　比如涅佛提提太后，比如拉姆瑟斯，比如普非曼，再比如…

　　安绮看着小心翼翼只敢握着自己指尖的小男孩，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撇开那让她打从心底感到无味的人，不再停留的转身。

　　有胆子拦下她，就要有接受惩罚的觉悟。

　　血红的眸子划过一丝暗嘲，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没有人可以拦下她的脚步。

　　圣母的光环不是只有你才会有！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吧！所谓的战争女神！

　　“夕梨小姐不要介意…”
　　“算了吧…
　　“伊尔邦尼？发什么呆啊？帮忙安慰一下夕梨小姐…”

　　“啊…”

　　“安绮姐姐…”
　　聂芙特黯淡下双眸，自嘲的笑笑。
　　她又怎么会不懂，那个人的魅力，当她施展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挡。那样独特的温柔，只要品尝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怀。

　　从受蛊惑的那刻起，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比得过她的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哪怕天崩地裂，也无从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