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意》叮咚一个

20、第二十章

　　“仪儿，乖，听话，起来吃点粥，好吗？”余夫人坐在床榻边，她昨夜几乎一夜未睡，这会儿气色不怎么好，但还是耐着性子哄君乐仪。

　　“不吃不吃就不吃！”君乐仪躺在榻上，用被子捂住头脸，嚷道：“说多少遍了，我不吃！”

　　“大夫说你昨夜伤了脾胃，要将养两日的，不吃怎么行呢？听话，来母亲喂你……”

　　“母亲还是去关心喂您的四姑娘吧，她才是母亲最爱的不是么！”君乐仪自觉十分委屈，语气竟带了些哭腔。“母亲几时想过我了……”

　　“仪儿说的什么话？你要这么想，真伤了母亲的心，昨日那般都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不得已为之，仪儿难道就不知道母亲最疼你么？”

　　见余夫人泪眼婆娑，秦婆婆也跟着眼酸：“三姑娘，夫人可是最疼爱三姑娘您的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们都——”

　　正说着，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一袭淡绿裙裾的君如意缓缓走了进来。

　　君紫兰忙小跑至余夫人面前，脸色讪讪的不敢看向余夫人，战战兢兢地道：“母亲，四姐姐非要进来，我拦不住……”

　　“夫人，”君如意直接打断君紫兰的话，走到余夫人面前：“听说三姐姐身体不适，我来瞧瞧三姐姐。”

　　是瞧，也是敲。

　　不等余夫人开口，君乐仪一听到君如意的声音，一把掀开被子，怒吼道：“你进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快滚！”

　　这撒泼的本事用在脑子上，也不至于用这么笨的法子啊。

　　君如意也不生气，看来樱染说的没错，君乐仪是真的被宠坏了，明明是个大姑娘，智商和行为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用最伤人的手段去抢最不想失去的爱，这倒挺好，这样的人最容易对付。

　　“夫人，三姐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饿到哪儿，倒是您一夜未眠，让秦婆婆扶您回去歇歇吧，我单独同三姐姐说几句。”君如意看了看四周，走到余夫人身旁，小声道：“昨个儿在侍郎府，我无意间说的话可能惹了三姐姐，她此时想必还生我的气呢，就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来，一会儿我同三姐姐道歉，兴许她就好了。”

　　余夫人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君如意，见她脸上始终含着微笑，不似有假，不禁回头看了自个儿的亲闺女儿一眼，她这个女儿自小被她宠坏了，为了一点点儿小事就发脾气，可终究是她的心头肉，也舍不得打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懂事，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也行，我先回屋休息，一会儿秦员外郎夫人还要来访，得攒着精神应付呢。”

　　君如意乖巧地欠身道：“夫人慢走。”

　　君乐仪见余夫人真的走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爬起身来站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瞪着君如意，拿起枕头就朝君如意身上砸：“你快滚，我没有话想和你说！”

　　“君乐仪！”君如意闪至一旁，皱眉看向君乐仪。

　　君乐仪愣了一下，声音更尖了：“好你个君如意，母亲一走，你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竟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敬你，你就是三姐姐，不敬你，你就是君乐仪！”

　　“你说什么？”
　　“我说，”君如意走到床旁，并不理会君乐仪的嚣张，自顾自地在凳子上坐下，薄薄的脊背挺的直直的，这是她自幼时便被教养出的仪态，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失了一国之母的姿态，即使现在已经成了君府的四姑娘，她依然保留着这些旧日的习惯。“你昨日不是让我等着么？我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好招对付我呢，原来就是吃坏东西闹肚子，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这样夫人就会把你捧在掌心里，人前人后对你百般好了，是吗？”

　　“你——”君乐仪即使再单纯没心机，这么赤裸裸的讥讽，她还是听得出来的，只是手段被人当面戳穿，她还是有些碍于面子的。“君如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君如意笑笑，面对君乐仪的恼怒，她情绪没有半点儿波动，对付这样小儿科的自作聪明，她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是想和三姐姐说一声，有些法子过于愚蠢，容易得不偿失。”

　　君乐仪简直不敢相信，君如意竟然胆大到说她愚蠢！“你说谁愚蠢？”

　　“谁蠢说谁！”

　　“你敢说我愚蠢？”

　　“……”这认领的速度拦也拦不住啊。

　　“你难道不清楚夫人最疼的人是谁么？正是知道，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况且你心里也很清楚夫人昨日为何那般待我，否则也不会闹出吃坏肚子这样的事了。”君如意见君乐仪几次开口想反驳，却找不到话由，便适时放缓了语气：“其实三姐姐不需要证明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像昨日那样的戏终究是假的，夫人和你都不喜欢我，我们各过各的生活，彼此互不干扰不是很好么，我暂住在夫人偏院也是事出有因，等西院修整好了，我也就搬回去了，三姐姐可放一百个心，我绝不会和你抢夺夫人的疼爱的。”

　　君乐仪狐疑，嚣张的气焰登时灭了，但还是难以相信：“你从小没有母亲疼爱，难道不会因此和我争抢母亲吗？”

　　“别人的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的，与我无关，我自不会去抢。”君如意笑笑，从前的君如意她不知道，可她从小在母亲的呵护疼爱下长大，绝不会贪恋别人的母爱。“但若三姐姐老是做一些惹夫人生气的事，夫人转而疼爱起我，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这糕点，三姐姐若依旧不吃，不知道夫人会不会赏给我呢。”

　　“不可能！”君乐仪一把夺过君如意手里的糕点，胡乱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口中，含糊不清却又盛气凌人地道：“五妹妹说的一点没错，你惯会在外人面前装乖巧，实则一肚子坏水，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年轻人火气这么旺盛，饿个三五日都没问题。

　　……

　　君如意回到院子里时，梅竹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君如意推门进来，忙跑了过去。

　　“怎么样？”

　　“姑娘，我按您给的地图，很容易就潜入了慕容府，您说的那位慕容夫人身体看上去还行，早饭喝了大半碗白粥、几样小菜、半个包子，饭后还去园子里散了散步，就是精神不太好，眼睛红肿，我不会看错的，昨夜应该哭过。”

　　君如意心里一阵酸楚，母亲最爱吃，总说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吃好，往常早饭都是荤素搭配，有小笼包、煎饺、馄饨、嫩藕、山药饼、各种参汤，如今却只用几样小菜就白粥，看来她的死，对母亲的打击太大，她想去见见母亲，可君府和慕容府有陈年的旧矛盾，若没有缘由贸然前往，容易适得其反。

　　“姑娘，还有什么事要交给我的？”梅竹拍拍左胸，炫耀地道：“我差不多都好透了，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放心交给我！”

　　“的确有件事，要你去办。”君如意上下打量了梅竹一眼，顾九朝昨夜提到过，他通过房间里留下的脚印分析出疑犯的身高和体型，梅竹虽然还有点差距，但稍稍装扮一下，还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我要你扮成杀人逃犯。”

　　“杀人逃犯？杀谁？”

　　君如意笑着将目光看向樱染，道：“樱染。”

　　樱染：“……”

　　不是吧？

　　……

　　侍郎府内，一袭深蓝莽纹官袍的顾九朝站在庭院的石阶上，银冠青丝、佩剑如光，往日脸上露出的邪魅被自信沉稳压制，抬眸间气势朗朗、英气迫人。

　　“都安排好了？”

　　“大人放心，都已遵照大人的指示安排妥当，今日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从属下们眼前飞出去。”

　　“很好。”顾九朝轻轻一挥手，道：“全力搜捕！”

　　“是。”

　　……

　　安排好梅竹和樱染后，君如意换了身男装，从侯府后门溜了出来，雇了辆马车便径直朝侍郎府的方向赶去，按昨夜的约定，大理寺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将侍郎府团团围住，现在纵是插翅也难飞了。

　　府内人出不来，府外人也进不去，可以确定嫌疑人还在府内，再将消息封死，想来府外的同伙也无法知晓府内的任何事。

　　能打探到的，也只有顾九朝他们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到了侍郎府前面的巷口时，君如意将马车停到了巷口角落里，很快，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影出现在马车附近，确定四下无人跟随，迅速闪入马车内。

　　“副使大人。”

　　看清来人，君如意轻轻喊了一声，短短几日，她已经见谢长安换了几身衣服了，均以深色系为主，每一身都很寻常，甚至有些过于朴素寒酸，可穿在他身上，气势依旧冰冷肃杀，却是少见的好看，那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是天然的衣服架子，哪怕眼前这套有些儒气的衣服，硬是穿出硬朗之气。

　　谢长安微微颔首，打量了君如意几眼。

　　“四姑娘会易容？”

　　“谢副使能认出我来，不算是易容吧？”君如意嫣然一笑，虽是一身男子装扮，但她身形单薄、脸颊娇嫩、眉清目秀的模样，看上去也是个奶白小生。“我们闺中女子，平日里无聊时，也会做些有趣的事，比如像我这样女扮男装。”

　　谢长安坐在君如意对面，他身高太过挺拔，以至于看向她时，冷眸微垂：“四姑娘不怕么？”

　　“谢副使怕吗？”

　　君如意不答反问，笑意盈盈的望向谢长安。

　　谢长安眸色一怔，只是瞬间，君如意却捕捉到了。

　　谢长安垂眸，眸色不明。

　　“于我，只是寻常事。”

　　君如意心下戚戚，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什么比真相更让人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