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深处》关耳王策

97、他是荆棘藤

　　伊德急忙凑到他身边，拿过他的手腕来，手心轻轻的按在上面，他的眼睛四下转动，可是却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上。

　　他等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立刻又将伊扎克的另外一只手拿了过来，动作还是跟之前一样。

　　没有，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伊扎克。

　　伊扎克的眼睛从水面转到他的身上，他像是只有简单的意识的动物，整个人看上去都不正常。

　　伊德探不到伊扎克脉搏，他的手心只有冰冷的触感，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起来，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探向人类心脏的位置。、

　　“脉搏微弱一些感觉不到，好像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身体虚弱的时候，休息过来就好了对吗？”伊德问伊扎克，但是又好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伊德不知道自己的手正在发抖，明明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此刻却像是万般艰难的决策。他一咬牙，碰到的伊扎克心脏的位置。

　　冰凉的皮肤之下，什么都感受不到，像是一片死物。

　　伊德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收回了手，脸上的皮肤瞬间被咸湿泪水沙的发疼。他跪坐在地上，像是迷路的旅人，找不到的任何出路，他想大吼，脖子上的青筋凸显，可是声音就像是被人夺走了，发不出来。

　　他拼命的发出声音，缓解的某种不可抑制的疼痛。

　　伊扎克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摸了一下的伊德的额头：“你，走，我，回去。”
　　他僵硬的站起来，僵硬的用奇怪的姿势往水边走去。

　　伊德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忽然窜起，抱住伊扎克的腰，远远的将他拖离水边：“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走吗？”

　　伊扎克像个机器人，维持着往水边走的动作，但是动作却不由的快了起来，声音终于染上着急：“还在下面，还在下面，别把我摘走，把我种回去。”

　　他的双手紧紧的禁锢着伊扎克，不让他往水边去：“你是人！活生生的！不是植物！”

　　怀里的身体冰冷没有温度，无论他说什么，怎么做，只要他稍微一松手，伊扎克就会想尽办法回到水里。

　　伊德感觉到绝望，他只能把他带离水边，往远处走去，他只能将背心撕成一条条的，编织的结实无比，把人绑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从荆棘藤里走出来的伊扎克会这样，就像只有本能的动物。

　　他在远离水边的森林里，找到了一个潮湿的阴冷的山洞，伊扎克仍旧望着水边的方向，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也都看不进去，就那么盯着一个方向。渴望着一个方向，荆棘树所在的水边。

　　伊德怕他在跑走，就将布条困在一根石柱上，他靴子里还常年塞着一把匕首，那是他的兄长阿尔杰给他的养成的习惯。他拿着那把匕首，出了山洞。

　　ALPHA野外强大的生存能力，就在这个时候无疑展现了出来，他扩散着他的信息素，标记着他的领地，任何感受到这等信息素的动物，都会立刻遁走，

　　在它们的眼里，这里来了一头又强大又凶狠的食物链顶端的野兽。将四周都化作自己的领地。

　　这是所有的ALPHA野外生存训练时学会的，按照现在的理论，这应该是来自人鱼血统的馈赠，人鱼的血统越纯正，生出来的ALPHA的信息素威胁性越大，现在伊德还知道，这里面还有精神力在作祟，这份精神力里还有的羽人的基因。这也是他们兄弟精神力出色的原因之一，可是知道这种原因真的无法让人高兴的起来。换句话说，他们是血族实验的产物。

　　伊德攀上这附近的最高的一棵树的树顶，眺望远处，被摧毁的建筑外残骸，与粗壮的荆棘藤交缠在了一起，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么远，可是还是能感觉到那片荆棘的范围究竟覆盖了多广。

　　他按了按胸口，不安的心脏，伊扎克明明带出来了，为什么那片荆棘还在生长。
　　想到这里，伊德不敢在等了，他捡了一些枯树枝，抓了一只不知死活，挑衅他的某种大型食肉动物之后，查看了一下无毒可以吃。就将这些东西都带回了山洞。

　　他用匕首砍着山洞的石壁，石壁上飞溅起一些火星，这些火星将枯树枝引燃，很快的山洞里又亮起来一片暖和橘色的火光，伊扎克却拼命的往潮湿的岩石边靠去。
　　伊德眼看着他，盯着火光，眼里竟有些惧色。可是他的能力不是跟火焰有关吗？他还是记得，伊扎克能力暴走的时候，岩浆从地底喷发的时，他甚至能踩着岩浆前进，可是现在为什么要怕这么一团火？

　　他绕过火堆靠过去，解开了那些布条，挡住洞口的去路。靠的近了，他才注意的，伊扎克脚上一道一道的肉色的伤痕，却没有一滴血流出，伊德的心直坠谷底。

　　这个总是想往水边的走的伊扎克，即使拦住了他，脚下还是摩擦了地面，似乎是要走，就像是上了发条的玩具，不会停。

　　他身体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也没有心跳，更是没有属于人类的血液。就连之前的那些的纹身也没有，除了外貌，形体之外，完全就是不同的。

　　“伊扎克。”伊德叫了他一声，好在他好像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反应。

　　“水，回去。”他说道。

　　、伊德转身刨开了那只食肉动物的身体，鲜红色的血液流淌了出来，他用树叶子去盛的空档，伊扎克慢慢悠悠的站起来，继续往外面走。笨拙的速度，完全不像一个想要逃离的人。

　　可是越是这样，伊德越是害怕，他转身把人抱了回来：“不管你是什么，你不要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尝试着递过去烤熟的肉，伊扎克咬了两口，吐了，没有反应。他甚至割开自己的手指，伊扎克只有眼珠转了过来，可还是没有反应，他一连几天不吃，唯独只是喝水，贴着潮湿的墙壁，伊德把他搂过来睡觉，他整晚大部分时间也是那样望着荆棘的方向。

　　可是渐渐的，而且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如果人类没有心跳，没有血液流动，是死亡的状态，时间久了血肉就会腐烂，变质。

　　然而伊扎克表现出来的，是干枯。他的皮肤，仿佛是失去了是水分的植物，颜色越来越深，呈现一种枯木的质感，而他的精神也越来越萎靡，之前还会给伊德一些反应，现在连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了。伊扎克越来越消瘦，瘦到的近乎皮包骨，可是他却依然什么都不吃，无论伊德使用什么办法，他总会吐出来。

　　这天，伊德的不忍还是到了极限，他松开了绳子，他实在是没办法继续看着伊扎克枯竭下去了，他胆怯了。

　　伊扎克慢慢的往外面挪，伊德小心翼翼跟在他的后面，伊扎克的动作像极了小说里丧尸移动的样子。

　　伊扎克就这么往水边走去，在没有工业与大量人类生存荒星，没有到处都是霓虹光照的星球，星星格外的明亮。他竟然想假装，晚饭后，他们漫步在闪耀的群星之下。

　　伊德快走了几步，拉住了伊扎克的手：“这颗星球的夜晚很好看，你真的不看看？”

　　伊扎克还是挪动着，伊德压下所有异样的情绪，跟着的伊扎克的速度，即使不回答他。他兀自说了句：“慢点走，好吗？”语气里就满是委屈，他们真的没有好好约会一次，就连这样，像平常人家，吃完晚饭的散步都没有。

　　晚风穿过漆黑的森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头顶上是森林构筑的一条狭窄的缝隙，缝隙里的星光却是那么清晰。

　　几乎每一个星座，伊德都辨别的出来，银河系内的星座虽然是以地球为标准标注的，但是只要在银河系内，与地球同一个象限内的星球，星座不会变化的那么的大：“我小时候，很想成为一个天文学家，每天守在天文观测站，看那些星星，研究他们，像想其他星系的是否有跟我们一样的生命，那些生命又在干什么。是不是真的有星球本身就是活着的。中学结束的时候，我备着父亲，选了帝国工程学院的天文专业，可还是被父亲发现，改成了帝国的军校，后来又被他们逼着参加什么机甲联赛.....我哥对那些东西有兴趣，我可没兴趣，进了军校，不管取得什么的样的成绩，不亏是阿尔杰将军的弟弟.”

　　伊德努力找一些寻常的话题，跟伊扎克说，他攥着拳头，说完小时候的事情，又说了许多自己在学校里的事情。可是，伊扎克依然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终究是走到了水边。

　　直到这时，他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转动着灰蒙蒙的眼睛看向伊德：“回去，要，拿回。”伊德刚刚感觉到些许惊喜。伊扎克瞬间就跳下了水。

　　伊德追着他的就跟了下去，他一把扯住伊扎克，惊慌失措。静止的空间迅速在他身边凝结。

　　伊扎克的胳膊却拼命他们曾经游过的方向伸去，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东西，让伊扎克必须过去。

　　伊德尝试问道：“你跟我回去，有重要的东西得带着？”
　　伊扎克没回应他，只管往那个方向伸着手去。

　　伊德实在是费解，到底哪里有什么，荆棘树两天时间，已经扩大至森林边缘，近乎将河道堵住，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的血族的血液，生长的如此旺盛，可是伊扎克却在枯萎，伊德觉得这个伊扎克就像是他从荆棘树上摘下一截藤条，让他不做傻事出现的.....

　　只是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难受，他总是拼命压抑的自己的情绪，没发现一件事，就让他的心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不知道该要像谁宣泄。

　　他停滞四周的时间，将那个快要枯萎的人打横抱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这么回到了原点。

　　巨大的荆棘藤的树根还在，尤其是那根无比平滑的，伊扎克的手一直指着那根没有荆棘的藤。

　　伊德将他放在藤条边上，伊扎克出现了几天以来最剧烈的动作，他又撕，又咬那根藤条。伊德只得掏出匕首来，帮着伊扎克一起，终于将那根平滑无比的荆棘藤划开一道的口子。

　　一股浓稠的鲜红的血液，顷刻间溢了出来。

　　清晰的心跳声，从里面传来出来。

　　伊德不敢相信的倒退了几步，这里面好像是有一颗心脏。

　　只见，伊扎克将手伸进藤条的口子当中，他摸了许久，忽然有些痛苦从脸上一闪而过，他手臂的动作顿了片刻，接着像是找到了重要的东西，狠命的往外拖拽，随着他的动作，更多的血从那道血口子里涌出。

　　伊德眼眶的酸胀，连日来压抑着得情绪，不断的上涌，仿佛随时都能冲破胸腔。他用颤抖的厉害的手，用力的按住胸腔。

　　待看清伊扎克从血藤里取出来的东西的时候，眼前瞬间模糊了起来。
　　他踉踉跄跄，狂奔的伊扎克的跟前，攥着他的手腕，看着他手里，正在的跳动的，带着的鲜血的心脏。上面的竟纹着一圈不知名的文字，那些文字仿佛一个符咒，盘绕在跳动着的心脏上。

　　伊扎克却在此时开了口：“匕首，用。”

　　伊德脑袋一阵一阵的发蒙，就那么递给了他。

　　伊扎克攥着匕首，摸到心口的位置，就那么将匕首扎了进去，慢慢将伤口越拉越大，将心脏慢慢的放了进去。
　　伊德傻傻的看着他，好半响，那份情绪无法在压抑，拼命涌了出来。他抵着伊扎克的肩膀，失声痛哭：\"我不要你救我，变成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