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建狂魔养成之路》叶三云

32、第 32 章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一青年男子雪夜野行，此人正是周始民心心念念的沈革。

　　三年前他秘密起草的《垦田令》为周王所认可，奉命在外勘察周国各地的耕作情况。历时三年，风餐露宿，他走遍周国上下，对周国的形势认识更加深刻。
　　不过这项政策若实施将触犯到众多王侯的利益，到时势必会在京城掀起惊涛骇浪。

　　“啪啪啪！”

　　寂静的雪夜，敲门声十分清楚响亮。
　　这是郊外唯一一处府邸，若是此处的人不肯收留，他沈革要冻死在这雪夜了，无法施展他的抱负了。

　　一会儿，一处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来人提着一个火把，是府中管家韩伯。

　　“老伯，在下是姓沈名革，是从外地赶来入京。请问能否在此借宿一晚？”

　　韩伯见此人文质彬彬，说话也是十分斯文，并非歹人。再者屋外大雪狂作，若是让他在外留宿，定是死路一条。

　　“快进来吧，我们府上正好有许多间客房。”

　　沈革跟在其身后，有些诧异韩伯没有通报府中主人便直接让他借宿。只是现下他赶路赶了许久，十分疲惫。便也没有多问。

　　一夜好眠。

　　初晓，天微亮之时，府里渐渐升起炊烟。

　　管家韩伯推开府门，拿起扫帚扫着门前的积雪。
　　这是一座有些破旧但宽敞的府邸，开阔的院子里只简单种了几棵榆树，枝头上打满了霜雪。榆树下，摆满着几个小石凳。装饰过于简单而显得朴素，又由于这朴素而显得大气。
　　半个时辰后，韩伯总算把府内里里外外的积雪清扫干净。

　　阳光映照在雪堆之上。暖阳白雪，构成一方冬日画像。

　　韩宇早早起了床，洗漱完后难得没有练剑，而是独自一人在这府里闲庭散步，在他的家中他难得不再那么冷淡。

　　周国国风不喜奢华，即使是王侯将相，府里一般也只有十来个奴仆。不似齐楚两国，身份尊贵的人奴仆无数、奢华无比。

　　而韩府五代，更是家风俭朴。到了韩宇这，负责府里日常起居便只有韩伯夫妇二人和先前韩宇之父收留的哑女。韩宇之父韩成，因其妻——韩宇之母亲喜好清净，更是特意把府邸修在京城郊外，远离京中繁华之地。

　　“少爷，早好。”

　　韩伯扫完地，正欲继续往前走，看看府里柴房里的柴火有没有被打湿，正巧碰上在庭院中散步的韩宇。

　　一向冰冷的韩宇难得露出微笑，“韩伯早。”

　　“对了，少爷，”韩伯突然想起昨晚夜里有一男子沈革留宿在府中，但自己不想打扰韩宇休息，便没有禀报，因为韩伯知道心善的少爷问了肯定也是答应的，不必多此一举。
　　现在见韩宇醒了便把此事说与韩宇听。

　　“既如此，您等会便一道招呼客人餐食。”

　　韩宇的反应果然不出意料。
　　“好咧。”韩伯爽朗应道，看向韩宇的一双眼中满是慈爱。

　　此刻对话的主人沈革收拾完东西，打算跟这一家的人道谢并告别。

　　这应该是韩宇府邸没错。
　　沈革绕过庭院，一路观察着院中的景色。昨晚他过于疲惫，一沾上床便呼呼大睡。今早醒来便反应过来这应该是韩宇府邸，因为只有韩府独自坐落在京城郊外。

　　这韩府的景色，倒是与他了解到的韩宇父子的形象一致——坚决、果断、身存大yi。只是纵观父子二人的战绩，其父韩成更偏于稳重而变动不足，其子韩宇谋略过人、奇谋连连但有些战役过于冒险激进。

　　沈革走着走着，不小心绕进后院。
　　一抬头便发现少年或者说韩宇独自站在院中俯瞰屋顶的积雪。
　　没想到传言中韩大将军果真如此年少。

　　韩宇感受到视线，转身同沈革打了招呼。
　　稍加猜测，不难得出这个人便是昨晚留宿于此的客人。

　　晨风吹过，即使暖阳已出，仍是冷的有些刺骨。

　　“韩将军早，在下姓沈名革。昨晚承蒙您府里人好心，才让我不至大雪天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韩宇点点头。

　　沈革讲话腔调，圆滑而不谄媚，几句话便能自然的拉近关系。

　　只是韩宇向来不喜与人打交道。
　　“既是客人，风尘仆仆，便留下一道用朝食。”

　　见沈革爽快应下，并无推脱，韩宇便先带着他前往专门招呼客人的堂屋。

　　正当沈革将踏进堂屋之上，屋檐之上积雪陡然砸下，落了他满身。

　　“呵，”沈革笑着扫掉身上的雪花，“整个人倒是精神许多。”

　　韩宇虽未对此多言，心中对沈革多了几分好感。

　　一进堂屋，一眼便能注意到正中间挂着的一幅山水图。所用色调极其简单，只青灰两色。图上，一名隐士站在山上眺望远方大好山色。
　　笔触老辣，但却自带少年意气。

　　“韩将军，您这画看了倒让人想浪迹天涯了。”
　　沈革坐下，对着韩宇由衷夸赞道。

　　“这是家姐所画。”
　　韩宇答道。说起他姐，他眼里是藏不住的骄傲。至于他自己，字写得都有些丑陋。

　　沈革听着这话，不由对韩若雪生出几分好奇。能画出这画的女子，胸襟远比比这世上大多数男子壮阔。

　　他再次抬起头望向这画，这画中的天色就如同今天这般飘渺。

　　只有几条云带在空中漂浮。

　　随着时间流逝，云带慢慢在空中消散。太阳渐渐高升，驱散了笼罩在周国数月的寒冷阴霾。

　　屋檐上、树枝上积雪消融。大街小巷上，走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郊外的人，早早便扛着木材、兽皮兽肉等进京，打算卖了换点米吃。

　　离王宫越近，集市越是热闹有序。

　　此刻周王正站在城墙上，和林土土一道眺望远处的热闹景色。

　　看着落入眼中的人事物，林土土心中浮现出《六韬引谚》这首诗，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古人可真有文采，一句话便写尽了老百姓讨生活的景象。

　　“什么？”
　　周始民听见林土土不知在嘀咕什么，开口问道。

　　“没什么。”
　　林土土回着。

　　这人倒是真不把他这个君王“放在眼里”。

　　“他们来了。”

　　交谈间，周始民瞥见正往王宫赶来的沈革、韩宇两人。

　　“谁来了？”
　　林土土好奇问道，她谁也没看见呀。“他们”是她认识的人吗?

　　“没谁，走吧。”
　　周始民回怼道，扬起嘴角笑得有些得意。

　　跟在身后的林土土内心有些无语，这王也太小气了，不就是刚刚没说自己嘀咕什么吗。她越想越无语，朝着周始民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直到跟着周王一起走到偏殿，才发现原来他们指的是韩宇和沈革。

　　随着沈革和韩宇的出现，会谈正式开始。

　　一行人一齐走进偏殿。

　　一踏入偏殿，映入眼帘的墙面上挂着的两幅图画。
　　一幅是描绘清晰的周国地形图，另一幅则是齐楚周三国的地形地势。

　　林土土看着眼前的图画，不禁为古人的绘画技巧和勘测技术所折服。
　　一眼望去，感觉整个天下尽在脚下。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豪情壮志。

　　“林姑娘，过来坐。”
　　周始民开口，打断了望着图画出神的林土土。

　　四人一同围着一块檀木方木桌坐下。

　　眼前只有沈革和韩宇、林土土两人不相识，一番介绍之后倒也算是相识了。
　　虽说是初次见面，但林土土、沈革均是外向之人，倒也并不扭捏。

　　“所以你花三年时间只为亲自弄清周国农田情况？”

　　沈革点点头，从腰间掏出几幅羊皮画册，展开放到桌面上。

　　“可是根据我知道的，像农田耕种情况不是都会有专门的人记载吗？”林土土有些不解，再次开口询问道。
　　未等沈革开口，她又自答道，“嗷，确实！如果是看记载的话，得到的只是冷冰冰的数据。而实地考察的话，可以了解当地风土人情。到时顺着民意，改革阻力会小很多。”

　　沈革听了这话，和周始民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你把我想说的都给说了。”
　　他回着，肯定了林土土的推测。

　　“不过你也真厉害，三年来，要遇上半路上刮风下雨的、还要走山路，一不小心估计命都丢了。” 林土土说着点头以表肯定。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看着像个古代政客，做事这么有魄力，不只是甩甩嘴皮子而已。

　　“林土土。”
　　韩宇开口，看了林土土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把话题扯远了。相处了一年多，韩宇知道如果再放任她继续说下去她可以胡扯几个时辰。
　　比如她会问那当地都是吃什么呀、住什么样的房子、平时干嘛呀、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收到韩宇信号的林土土也很有自知之明的把话题扯回正轨。不过她倒是挺好奇那些山沟里的人平时会吃什么，应该不是人人都能吃上大米吧？他们会吃什么野菜呢？
　　忽地，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一路上走来所遇的饥民，这次她不会再跑题了。

　　屋外艳阳高照，春风徐徐吹来。只一天的日出，京城景象便大不相同。

　　“这三年来，在下行遍周国，方知周国各地积弊已久。”
　　沈革指着桌上的羊皮画册，其上勾勒的是浔阳城的地形地势，“像广阳城，是周国之中最宜耕作的平原，占地足足三万亩，土地肥沃。但亩产却只堪堪一石有余。别的地方更是不用说了。”
　　“要知道，齐国的陵江城只是齐国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亩产尚能做到一石多。而欲同样肥沃的土地，齐国能亩产一石半。”

　　“像林姑娘，您之前在启阳村做到一亩两石，这在如今天下是头一份的。在之前，边境三城虽在周国也算高产，但也只能做到一亩一石。”
　　“加之近年来，战乱频繁，一遇灾荒，国家并无储粮。如此一来，便怕齐楚两国趁人之危。”
　　沈革话毕，气氛变得凝重。

　　“对此，你们可有对策？”
　　周始民看向眼前三人，等着他们的回答。

　　这三人，一人尚兵，一人尚农，一人尚治，皆是他周国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沈革沉吟良久，“对症下药。”
　　“现如今王公贵胄占地无数，却一无军功二无良策。反观百姓累生累死却也只得的恰能充饥。”
　　“首要便是要废封田，废世袭，重农重兵。”

　　林土土不时点头，“所谓天下之治，有因有革，皆趋时适治而已。”
　　“像沈革所说，废封田为首。不事劳作的王公贵胄，是国家寄生鬼吸血虫。若不早点根除，迟早会被吸干血肉。”
　　“再者，周国强敌环伺，又不像齐国富饶，也没有如楚国一样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若非民风强悍，只怕早已被攻陷。”

　　“林姑娘所言极是！”沈革本以为林土土只是善农，没想到对政治也涉猎颇深。
　　“这些王贵们，的确如同吸血虫寄生鬼一般攀附在周国之上，于周国百害而无一利。”沈革觉得自己找到知音了，看着林土土两眼放光。

　　这边得到肯定的林土土愈发慷慨激昂，“同时，像周国善畜牧，虽从前被戏虐为蛮荒不懂教化。但我们可以利用畜牧业，加快修路进程，培育良马，让粮食运输不至消耗过多人力物力。”
　　“除此之外，在各地推广铁犁牛耕，如此一来可节省人力用于耕种开垦更多田地。若是有地有人，我定可做到一亩亩产两石！到时候修建粮仓便再不怕灾年了！”
　　她说着说着愈觉满腔热血，心中满是豪情壮志，丝毫不觉口干舌燥。她势必要让周国不闹饥荒，饥民实在太惨了，她无法视若无睹。

　　“林姑娘此话当真？”
　　周始民听着这话，倍感欣喜，只是他极力压制住情绪。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既如此，边境三城的土地我尽数封于你！”

　　此话一出，沈革、韩宇不约而同地看向周始民 ，边境三城可是翁择明的封地。
　　再者，林土土虽身负耕作奇招，但边境三城富饶程度次于浔阳城。自建国以来，从来都是最高级别的封地。

　　如今竟这般封出去了？

　　林土土倒不知晓这封地有多贵重。只是有些诧异，这周王不仅答应借他万人，还要给她封地。属实是有眼光!
　　“好！只是不是说要废封地吗？如果一边说要废，一边又要封，不是有些矛盾吗？”

　　“到时候你便懂了。”
　　周始民回着，再度把话题转回封地事宜上。

　　四人议论的酣畅淋漓，压根没注意到福基端着酒水过来。直到闻到酒香才纷纷相视一笑。

　　这才惊觉原来屋外早已红霞漫天，夕阳西下。

　　其实这一路走来，林土土虽仍心系岭南，但来时所见的悲惨景象，让她无法对周国视若无睹。加之之前种种与周国士兵相处的日常，她对周国早已萌生出感情。
　　接下来几日，四人在王宫之中大谈天下形势，为这个积弊已久的王朝出谋划策。

　　与此同时，王宫外传出紫微星受封边境三城的风声，老式王公贵胄人人自危，京城之内风声鹤唳。
　　以酉固为首的老贵族纷纷相聚密谋，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