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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不归峰的夜,静得可怕。

      杯盏里的血腥气太冲,云倾的天灵盖有点发麻,感觉自己宛如活在梦里。

      不然怎么解释,她突然就成了变态???

      云倾的内心充满震惊,然而楼无雪的神情很认真,感觉像是来真的。

      一双细白小手捧着那盏腥气浓烈的血冰酪,浓黑的睫毛微微扑闪,被月光照着,在眼睑下方投下几片好看的阴影。

      “长老,我知道您很开心,但您再不接,我就要捧不动了。”

      云倾:?

      她的表情明明已经快要裂开了,楼无雪怎么看出来很开心的。

      此时云倾的心情很复杂,不接,好像不太好。但接了,她不就自投罗网,把变态的名声给坐实了?

      云倾沉默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伸出手,接了。

      楼无雪笑了笑,因为云倾接了,那就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同时她眉眼间的笑意又很浅,毕竟这猜想如果是正确的,那么随之也就能够得出,云倾既然已经得到了她的血,以后便不会抱她了。

      云倾不知道楼无雪的小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是接过血冰酪,随手将杯盏放置在了远处的桌案上。

      远点好啊,远点舒心。

      瞧见云倾的动作,楼无雪的眉峰却轻轻蹙了蹙。

      长老怎么不喝,难道还是觉得味道太腥了吗?

      下一刻,楼无雪眼眸微微睁大,愣住了。

      因为眼前墨发白衣的仙人,蹙起眉,自袖间伸出一截干净修长的指节,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

      夜风卷着如雪的落花,拂入静室。

      梨花香清冷幽寂。

      云倾手指的温度微凉,覆在她的额心上,像洁白柔软的梨花瓣子,也像一块质地细腻的寒玉。

      楼无雪下意识仰起颈,去观察对方的神情。

      云倾做着这样的动作,但那对淡漠眼瞳里,绝无一丝暧昧模糊的隐喻,只是蹙着眉,自言自语:“你这孩子,明明也没发烧啊,一晚上怎么净说胡话。”

      “……”

      楼无雪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胡话?

      楼无雪仰头看着云倾,眼中笑意全无,“长老为什么觉得我在说胡话?”

      云倾还在感受楼无雪额间的温度,听见这话,略无语:“你说我要用你的血来治病,这不是胡话是什么。”

      难道,她看起来真的很像那种会喝小孩的血,吃小孩肉的变态吗?

      这时候,楼无雪的唇角倒是掀起了一丝笑,眼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云倾看。

      “那么,我想问长老一个问题。”

      云倾淡然颔首,示意她说。

      楼无雪微笑,问道:“既然我这个人对长老没有任何用处,长老为什么还要将我从不赦殿带出来呢?”

      夜深了还没入睡,云倾这个百岁老人的太阳穴已经开始跳了,正准备随意找个借口,扯个故敷衍过去。

      楼无雪的嗓音却轻轻回荡在耳畔。

      “长老别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糊弄,我只是年纪小,但并不愚蠢,没有人会损耗精力去做无利可图的事情,即使那个人是您。”

      聪明,实在是聪明。

      同时云倾也有点心累,毕竟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去糊弄一个天真呆萌的小朋友,但却不能随意去糊弄一个聪明的孩子。

      不过,云倾还是不会将真实情况告诉楼无雪,毕竟……她跟这孩子才认识几天,哪有这么深的交情。

      云倾想了想,说:“我将你从不赦殿带出来,的确有我自己的理由,但我不会向你解释。”

      “无论做任何事情,我都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因为我不求让所有人顺心如意,但求我自己问心无愧。”

      说完这些话,云倾觉得无比舒畅。

      反正她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变态就足够了,至于楼无雪是怎么想的?她言尽于此,无可奉告。

      谁知,楼无雪竟然比她更无可奉告。

      睁着一双清黑眼瞳,直直地把她盯了半晌。

      饶是云倾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被这两道如钩的眼神给盯着,也稍微有点不自在。

      毕竟前一百年,也没人敢一直盯着她看这么久,谁要是敢这样,那不是在找死么。

      楼无雪不仅看了,还看得极为明目张胆。

      末了,像是突然想清楚了什么,垂了垂眸,讲出了一句极具谜语人色彩的话:“原来是这样。”

      云倾在心中缓缓发出疑问的声音。

      哪样?

      然而楼无雪并没有打算解释,眼睫轻垂,对云倾说:“长老,我困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倾微愣。

      谁是长老谁是弟子?她前夜送客,都没送得这么直接。

      云倾绝对算不上好脾气的人,被人赶了,心里很不爽,不想回应楼无雪的话,准备直接拂袖离去。

      刚挪动一步,又调转回头。

      握住楼无雪的手腕,一言不发,冷着脸拿起桌案上的药瓶,准备给她治手心的伤。

      启开瓶塞,仿佛揭了中药罐子,室内弥漫着一股清苦好闻的药草香。

      云倾捏着楼无雪的手腕,力道不算重,但因为心中比较郁闷,指节攥得稍紧。

      那截纤细皓腕,锢于她的掌中,被轻轻捏出了一段红痕。

      等到云倾发现时,药已经快上完了。

      她盯着楼无雪掌心里那道用剑划出的豁口,手上略松了些力道,问:“疼不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光盈室,楼无雪的眼睫,似乎在银辉下轻轻颤了颤。

      随后那孩子摇摇头,“长老,我不疼。”

      虽然楼无雪自己说不疼,但云倾上药的动作却更加小心细致了,眼神也变得极其专注。

      楼无雪低头看着,总觉得被云倾攥住的肌肤很痒,微微有些灼热发烫。

      云倾一抬头,看见楼无雪似乎重新变得乖顺起来的模样,心情稍稍好了点。

      正准备以长者的身份倚老卖老,语重心长教育小朋友,输出一段要爱惜身体发肤的言论。

      楼无雪便抬起头,指着那盏血冰酪,对她说:“长老,您走的时候,记得把这个也带上。”

      “……”

      好好好,敢情油盐不进是吧。

      一晚上最惦记的事情,就是赶她走?

      云倾本想板着脸说一句这东西我用不上,一想到楼无雪手心上那道血肉外翻的伤口,话到嘴边,却不大能说得出来。

      只能暂忍一时,拿起那盏东西走人。

      楼无雪的声音很轻,在身后梨花飘扬的地方回荡:“夜深露重,长老您慢走。”

      云倾脚步稍顿,随后走得更快了。

      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对,刚才她拿起的那瓶药,不是前些日子让棠梨给楼无雪送的疗伤药吗?

      里面的药粉不能说是满满当当,只能说一点儿没少,就算是完璧归赵,也不带这么归的。

      真就把她当成变态来防?

      云倾忍一时越想越气,神情也越来越冷淡,下定决心,发誓这几天都不会再接近楼无雪这个药包了。

      就算对她的灵海不友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又怎样?她云倾是什么人,堂堂飞光境大能,登仙榜排行第七的女人。

      这口恶气她能憋着?不,她一定得出,狠狠地出。

      -

      云倾走后,楼无雪借着灯烛余辉,盯着掌心里那条浸满白色药粉的血痕,眉眼微弯,眸中漫开了一片很轻的笑意。

      先前她并非有意要赶云倾走,只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平静。

      这些天,很多次出神,楼无雪都在思考,云倾为什么要带她出不赦殿。

      方才思考出的那个理由,是众多理由里面最为合理的一个——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并且已经认定,事实就是这样。

      可是云倾却说,她并不想要自己的血。

      楼无雪厌恶一切虚伪和欺骗,听见云倾说出这句话,一瞬间笑容消失,心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就连云倾,也是虚伪无趣的人。

      但紧接着,云倾又说,她不求让所有人顺意如意,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楼无雪盯着云倾看了很久,还是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很真切,而且动人,她几乎快被打动了。

      之所以说是几乎,因为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觉得自己是对的。

      她怎么会错呢,这是唯一成立的理由。

      可既然云倾也是对的,她也是对的,那么有错的,又该是谁呢?

      楼无雪想起那盏浮着鲜血的冰酪,思路瞬间便清晰了,于是了然,理解了一切。

      原来是这样。

      云倾没有错,她也没有错,那么错的就该是那杯血——那杯血才是最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楼无雪讨厌那杯血,让她想错了东西,所以让云倾走之前将它带走,当作一种惩罚。

      月光清浅,映照着楼无雪昳丽无双的眉眼。

      她摊开掌心,看着那道已经结痂,有愈合迹象的狰狞疤痕,还是本能地皱起眉,十分厌恶这种丑恶。

      很想将它再次掀开,让血液漫过肌肤,增添一些温热粘稠的美感。

      可毕竟是长老亲手给她涂的药,若是将这些血肉撕了,多可惜。

      楼无雪暂时放过了自己的伤口,迎着月光掀唇笑了笑,轻声对它说:“真聪明,等她走了才开始愈合。下次也一定要再待得久一点,毕竟伤疤好得太快了,会被人遗忘的。”

      -

      折花会快到了,天元剑宗事务繁忙。

      一天好几天,云倾都泡在宗门大殿里处理公务,忙得没时间去思考任何事情。

      明寻负责的事务比云倾少,忙完之后,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整个人十分悠闲。

      典型的拉仇恨。

      拉一下仇恨就算了,明寻的嘴向来如刀一般,字字戳人心,顷刻间,又拉了第二次仇恨:“云长老,你的小神药呢?最近怎么没见你提起她。”

      云倾沉迷办公,头也不抬地答:“一个孩子而已,哪里顾得上。”

      三天过去,事情办完了。

      云倾浑身轻松,打算找点消遣,好好解放一下自己,连着几天都宿在岁华峰,跟明寻喝茶玩牌下棋,好不快活。

      走的时候,云倾还有些依依不舍,明寻却似笑非笑:“在这里装什么?下个棋要走无数次神,你怕是早就想走了吧。”

      云倾不置可否,什么走神?下棋本来就得思考,明寻这种不动脑筋经常输棋的人,哪里懂得博弈之道。

      回到明月楼,棠梨十分贴心地给云倾准备了一大桌子美食。

      饮佳酿,品佳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云倾饮尽一杯梨花酒,余光瞥见酒壶旁边的那盏冰酪,随口问了句:“这几天,有没有谁过来找过我?”

      棠梨立马回答:“有啊!掌门大人来找过您呢,不过您不用担心,我当时已经知会过她了,您在宗门大殿。”

      云倾的指节白皙纤长,托着酒杯,若有所思:“哦,还有呢?”

      棠梨:“还有风长老、莫长老、藏经阁长老、裁决司大长老,几名景仰您的外门弟子、几名找您请教剑法的内门弟子,几名……”

      “停。”什么群英荟萃,搁这儿可汗大点兵呢。

      云倾不兜圈子了,直接问:“楼无雪这几天在干嘛?”

      棠梨疑惑:“楼姑娘在外门上课呀。”

      “哦。”云倾“哦”完了,又问了句,“她没来找过我吗?”

      棠梨:“没有啊长老,楼姑娘上课上得很专心呢。”

      云倾颔首:“好,很好。”

      看来她的脾气还是太好了,楼无雪惹到她,简直就像惹到棉花一样。

      云倾不开心了,后果很严重。

      拂袖离去,直接封闭五感,遁入识海,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云倾好不容易睡得这么久这么好,如果不是被一道熟悉的嗓音给吵醒了,她根本不想醒来。

      眼睛刚睁开一条缝,瞧见青衣戴素冠,神情冷淡的女子,随口打了句招呼:“嗯,是莫长老啊,大清早的,来我不归峰有何要事?”

      莫辞看着云倾,眼神很冷漠:“前两日你在习剑堂有课,我帮你上了,今天你自己去上。”

      云倾装死:“没睡醒,不想去,你找明寻帮我上。”

      “你再这样下去,学生们要在背地里腹诽你无故旷课,瞧不起外门弟子了。”

      云倾心想,腹诽就腹诽吧,人是活的,又骂不死。

      刚想到这里,云倾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等等,外门弟子?

      云倾问:“今天的课,是外门的?”

      “嗯。”莫辞皱眉,瞥了云倾一眼,“难道你就真的这么不想给外门弟子上课?虽说外门弟子的资质的确不如内门,但能进剑宗,已算得上万里挑一,你又何必分得这么清……”

      然而后者早已没听她说话了。

      云倾从床上坐了起来,微笑着问:“什么课?我去上。”

      莫辞:“……”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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