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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深巷血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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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天大街上出现了奇景。
一个漂亮俊秀、明星似的年轻男人冷着脸,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沿街道往前走。
而他身后,市局的警车慢悠悠地跟着,副驾驶座探出一只大喇叭,旁若无人地开启复读模式:“热烈欢迎覃老师莅临我局指导工作。热烈欢迎覃老师莅临我局指导工作。热烈欢迎……”
十字路口前,覃爻一脸冷漠地回头。
谢珣摇下车窗,两条壮实的胳膊往窗沿上一搭,绷紧的衬衫勾出紧密结实的肌肉线条,臂肌起伏跟个小山丘似的。
荷尔蒙爆炸的身材,再加上丢进警匪片里更像土匪的流氓气质,要不是那张脸帅得不合常理,路人多半要以为他才是被抓进局子的那个。
谢队长抬手,手指拉下半边墨镜,似笑非笑地盯着冷美人的侧脸,那眼神太露骨,赤.裸裸的和视奸没什么两样。
刹那间,覃爻以为是自己没穿衣服,他在红绿灯前驻足。
谢珣吹了声口哨,啪一下按掉复读喇叭,嬉皮笑脸地讨好:“覃老师,去局子里坐坐呗,作为优秀市民,我们非常需要你来分享抓贼经验啊。”
覃爻没搭理他,过了马路往右拐,那不是往市局的路。
谢珣这下知道急了,收起吊儿郎当,车子没停稳他就跑下来,三步并作两步闯了个红灯,一把攥住覃爻的手腕,态度当场软下来:“我错了老婆,咱回家吧。”
王晓芸在后边激动地捂住心口,要是有横幅,她作为头号cp粉,一定当场举起来,上书四个大字:跟!他!回!家!
“没空。”覃爻说:“我有事。”他密集地反问:“你没事吧?”
谢珣嘴角微抽,不尴不尬地一咧嘴,拽着他不肯撒手,语气和缓许多,老实巴交地挠头:“我除了想你,暂时没别的事。”
覃爻:“……”好土。
谢珣好奇地追问他:“你有啥事?”
覃爻不说话,谢珣又问:“你这两年去哪了?上次那桩案子结束,我马不停蹄赶回来,你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覃爻深呼吸,冷漠又淡定:“与你无关。”
谢珣攥住他的手腕蓦地收紧,就像烙铁突然嵌进皮肉深处,那一下,覃爻感觉骨头都被捏碎,他微蹙眉头。
谢珣越收越紧,直到看出覃爻眉间的隐忍,才缓缓松开他,五指依旧如手铐,维持着随时能攥紧的姿势,虚虚圈着他。
覃爻丝毫不怀疑,要是这会儿不在大街上,现在圈在他手腕上的,就不是谢珣的五根指头,而是真正冰冷的镣铐。
但他们也只是,朋友而已。
“别激动。”覃爻很冷静,反过来劝他。
谢珣吃笑,松开覃爻,双臂抱拢,收起了伪装出来的老实巴交,恢复了他的流氓本质,目光冷冽而锐利,朝警车一扬下颌:“进去。”
覃爻望向他,平静地说:“我没有犯事,不需要坐警车。”
谢珣保持微笑,抬手比了个耶,不疾不徐地威胁:“给你俩选择,一、被我扛上去,二、被我抱上去。”
“……我选三。”覃爻上了驾驶后座。
谢珣紧随其后钻进去,吩咐王晓芸:“开回市局。”
短短两年时间,市局几乎没什么变回,大门前的道路修缮了,种了很多石楠,旁边的小池塘里多了两条小鱼。
谢珣指着池子里的鱼说:“看到没,那两条胖头鱼,一条金鱼,一条草鱼,生了这两条杂交色。”
王晓芸把警车停回白线内:“谢队,到了。”
谢珣下车,顺便绕过车尾,去另一边帮覃爻打开车门。
覃爻低着头,前脚刚着地,后脚就被四周围上来的礼花炸了一身,刑侦支队的同志们两眼泪汪汪,异口同声:“欢迎覃老师回到市局!”
谢珣帮他拍掉身上的礼花,覃爻抬头望去,无奈地笑了下:“好久不见。”
市局刑侦队主力还是这些人,两年前,覃爻与他们共事过一年。
当时谢珣人手不够,把覃爻这个养老临聘人员临时拽上去,覃老师一张嘴,谈判专家来了都要直呼专业。
那会儿覃爻帮着他们处理了很多次现场危机,留下赫赫声名,却在不到一年后,突然消失,音讯全无。
谢珣摘掉他头顶的礼花,趁机揉了揉他的脑袋:“老同事都记得吧,副队长袁湛,兼职男妈妈,这是自称女汉纸沈春霜,技侦彭帆……”
谢队长如数家珍,喋喋不休地介绍过去,他满肚子腹稿,被覃爻一句话打断:“我记得。”
“呃…”谢珣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短暂的一年间,除了案子,他和覃爻好像也没什么其他话题。
思来想去,终究汇成一句感叹:“回来就好。”谢珣说:“刚好,昨天省上下来的通知,说有一伙流窜犯案的劫匪,来榆西了。特警和武警部队在组织行动,咱们要去帮忙,你……”
覃爻抬手,摆了摆,婉拒道:“我就不去了。辛苦你们。”
其他三人都望着他,众人面面相觑。
彭帆没忍住,问道:“覃大师,不回市局了?找了别的工作?”
沈春霜胳膊肘捅他:“嘘。”
袁湛伸手,拍了拍覃爻的肩膀,慈祥道:“两年前,你突然离开,谢珣挺自责的,咱们局里办案,老是麻烦你一个外援,肯定把你累着了。”
“还好。”覃爻说。
彭帆眼巴巴地瞅着他:“回来吧,覃大师,有你在,咱们局里的案子解决起来,才能事半功倍。”
覃爻笑了笑,轻轻摇头。
——显然是拒绝了。
谢珣深深地注视他,须臾,咧了下嘴角:“行吧,你编外人员,我们又不能逼你。你回来,大家今晚一起吃顿饭总行吧,不逼你回市局。”
覃爻想了想,没有再推辞:“好。”
在谢队长的再三挽留下,覃大师不得不留到下班点,这两天局里难得空闲,到点了准时下班。
覃爻在候客室喝了一下午的茶,谢珣时不时去瞅他。
沈春霜每次路过,都瞅见谢珣躲在候客室门后,根本挡不住他人高马大的身材,谢珣盯着覃爻喝茶的侧脸,一动不动像座望夫石。
“……”沈春霜默默捂脸,没眼看道:“老大,想跟覃老师说话,直接进去呗。”
谢珣吓了一跳,盯着覃爻太过专注,都没有察觉她靠近,他摆摆手,斜靠着墙疯狂抖腿:“你一小屁孩多管闲事,案子材料都报上去了吗?”
沈春霜撇撇嘴,溜了。
谢珣目送她离开,回头继续观察覃爻,恰好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珠子抵在面前,谢珣连退三步,稳住心神,抱着胳膊嬉皮笑脸:“覃老师,不喝茶了?”
覃爻默默地看了他三秒钟,返回候客室,坐回沙发里,抱着茶杯子垂眸沉思。
这样安静的侧颜,在他们短暂相处的一年间,谢珣见过很多次,有时在清晨的阳光下,有时在夜晚的台灯下,离得近了,几乎能看清他皮肤上细微的绒毛,纤长的乌羽似的眼睫,微微张开的唇瓣,琉璃般剔透的眼珠,还有专注的神情。
——分别这两年,覃爻去哪里了?去做了什么?
谢珣按了按心口,无声地关上候客室的门,回了自己办公室。
下班前沈春霜订了餐座,谢珣自作主张决定恰火锅,是以前他们支队聚餐的老店。
那会儿覃爻的公寓就在老店附近,聚餐结束后,谢珣会顺路送他回家——不管覃爻愿不愿意——再趁机去他家里坐会儿。
谢珣关了办公电脑,随手抄起外套,一溜小跑去了候客室。
覃爻手里多了一本《犯罪心理学》,他看书的时候很专注,侧颜恬静。
谢珣屈指敲门,撩了撩刘海,然后抱臂斜倚门框,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pose,优先展示他的肱二头肌,最后清清嗓子,用低沉性感的磁性嗓音提醒覃爻:“老婆,下班了。”
覃爻对他的称呼置若罔闻,淡定地合上专业书籍,缓缓起身,平静地回头:“走吧。”
谢珣合理怀疑自己的姿势还不够帅,他摩挲下颌暗暗琢磨,回家再多研究两本男神海报合集。
谢珣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他:“冷不冷?”
初秋傍晚已经有些凉意,谢珣记得覃爻很怕冷,南方的22度能让他如坠冰窟。
“还好。”覃爻笑了下,把外套递回去:“不怎么冷。”
谢珣盯着他的白皙纤长的手,一扭头,后脑勺对着覃爻:“妻子为丈夫拿衣服是应该的,你拿着吧。”
“……”谢二哈的脑回路,覃大师就没有一天理解过。
到底也没直接扔了,覃爻把谢珣的外套对半折叠,搭在胳膊上。
谢珣揽着他往外走:“春霜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老火锅店,还记得吗,老板常常跟我问你,我说你出差去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他说有你在,生意都好了很多。”
覃爻没说话,默默地听着。
好在谢珣是个话痨,没人回应也能自娱自乐地叭叭半天,他口干舌燥,回头一瞅。
覃爻微合眼帘,唇边笑意浅淡,眼神却很清明:“然后呢。”
——他一直在听。
谢珣心脏狂跳,揉了揉覃爻的脑袋,随口胡诌:“我就说等你回来了,派你去给他店子当个代言人什么的。”
嘀——
袁湛开车停在大门口,彭帆摇下车窗招呼他们:“老大,覃老师,快上车!”
谢珣抓了抓覃爻的胳膊,取走他胳膊上略显沉重的外套,放开覃爻,大步流星奔向彭帆:“好家伙,这是谁开的宝马?”
彭帆嘿嘿直笑:“我爸买的,咋样?”
谢珣乐了:“你爸给你买的,你让袁湛开?”
彭帆:“等我考到驾照了,我就自己开。”
袁湛举手:“我是心甘情愿给他当司机的。”
沈春霜招手:“覃老师!”
覃爻走过来:“谢珣。”
那一声很轻微,随秋日的微风飘进谢珣耳朵里。
谢珣带着笑意回头,柔声回应:“怎么了?”
“……”良久,覃爻开门上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