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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沥血之名 ...

  •   “你,在威胁我?!”
      “有吗?”陆晴萱索性把玉佩从脖子上取下攥到了手心里,“用一个对绛锋阁来说已经没什么用的人,换你们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东西,我倒觉得划算得很。”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枭的一举一动。纵然面具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陆晴萱还是能明显感觉到她面部肌肉在隐隐地抽动——想必此时,她正在洛宸与玉佩之间做着权衡。

      陆晴萱敢赌,因为她清楚,这块玉佩既是戾王想要的东西,而枭又是戾王的人,那她最终选择玉佩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洛宸,即使她当真与洛宸有什么仇什么怨。
      想到这里,陆晴萱把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攥着玉再往后退一步道:“你们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们不想知道的我也知道,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块玉佩中。放开洛宸,我就把玉佩给你,不知这笔买卖……”
      陆晴萱说得有板有眼,刻意停顿而弄出的玄虚,连晓得内情的蓬鹗他们都差点信以为真,可事实上,除了枭,所有人都晓得她在扯谎。停顿之余,她又将眼风迅捷地朝枭扼在洛宸脖颈处的手扫去——果然,那铁爪般的手已松开些许。
      陆晴萱心中暗喜,底气自是更足了一些。她一本正经地同枭周旋着,力求把假的说成真的,把死的说成活的,当然也就不曾发现,洛宸正神色复杂地觑着她——她方才,亦是直唤了洛宸的名字。
      终于,禁锢在咽喉处的力道被卸去,洛宸像个玩物被枭弃在地上,抚着被掐出一道青色痕迹的玉颈艰难喘息着。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失去意识了。

      枭已经站起身,用冰冷阴沉的眼神狠狠地盯住陆晴萱,开始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同时伸出手逼迫道:“东西,给我。”
      那是一只秀美颀长但骨节僵硬的手,看得出来为习得拿人锁喉的本领,她下了很大工夫。
      陆晴萱晓得扯谎以后,左右都逃不过这一局面,只是攥着玉佩向后退——身后不远处的石桌旁,有她早先为炼药而备下的火油,以及一根方便点火的火折子。
      她已然做好与枭决一死战的准备,眼光却突然瞥到了身后。
      洛宸居然在地上动了。
      陆晴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欣慰,可惜分神一瞬,枭竟忽地欺身到了面前。她毫无防备,霎时被枭的铁爪抓住了双腕,不由得大惊,下意识便要挣扎。但那股力道委实太大,大得好似要将她手上的血管捏爆。
      手渐渐没了力气,玉佩和净尘皆从她的掌心里跌落在地。枭的唇角露出一丝明显得意的笑,随后,她一只手仍是抓着陆晴萱不放,腾出另一只手弯下腰身要去捡拾。
      陆晴萱懊恼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她早该料到自己不会是枭的对手。然而就在这时,枭刚有些弯曲的身体蓦地僵在了原地,鲜血也随着她一声闷吭从口中喷溅而出,染上陆晴萱衣服的下摆。

      陆晴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但见洛宸不知何时已强撑着站在了枭身后,将故月完美嵌进了她的腰腹。只可惜,洛宸身体太虚弱,故月也刺偏了一些,否则,枭必死无疑。
      “呀——”
      洛宸毫不留情地将故月向前加送寸许,手腕一抖紧接着又抽离。蓬鹗这时也突然狂叫着从地上弹起。枭才拼力躲过蓬鹗的剑击,又被他径直踹一脚,摔出数尺远。
      “今日,你仍旧……差我半式。”洛宸用故月支撑住身体,粗重地喘息着,说出的话虚浮得已是断断续续,却分毫不改那足以令人胆寒的腔调。
      “好,很好……”枭捂着被洞穿的身体挣扎起来,随即又立刻跪倒下去,“洛宸,为什么你……总是这般高傲,我真想……咳咳……把你剥干净了看……看看……”
      陆晴萱:“……”
      ……剥干净?
      ……还看看!
      枭又似先前那般阴阳怪气起来,陆晴萱却巴不得前去赏她两个大耳刮子,但被洛宸倾身带住。几乎在同时,枭不知从怀中掏出来什么物事,瞬间就有一股浓烟将她包围。
      “快屏住呼吸!”
      洛宸见状忙提醒众人,同时用衣袖遮住了陆晴萱的口鼻,带着她全力向后一退,离开了烟雾的波及范围。待浓烟散去,枭已然不知所踪,只在方才停留的地方,留下一片猩红血迹……

      “快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无碍,只是动作大了些,伤口……有些撕裂。”
      危机暂时告一段落,八个人身上皆落下轻重不一的伤痕,模样好不狼狈。
      洛宸依言坐到门前一棵树下。她太疲惫了,已经撑不到进屋,可抬眸看到陆晴萱右手手腕处翻起的皮肉,还是禁不住皱起眉头:“陆姑娘,你亦受伤了。”
      “小伤而已,我待会儿会处理的。”陆晴萱一边说,一边用左手辅助着不大灵活的右手去拆解洛宸伤处裹缠着的纱布,回应得有点心不在焉。说着,她又想起什么忽然支吾起来:“不是都叫……叫过‘晴萱’了,就……别叫‘陆姑娘’了,生分。”
      其实有很多人都唤过她“晴萱”,可不知为何,就算方才情急,她也觉洛宸唤她时的感觉与那些人不同。
      “好。”洛宸柔声应她,眸子里漾出点滴笑意,随之举起手臂,道,“你的玉佩,收好,莫要丢了。”
      陆晴萱闻言抬起长睫,目光向洛宸手臂停当的方向看去:漆了淡淡血色的玉石,正安静躺在她的掌心里,夕阳下光泽更加柔和动人。
      陆晴萱不由得心头一热:方才情况那般混乱,她居然还不忘将自己掉落的玉佩捡起来。

      一番折腾,众人终于将伤口包扎妥当,洛宸也从方才打斗的脱力中恢复,扶着树干缓缓站了起来。
      “此地不宜久留,需得尽快离开。”她道,同时招呼伤势较轻的蓬鹗和谢无亦,把凡是能够留下痕迹的东西全部处理一遍。
      有过先前教训,又为掩人耳目,他们将溅上血迹的衣物都换了下来,甚至连可能沾上血迹的草都从地里薅掉。于是原本穿着统一的一行人,此时全都换作了布衣模样。
      陆晴萱把武器和一些必备的物事准备妥当,转头时看到洛宸正坐在石凳上,拿着谢无亦替她找来的软布仔细地擦拭着故月。
      虽然穿着极为朴素的衣服,她仍旧风采不减,如同落在乱石堆中的珍珠,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她耀眼的光芒。
      陆晴萱看着看着,就想起头天晚上沐浴时的情景,耳根不由得发了烫。她惶急地喘息两口,又无端觉得自己可笑——她是女的,自己也是女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收拾停当出发时已是夜里。八个人只在早上凑合了一顿饭,这一天下来便再没有进过一点吃食。
      除了手臂错位的苏凤,五个男人轮流划船。他们需要走较长一段水路,等到了渡口上了官道,才能乘换车马,其辛苦可想而知。
      洛宸倚在船舷上,许是累得有些紧,正轻阖着眼眸休息。陆晴萱虽然也觉得疲累,但想起白天里发生的事,便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她把没有受伤的手垂下去,放到温凉的湖水里,无聊地拨弄着。
      星夜静谧,秋露寒凉。行船荡开碧波,在平稳的湖面上慢行,后来逐渐出了湖区,又继续顺江而下。

      “属下无能,没……没能将她……带回来。”
      戾王府中,枭艰难地跪在戾王面前,因着身上的伤而不停地颤抖着。被冷汗打湿的发丝凌乱贴在两鬓和脖颈处,从头到脚无不显示出她此时的虚弱和强撑。
      戾王闭着眼睛按住眉心,沉默许久才堪堪地叹出一口浊气,道:“罢了,她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
      说完,他挥手示意枭退下,又唤了一名服装颇为怪异的男人进来。
      男人穿的是苗疆那边的服饰,说的却是汉话。走过枭刚刚跪过的地方,他垂眸看了一眼地上残留的零星汗水,眉头轻皱。
      “游夜。”
      “殿下。”
      “晓得要怎么做吗?”
      “属下明白。”
      “这次与上次不同,他们人多且有了警惕,万不可妄动。”
      “是。”

      “我这玉,究竟有何玄妙?”陆晴萱伸手在湖水里搅弄了一番,到底觉得无聊,正巧又想起来这件事,便趴在船舷上,回着头喃喃地问,“为什么你们这么想要得到它?”
      洛宸睁开眼睛,黑亮的眸子望向陆晴萱,将先前戾王的话细细思量一番,越发笃定玉佩和剑有关联,才悠悠启齿道:“许是因着……沥血剑。”
      “沥血剑?”
      “嗯。”洛宸轻轻颔首,身子向后倚靠一下:“沥血剑的传说,想必你们都听过,江湖上不是一直传得沸沸扬扬吗?”
      “可……可那只是个传说啊。”陆晴萱确实听过不少,但也从未当真,现在听洛宸再提,简直难以置信。她眼睛不由自主睁得又圆又大,直将将地看着洛宸,连眨亦忘了眨一下,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可爱。
      洛宸也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少顷,唇角才明显地勾了起来。
      陆晴萱见她久久沉默,本不明就里,又见她忽现出这般表情,才恍然回神,赶忙把身子向后退了退,拉开和她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脸的距离。
      双颊莫名地微烫,陆晴萱只好嘴硬着揶揄洛宸:“我还以为,你这人都不会笑的。”
      “我是人,自然会笑。”洛宸笑意愈甚,觑着陆晴萱轻声道,“端看我——欢喜与否。”
      陆晴萱:“……”
      妖孽!
      她暗地里咬牙,面上却不动声色,拍了拍洛宸的肩膀,继续追问,还故意硬了硬自己的口气:“就说那沥血剑。你现下在我手里,别想骗我。”
      “我从不骗人。”洛宸眉眼仍弯,语气却严肃起来,“旁人都以为那是传说,但我身边确有人见过。”
      “……”她话音才落,四下瞬间寂然,只有江水击打船舷的轻响,合着秋声送在耳畔。蓬鹗和谢无亦两人闻言,先是握住了船桨不再动作,后又将其攥得死死的,生怕待会儿听到什么把持不住,再把桨掉进水里去。
      “你说有人见过?是……谁?”冷场片刻,陆晴萱终于想起来说话,可说这话时的感觉,已然似在做梦一般。
      “我师父。”
      “你师父?”
      “我自幼被师父收养,对生身父母的样貌不曾有印象,只晓得师父如父。”洛宸目光淡然,语气却不失敬重,仔细听来,还有隐隐伤怀在其中,“他早年同我讲过,沥血剑并非传闻,江湖上有关它如何邪性,‘得之可得天下’的那些个说法,俱都是真的。”
      “等一下。”陆晴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洛宸的,确定两个人都没有发烧,这才继续说道,“既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也不见得就做真,你如何这般笃定?”
      “并非笃定,而是选择相信。”洛宸的话里疲惫与惋惜并存,“师父曾告诉我,他的双目,就是早年被沥血剑所伤致盲的。”
      陆晴萱:“……”
      蓬鹗:“阁主,那您师父现在何处,去找他不就可以了解得更多?”
      “他不在了。”
      蓬鹗:“……”
      气氛不觉中又沉闷起来,连江水声都听出几分涩然。陆晴萱再次将怀中的玉佩摸了出来,借着月光和船头灯火,仔细端详良久,闷声问洛宸:“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绛锋阁诸多年来做了太多错事,沥血凶杀,落到戾王手里必成不祥,是以……”说到此处,洛宸心尖突然一颤,她颇有顾虑地看向陆晴萱,“晴萱,你——也要去吗?”
      陆晴萱闻言一怔: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这女人。她低头不语,权作默认,洛宸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忧色,不忍亦无奈。

      洛宸担心的是,寻找沥血前路危困,且不说剑最终能找到与否,单是戾王也在找寻这件事,足以成为她后面路上的最大障碍,她并不想让陆晴萱随自己涉险;可她着实惊惧戾王手段,即使陆晴萱把玉给了自己,身上再无任何可图,也难保就能逃脱一死。
      如此权衡,倒是前者看似更为妥帖——既然十年前已然欠过陆晴萱一次,那么现在,也该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了。
      想到这儿,洛宸焦灼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深邃的目光里重新漾起那片柔和的湖泽。她微垂眼睫,暂时将心中忧虑放下,坐直腰身,对几人说道:“寻剑之事且放一放,此剑凶戾,倘若寻到还需有个安放之所。所以,我想先去一趟藏兵谷,顺便问一问有关沥血剑的虚实。”
      咔嚓——谢无亦手中的桨确实没有掉落水里,反而在他手中断成了两截。
      洛宸闻声望去,脸上现出风云难定的神情。她知道谢无亦在紧张什么。
      蓬鹗亦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冷汗,低声道:“阁主,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藏兵谷吗?”
      “接下来,我们该去要饭了。”
      蓬鹗:“……”
      “而且不是说过,莫要再叫我阁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沥血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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