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冬[罪案]》袁梦ing

64、第六十三章 晚餐

　　这天，韩冬很晚才回家，回来的路上买了些熟食。

　　家里安静极了，没有一点活力。葛小伍躲在厨房里默默地做饭，钱胖子还在房间睡大觉，蔡童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把熟食放在饭桌上：“我买了烤鸭还有凉拌菜。”

　　可是没人搭理他，葛小伍还好说，蔡童就坐在客厅里也当没听见那是几个意思？

　　他坐了过去，还没开口问怎么回事，蔡童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地对他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完，转身就走，上楼去了。

　　韩冬乖乖地跟了上去。

　　来到暖棚里，他忍不住问：“童童，你怎么了？生我气了？我真的有事。”

　　蔡童说：“你在外边干什么事我不会来管你。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不能因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就可以霸道地侵略对方的生活。”

　　韩冬觉察到了来自她身上的怒气和伤感，就说：“童童，我们之间说话还需要拐弯抹角吗？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跟我说吧。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一定改。”

　　蔡童忍住不哭，把画了六角齿轮曼珠沙华的那封信递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韩冬接过信件读起信的内容来，奇怪的是，他神情如常，竟一点都不震惊，仿佛一切都已料到。

　　这让蔡童更加惴惴不安了。

　　“你和朴仁火是认识的对吧？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是，我很早就认识他了。”韩冬也不隐瞒，直接回答。

　　韩冬的爽快让蔡童感到意外。

　　事实上，那次在医院的走廊上，韩冬已经认出了假扮成医生的朴仁火，而朴仁火也一样。

　　后来在小岚的家门口，俩人再次相遇，朴仁火劫持顾晓忠，威胁韩冬要杀了顾晓忠，韩冬没办法只好投降，谁知朴仁火背后使坏，在韩冬背后偷袭了韩冬，韩冬挨了一拳加一脚。这些，他都没有跟其他人说起过。

　　“为什么？”蔡童很不理解，“朴仁火是个间谍，你为什么会认识这种人？”

　　她多害怕她的男朋友也和那个什么狗屁间谍组织有关系，毕竟男朋友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她很没底气。

　　“他是来找我报仇的。”韩冬看完信后说。

　　“什么意思？”

　　“童童，你不要管这件事了，这次我非去不可，否则那个疯子会折磨死顾晓忠的。”

　　“韩冬，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他为什么要找你报仇？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韩冬看着小女友期盼、担忧、迷惘的眼神，犹豫再三后终于松口：“好，我告诉你。”

　　“你说，我承受得住。”

　　韩冬吸了一口空气，暖棚里的空气里弥漫着瓜果的香甜味，吸一口神清气爽。

　　“八年前，我在黑省公安厅工作。那年朴仁火空降黑省，住别墅、出入名车、出手阔绰，看着来头很大。他称自己从小跟随父母出国谋生，在国外有很多产业，因为念旧所以回乡，想为家乡做点实事。为了寻找合适的投资项目，他接触了很多省里、市里的领导，省里也很重视，不敢怠慢。我当时只是个小喽啰，不知道他看中了我身上哪一点，频繁向我示好。我和他接触过一段时间，期间他没提起过任何有关投资的事，只是每天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他总是能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对我施以援手。说实话我那时差点就对他掏心掏肺了。”

　　蔡童说：“差点？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他有问题的？”

　　“可能真的是天意吧。有一天下班后我发现我同事偷偷摸摸地下载了省里的一些机要文件，然后鬼鬼祟祟地打车走了，而不是开车。我觉得奇怪，就跟了去了。结果让我发现我同事居然把偷出来的文件全部给了朴仁火，朴仁火当场给了我那个同事一叠钱。”

　　“所以你告发了他们？”

　　“对。我回家后做了深刻的思想斗争，三天后找到国安部门，把我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不久，国安部门对朴仁火进行了秘密的侦察和监视，两个月后证据确凿，一网打尽。在抓捕朴仁火的过程中，他拒捕、伤人、盗窃，如你所知，朴仁火因为多项罪名被判无期，而且据我所知，是不能减刑的。”

　　“原来是这样。”蔡童紧张的情绪终于得到缓解，“阿冬，你是想去赴约吗？他不会放过你的。”

　　“他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次这个机会越狱，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所以我不能逃避，只有勇敢面对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阿冬，我刚才真的很害怕你跟我说你和朴仁火有关系。你当年所做的事都是对的，我支持你。他要报仇，那就来吧，我和你一起面对。我就不信了，邪还能压正了，我们背后是警方和整个国家，还对付不了一个罪犯了。”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不过不能拖太久，顾晓忠只是个普通人，撑不了多久。”

　　当晚唐忆江找上门来，韩冬纳闷姓唐的怎么找来了，蔡童很热情地招呼唐忆江进屋，说：“是我叫唐警官来的，我觉得我们应该让警方知道这件事。”

　　在顶楼和韩冬聊过后，蔡童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唐忆江。一来有警方支持比单打独斗强的多，二来唐忆江是她信得过的人。

　　“你跟他说干嘛？他能做什么？”韩冬对于唐忆江的不请自来很不高兴。

　　唐忆江：“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为了救顾晓忠，打死我都不会来。你知不知道顾德发已经被抓起来了，顾德发的老婆一病不起，儿媳一走了之，傻孙子没人管，真的很可怜，要是顾晓忠死了，那这个家真的完了。”

　　韩冬说：“那是顾德发造了太多孽活该，怨不得别人。哼，谁说我要去救顾晓忠了？我为什么要救他？”

　　唐忆江：“不用你救，救人是我们警方的职责。你只需要配合我们。”

　　“怎么个配合法？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对方是谁？知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能抓得住他？”

　　唐忆江的火气上来了：“我们警方不行就你行？韩冬，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好了，你们能不能不要一见面就吵架？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你们两个人加起来都要七十岁了，还跟小孩子似的为了抢玩具吵得面红耳赤，害不害臊！”蔡童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阿冬你少说两句，是我叫唐警官来帮我们的。唐警官，你放心，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警方的行动的。”

　　蔡童出面，两个孩子一样的大男人都没话说了。

　　沉默了一阵后，唐忆江说：“韩冬，朴仁火应该还会联系你，告诉你具体地址让你赴约，我希望我们能保持良好的沟通。”

　　韩冬说：“唐警官，事关重大，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请你谨慎再谨慎。”

　　“一定。”

　　第二天，门口的保安老头那又有信件了。

　　韩冬拿到后一看，是朴仁火的挑衅信以及一张顾晓忠的近照。

　　照片中的顾晓忠被蒙了双眼，嘴里塞了臭袜子，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唐忆江和同事一直蹲点在保安室附近，看到是送报纸的邮差把信送过来的。随后找到送报纸的邮差，邮差表示他只是送报纸和信，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再问他邮包中途有没有离开过视线，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那就奇怪了，朴仁火的信是怎么混进邮差的报纸里，然后送到韩冬的小区的呢？

　　眼下最迫切的就是查到信件的来源，顺着信件的来源或许就能找到朴仁火的藏身之地。

　　可是这条路好像不怎么走得通。

　　正当一筹莫展的时候，韩冬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蔡童在第二封信的信封上发现了有规律的小凸点。

　　它们被藏得很隐蔽，触感也不是很明显，但是只要用心去摸，就能摸得出来。

　　它们摸上去就像是一颗颗细小的尘埃粒。

　　“这是什么东西？”唐忆江问。

　　“盲文。”

　　听到韩冬的回答，蔡童和唐忆江都很吃惊。

　　蔡童：“阿冬，这真的是盲文？”

　　“没错。我需要纸和笔。”

　　蔡童马上拿来纸笔。

　　韩冬一边触摸一边在纸上写下来几串阿拉伯数字。

　　再将数字做一些处理，翻译成英文字母。

　　最后把这些英文字母连起来——

　　今晚七点，潭江码头，一个人。

　　拿到了时间、地点的唐忆江，转身就去部署行动了。

　　蔡童却心系韩冬，对韩冬说：“晚上我陪你去吧。”

　　韩冬说：“太危险了，你留在家里。”

　　蔡童说：“我坐在警车里不出来，有警察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韩冬想了想，说：“再说吧。”

　　一整天的气氛都是紧张的，警方忙着部署、安排，韩冬和唐忆江讨论着晚上的行动，只有蔡童无所事事，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下午两三点，韩冬回来了。他什么也没说，卷起袖子开始做饭。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做饭，蔡童有点看不懂了。

　　韩冬笑嘻嘻地对她说：“就让我给你做顿米其林五星级晚餐给你吃吧。”

　　他的笑容依旧那么灿烂阳光。可蔡童却笑不出来，她甚至想哭。

　　怎么这么像最后的晚餐呢？

　　不止是她，钱胖子和葛小伍都眼睛湿湿的。

　　花了两个多小时，一顿丰盛的米其林五星级水准的晚餐就做好了。

　　四个人围着饭桌入座，韩冬还开了一瓶红酒，给每人倒上一杯。

　　“来，干杯。”他举起酒杯。

　　蔡童三人也举起酒杯。响亮的碰杯声过后，四人喝完各自杯中的酒。

　　韩冬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抬头看看他们三个，说：“动筷啊，快点啊！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蔡童三人不想叫韩冬不高兴，就听话地拿起筷子吃起来。

　　菜的味道毋庸置疑，简直天上有地上无，可是他们却吃不下去。

　　这顿饭，像极了壮士出征在即，给壮士践行的最后的晚餐。

　　吃了一小块惠灵顿牛排的钱胖子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抹起眼泪来了：“阿冬，等会我和你一起去。”

　　韩冬大口大口地吃着肉，说：“我说过了，你们谁都不许跟去，别让我生气可以吗？”

　　“可是那个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狂徒啊！他手里还有枪呢！”

　　韩冬笑了：“有警察保护呢，没事的。”

　　“可是……”

　　“可是什么。”韩冬夹了一块黑松露煎鳕鱼塞住钱胖子的嘴，“吃东西吧你，话这么多。”

　　钱胖子嘴里被塞了东西，呜呜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了。

　　葛小伍给韩冬敬酒：“哥，小心一点，注意安全。”

　　韩冬笑着喝下这杯酒：“知道了。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沉重的，我又不是去送死……”

　　“不许说死。”蔡童立马打断，“呸呸呸，不许说死，不许说死。”

　　“好好，这个字不吉利，以后我们谁都不许在这个屋里说。”韩冬夹了个香草焗蟹腿给小女友，“看看你都瘦了，多吃点，我喜欢你肉嘟嘟的。”

　　刚好坐在对面的钱胖子吃牛排噎着了就喝了一口酒，还没吞下肚，便听到韩冬那句喜欢你肉嘟嘟的，忍不住笑喷，嘴里的酒尽数喷在了韩冬和蔡童的身上。

　　蔡童和韩冬异口同声：“胖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失误失误，纯属失误。”钱胖子嬉皮笑脸的。

　　“看我怎么收拾你。”韩冬瞪了钱胖子一眼，起身拿了瓶还没打开的啤酒，一通上下左右的晃动后拧开瓶盖，瓶口对着钱胖子。

　　瓶子里蓄势待发的啤酒沫沫借着气体的冲力喷将而出，喷了钱胖子一身。

　　“你丫的！”钱胖子也不服输，也拿了一瓶啤酒来玩。

　　四个人在嘻嘻哈哈的玩闹中度过了这顿压抑的晚餐。

　　蔡童看着他们玩耍嬉戏，突然困意上来了，连连打哈欠，眼皮子也直打架。

　　终于她撑不住了，靠在饭桌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了。

　　铃声响个不停，她猛地跳起来，同时一件皮衣从身上滑落在地。

　　黑色机车皮衣，是韩冬的。

　　饭桌已经被收拾过了，擦得干干净净，锃亮锃亮的。

　　可她明明记得他们好像玩来着，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沙发上，钱胖子和葛小伍歪七扭八的，睡得正香。

　　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她终于回过神来了，按下了接听键。

　　“喂，唐警官，怎么了？”

　　“蔡律师，韩冬呢？”

　　“阿冬？”蔡童糊涂了，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八点了。“阿冬不是去见朴仁火了吗？”

　　“他把我们耍了！”

　　蔡童惊了。

　　唐忆江告诉她，按照原定计划，韩冬骑摩托先走，警方在后面悄悄地跟着。一开始挺正常的，没什么状况。可是万万没想到通过一个红绿灯后韩冬的机车突然加速，借着下班高峰期，灵活地在车流中一通狂奔后就不见了踪影。

　　“我们赶到潭江码头，他和朴仁火根本不在那！”

　　“什么！？”

　　蔡童有种被雷劈到了的晕眩感。

　　为什么会这样？

　　对了，他们本来在吃饭的，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她很困很困，就睡着了。

　　难道——

　　她推醒钱胖子和葛小伍，两个人还没睡醒人都是焉儿的。

　　葛小伍打着哈欠：“姐，你干嘛呀？我还没睡醒呢。”

　　蔡童一本正经地问：“我问你们，你们还记得是怎么睡着的吗？”

　　钱胖子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什么怎么睡着？困了就睡了啊！”

　　可马上又说：“不对不对。我们不是在吃饭吗？吃的好好的怎么会困得睡着了呢？”

　　他看看蔡童，又看看葛小伍，脸色大变。

　　“现在几点了？阿冬呢？”

　　蔡童说：“唐忆江说阿冬根本没去潭江码头。阿冬和朴仁火约的见面地点根本不是那！”

　　“坏了坏了，阿冬这是要自己硬抗啊！”钱胖子急得跳了脚，“那个朴仁火是个狠角色，手里还有枪，阿冬一个人是弄不过他的！”

　　“那怎么办呀？”葛小伍急得快哭了。

　　“不能急，不能急。”蔡童拍着胸脯安慰自己，忽然想起什么，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翻起了垃圾桶。

　　乱翻一通，从里面翻出来一封信。

　　没错，就是今天收到的那封信，韩冬看完后随手扔垃圾桶了。

　　她展开信纸，触摸上面的盲文凸点，仔细而又小心地把每个点都记录下来。

　　记完后从网上找了盲文对照表，一个一个耐心地翻译出来。

　　最后的结果是——

　　今晚七点，丹江码头，一个人。

　　“阿冬……”

　　她眼眶倏地湿了。

　　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冲进韩冬的房间，找到了他的车钥匙，然后穿上保暖的羽绒服，戴上帽子手套，急匆匆地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