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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十三章 单家 ...

  •   蔡童四人赶在了□□局关门前赶到了。

      推开大门,窗口前站满了穿工服的工人,一个个的情绪很激动。一个戴眼镜、穿西装、看上去很像领导的中年男人正在和这些工人的带头人交涉。

      领导是站着的,带头人是坐在椅子里的。

      领导弯腰,椅子里的那个人四仰八叉地坐着,架子有点大。

      蔡童好好地打量起坐着的那个人。

      七十岁上下的老人,满头白发,脸上的褶子跟沟壑似的纵横交错,穿着打扮很朴素,全身上下没一样是值钱的。

      韩冬也注意到了这个老人,悄悄地对蔡童说:“他应该就是周海生。”

      韩冬说得很轻,可周海生忽然转过头来了,看了一眼韩冬他们四个人,没说什么又转回去了。

      “不是吧,说这么轻也听得见?”韩冬有点吃惊。

      这回,周海生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对着韩冬他们四个人说:“你们认识我?”

      韩冬一愣,笑着上前去,把右手伸了出去:“您好,周老。”

      周海生也把右手伸了过去,俩人重重一握后松开。

      “你们是……”

      谢安立马上前说:“周老,我叫谢安,以前是警察。”

      “警察”二字让周海生觉得很亲切:“噢,你是哪个部门的?什么时候考进来的?”

      谢安笑说:“我考进公安那年您刚好退休。我一进公安就被分去了刑侦大队。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辞职了,现在自己做点小生意。”

      “噢噢。”周海生若有所思起来,“公安不好干对吧?又累钱又少,有本事的都走了,都走了。”

      谢安:“我是很喜欢公安这份工作的,可是我也是没办法才辞职不干的。”

      周海生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

      “当年我在一个抓捕行动中手被歹徒刺伤了,断了两条筋,再也握不住枪了,所以只好辞职自谋出路。”

      周海生听了小辈的经历后感慨了起来:“哎,是啊,干公安的真的是时时刻刻都把自己的头颅别在裤腰带上!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明天不知道后天的事!你断两条筋还算轻的,我当年有个战友为了抓捕逃犯把命都搭上了呢!”

      说着说着老人家不自觉地陷入到了悲伤当中。

      往事历历在目,不堪回首。

      这份沉重和悲痛也只有干过公安的才体会得到。

      他们在这边扯东扯西,来办正事的工人们有些着急了。

      “周老,我们这事怎么办呀?”

      周海生经提醒才想起来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他收回思绪,把全部精力转到今天这个事上来。

      他对主任说:“主任啊,工人们快没饭吃了。你就看在我的薄面上帮帮他们吧。”

      主任很为难:“帮肯定是要帮的,可是我们联系对方老板也是需要时间的呀。”

      “主任啊,那个混账老板现在就是躲起来不肯见工人们,他应该还在咱们榆县,你们政府可以发动力量把他找出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拖欠工人工资的事政府本来就很重视,我们肯定会帮工人们解决工资问题。可是这个事不是我们□□局能做得了主的,你们得给我们时间和别的单位沟通。”

      “你这么说就有点敷衍了事的意味了。”

      “周老,我不是敷衍你们,我们做事也是要讲程序讲法律的呀!您是老公安了,您应该明白的。”

      “我明白。可是工人们说他们找我之前已经来找过你们很多次了,每次你们都是让他们填完表格就打发他们回去了。他们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找到我让我帮忙。”

      “是是,之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工作不严谨,我在这里呢先给各位道个歉。”

      这位主任挺会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道歉就道歉,谦卑得不要不要的。

      可是工人们并不吃这一套。

      工人代表说道:“之前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个态度。你们爱理不理的,叫我们填了张表就完事了。我们过两天来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们就说等明天。明天来了还是等明天。你们这样不是故意拖时间敷衍我们吗?反正这次我们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我们今天没得到结果就不会走!”

      “对,我们不走了!”其他工人附和。

      “各位别激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这位主任已经急得不行了,大汗淋漓,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蔡童进来的时候多少也了解了些情况,就上前提出一些作为律师的专业意见。

      她建议工人们可以走法律程序解决被拖欠工资这个纠纷。

      “工人被拖欠工资完全可以走法律程序,□□还真起不到什么作用。”

      主任松了一口气。

      蔡童问:“对了,我问个问题,你们是在厂里上班的是吗?”

      工人们说是的。

      “那么厂子现在的经营状况你们有了解过吗?”

      工人代表说:“厂子老早被法院查封了,包括厂房、机器什么的都被封了,说要拍卖了。所以我们才急啊,万一东西被拍光了那我们这些工人该怎么办呀?”

      “对啊!老板欠了银行很多钱呢!”

      “我听说可能拍卖的钱还不够还银行的。”

      工人们又开始激动了。

      蔡童人小能量大,三两句话就把场面给hold住了。

      “你们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农民工的工资是有优先受偿权的。这是什么意思呢?通俗来说,就是工厂到了执行阶段,拍卖所得的款项首先要支付工人工资,然后才能进行分配、清偿。”

      “真的假的?”工人们虽有疑问,但很显然他们已经被蔡童的话吸引去了。

      周海生惊讶地看着蔡童,很想听听她到底有什么“高见”。

      “我说的都是真的,国家有明确法律规定的,要优先保障农民工工资。”蔡童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分发给工人们,“我是律师。”

      有了这张名片,蔡童在工人们心中的地位更加重了。

      工人们全都围着蔡童,很急切地问东问西。

      比如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做,要走什么程序,能不能请蔡童帮忙。

      蔡童想了想,对□□局主任说:“你好,因为我不是榆县本地的,所以有些事也只能是纸上谈兵。法律规定就摆在这,但具体怎么做、联系法院什么的还是需要你们□□局出面。”

      主任一口答应:“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去联系!”

      有了解决问题的方案,主任比任何人都积极。

      过了一个小时,主任回来了,满脸笑容,大概事情办得很顺利。

      果不其然。

      他告诉工人们,榆县法院已经知道了该厂老板拖欠工人工资这个事。鉴于老板已经无偿还能力,而厂房、机器即将进行公开拍卖,法院院长牵头,承诺加快拍卖进程,并且将拍卖所得款项优先受偿工人工资。

      “各位,法院已经有了明确答复,但是法院也说了,法律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联系了司法局,司法局指派了一位律师为各位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这些程序性的东西这位律师都会做的,各位只需要配合律师,等着拿钱就行了。”

      工人们又沸腾了。

      “这样太好了!我们的工资有希望了!”

      “是啊,太好了。本来我还以为一分钱都拿不回来了呢!”

      主任又说:“司法局指派的这位律师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太好了啊!”

      过了一阵,司法局指派的律师赶来了,工人们一哄而上,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周海生被冷落在了一旁,但看着工人们有希望拿到属于自己的工资,他心里也很高兴。

      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收拾收拾□□材料,折叠好拽在手里,慢慢地转身走出□□局。

      主任忙着对接,没看见周海生出去。

      蔡童看了眼那个落寞的背影,追了出去:“周老,您请留步。”

      周海生回过头来:“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真的是老喽!”

      蔡童说:“我只不过是个卖弄学问和知识的贩子而已。和周老您比起来,不值一提。”

      周海生的眼睛亮了:“噢?”

      “周老您本来可以退休在家享清福,可您为了给那些受了委屈又没有门路伸冤的老百姓讨个公道,您东奔西走,不畏寒暑,一分钱不要。光是这份执着、坚定的精神,已经是我们这些小辈无法企及的了。”

      话说得漂亮,周海生听了很高兴。

      “对了,你们找我有事?”

      “是的,我们想找您了解个案子,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

      “有空的有空的。那要么上我家去吧,慢慢说。”

      “行。那我们就厚着脸皮叨扰周老了。”

      “没事没事。我喜欢热闹。哈哈。”

      ……

      周老太对蔡童等人的到访很是不高兴。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茶水还是泡好端上来了。

      上完茶就又独自回房间打毛衣去了。

      蔡童说明来意,周海生吃了一惊:“你们想知道95年夏天解救被拐妇女的那个案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那个案子这么感兴趣?”

      韩冬说:“周老,实不相瞒,我也是警察,我现在手上有个案子,经过调查发现和榆县95年夏天的那个解救被拐妇女的案子有关系。所以想来了解一下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

      “是这样啊。”周海生打消疑虑,慢慢地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案子。

      “95年我四十二岁,是安星镇派出所的副所长。我记得是六月份的事情,金州市公安局联系了我们,说是要我们帮忙协助解救一个金州市被拐妇女。”

      喝口水,又说:“那个被拐妇女名叫姜梅,是个大学生,90年的夏天在安城被人用迷药迷晕后拐卖。人贩子把她卖给我们安星镇最穷的村上屋村的一个姓单的老光棍。”

      蔡童:“姓单?”

      “对。其实一开始我们不知道姜梅被卖给单阿大了,村里人都是抱团的,谁都不肯说实话。最后我们是派了卧底警察进去才搞清楚的。”

      “当时那个单阿大已经四十多岁了,瘸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睛,还有白癜风。单阿大还有个弟弟,叫阿二,阿二比阿大小十岁,是个正常人。可是家里实在太穷了,只有三孔破窑洞,除了种点毛地黄挣点钱就没别的生计了。单家那老俩口还没见着俩儿子娶媳妇就早早地死了,家里就只剩下兄弟两个。这样的人家,哪个姑娘愿意嫁进来?后来俩兄弟听说可以花钱买媳妇,就东拼西凑地凑了一千块钱买了个媳妇回来,就是女大学生姜梅。”

      蔡童听得心惊肉跳的:“周老,您是说姓单的俩兄弟合伙买了姜梅?”

      “是啊。兄弟两个……哎!”周海生欲言又止,“那女娃可怜哪!”

      同为女人的蔡童最为感同身受,她紧张地揪住了胸口的衣物,眉头拧得紧紧的。

      韩冬看了她一眼,贴心地握住了她的一双小手,安慰道:“没事,别怕,我在呢。”

      蔡童:“我没事。周老,请您说下去吧。”

      “好,那我就从警方卧底上屋村开始说起吧!”

      95年夏,安星镇派出所得到可靠消息,被拐妇女就藏在上屋村里。

      为了不打草惊蛇,副所长周海生决定派一个生面孔混进村里当卧底。

      恰好村里要修路,这个卧底就以修路工人的身份混了进去,一边修路,一边打听村里的情况。

      卧底是个挺会的小伙子,不但和其他工友打成一片,而且还和村里人的关系也不错。

      村里喊他帮忙他都乐呵呵地去了,谁家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也很热心地踩着自行车送孩子去看病,哪家的窑洞塌了他也毫不犹豫地扛着锄头、铲子去了……

      久而久之,村里人都把他这个外乡人当成了自己人。

      群众基础打好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他开始时不时地向村民打听村里买媳妇的情况,从村里人的口中得知从外面买媳妇的还不少,所以一时半会还无法确定到底金州市公安局要解救的到底是哪一个。

      无法确定不代表无法开展工作。

      他决定根据现有的线索,一家一家地实地寻找。

      金州市公安局那边传来一张姜梅上学的照片,照片中的姜梅明眸善睐、肤如凝脂,名副其实的美人儿,一点不比电视上的女演员差。

      此外,他还掌握了姜梅的一些基本情况。

      比如,姜梅是学美术的,是个左撇子,脖子后面有个梅花胎记,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她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年轻尽责的卧底一家一家地跑。

      第一家的女人是个斗鸡眼,而且没什么文化,直接被他排除掉了。

      赶到第二家的时候,女人正在打水,屁股后面跟了四个小孩,三女一男,男娃年龄最小。

      无论是长相还是谈吐,她都符合姜梅的条件。

      可是卧底发现,这个女人惯用的是右手而不是左手,所以也只好被排除掉了。

      但他又怕错误判断,所以又存了个心眼,待进一步调查。

      卧底去的第三家就是单家。

      单家在上屋村算穷的,只有三个窑洞,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可真正能住人的也就两个窑洞,一个烧饭,一个睡觉,兄弟俩人睡一个炕。

      单家后面的高坡上漫山遍野的毛地黄,开得正艳,远远望去好看极了。

      这天单家门窗紧闭,好像没人在家。

      年轻卧底也不敢上去敲门暴露自己,就想先走明天再来。

      刚转身,右后方传来奇怪的声音。

      转过身去,那边的草垛子被拱开了,藏在下面的一扇铁门被推开,伸出来一双树皮似的干瘪的双手。

      单阿大吃力地从地窖里探出头来,他看见卧底了,冲着卧底大口喘粗气:“拉我一把。”

      年轻的卧底照做,在拉单阿大出来的同时好奇地瞧了几眼地窖下面。

      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只能望到甬道的转弯处,至于甬道的那边是什么光景,就不得而知了,只听到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单阿大爬上来后虚得两腿发软,没把铁门关上就一屁股坐在了草垛子上。

      点了土烟抽起来,哼起了小曲,快活赛神仙。

      年轻卧底隐约感觉到什么,就分给单阿大一根烟,和他有的没的攀谈、闲聊起来。

      单阿大抽着城里的香烟,向卧底骄傲地炫耀起来。

      “人家讨媳妇都要给几万几万的彩礼,我一分钱都不用给。我媳妇年纪小,长得又好看,还是个大学生呢!你说我厉不厉害?”

      卧底笑不出来,问:“人家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嫁给你噢?”

      单阿大白了卧底一眼,说:“我怎么了?我就是家里穷点腿脚不利索点,其他的和别的男人一样。我那媳妇,是我和我弟从外面买回来的,花了一千块钱,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儿子呢!”

      “那你儿子呢?”

      卧底的话刚说完,一声怒斥突然从背后响起。

      “你个老不死的!”

      卧底转过身去,男人三十来岁,一米八的高个,皮肤黝黑。背上背了个背篓,里面装满了各种花色的毛地黄。

      右腿边上黏了个四五岁的男娃娃,穿着开裆裤,流着鼻涕,邋里邋遢,抱着男人的腿,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卧底瞧。

      “你骂谁呢!”单阿大艰难地从草垛子上站起来,指着亲弟弟的鼻子骂。

      单阿二人狠话不多,放下背篓,直接冲将上去挥出一拳,把亲哥哥打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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