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冬[罪案]》袁梦ing

136、第四章 挑拨

　　第二天晚上九点多，韩冬、蔡童还有钱胖子三个人兵分两路。

　　钱胖子拎着装了现钞的公文包在黑漆漆的烂尾楼里等。韩冬和蔡童埋伏在附近，人手一个望远镜。

　　这个楼盘一开始雷声很大，地产公司很出名很有实力，当时政府为了吸引该地产公司来投资盖楼给了很多的优惠政策。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该地产公司在把楼盖到五层的时候因为别的产业投资失败而导致资金链断裂。

　　资金链一断，地产公司也跟着死了，这个楼盘，因为没有钱盖就只好搁着，任其风吹日晒。

　　大楼没盖好，四面都是通的，一到晚上冷风呼呼地吹，不但冷得慌，声音也恐怖，就跟女人哭似的。

　　钱胖子胆小，站着一动不敢动，跟个乌龟似的缩紧了本来就不长的脖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快十点了，他激动极了，心想早点完成任务早点溜之大吉。

　　十点了！

　　钱胖子突然精神抖擞了起来，睁大一双小眼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一切。

　　没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心想大概对方还没到，就又等了一会。

　　突然一个黑影从眼前飞扑而过，吓得他大叫一声，后退数步差点跌在地上。

　　那小小的黑影顺着杆子敏捷地爬了上去，蹲在上面的杆子上冲着他喵喵叫唤。

　　一团毛茸茸，一双亮得跟灯泡一样的眼睛。

　　原来是一只野猫。

　　钱胖子摸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耳机里响起了韩冬的声音：“胖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钱胖子说：“没事，就是一只野猫。”

　　“一只猫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很吓人的好不好？要不换你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是我能出面还轮得到你？”

　　“好了好了。”蔡童听不下去了出来调停，“别内讧了行吗？胖子，你继续留意你的周围。阿冬，从现在开始你就别说话了。”

　　钱胖子：“得嘞，听股东的。”

　　韩冬朝蔡童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真的没再说话了。

　　又过了十分钟，钱胖子实在挺不住了：“都这个点了还没来，应该不会来了。”

　　韩冬开口说话了：“先别走，再等等。”

　　说话的时候，一个人影缓慢地闯入望远镜的可视范围内。

　　“来了。”

　　蔡童也看到了。

　　“胖子，来了，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钱胖子抖擞了一下精神：“他在哪？”

　　“他已经进入工地，朝着你那栋楼去了。”

　　“好嘞。”

　　那人缓慢地移动着，边走边东张西望。

　　走到一处相对较亮的地方，蔡童定睛一看，惊得捂住了嘴巴。

　　她和韩冬两个人面面相觑，韩冬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一定要沉住气。

　　可是那人在工地上走了几步后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突然调转走了，走得很急很匆忙，一会就没了人影。

　　“胖子，你回来吧。”韩冬摘下耳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钱胖子拎着公文包回到车上，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看见是谁了吗？”

　　韩冬捏着下巴，沉思着。

　　蔡童说：“见到了。”

　　钱胖子看看他们的表情，说：“难道……难道真的是张荣兴？”

　　蔡童无力地点点头。

　　“我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钱胖子看着韩冬，“阿冬，那接下来我们盖怎么办？张荣兴没有和我交易，我这边跟乔雪好说的，可是调查组那边呢？要不要告诉调查组啊？”

　　韩冬说：“胖子，你只要管好你那边的事，张荣兴的事你别管。”

　　“行吧。”钱胖子忽然感慨起来，“瞧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没想到却是那种人。哎，想当年我的案子就是他办的，他跟我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他说，人犯了法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坐完牢出来好洗心革面好好做人，再也不要进来了。当时我是感动得稀里哗啦，当场就抱着他哭了。现在想想，哎！”

　　突然一个激灵：“等等！他不会在我那个案子里做手脚了吧？本来我是可以无罪的，不知道他怎么一弄就把我弄进去了。”

　　韩冬问：“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受贿啊，要钱啊。你们想啊，他每抓一个犯人，那些犯人想脱罪都贿赂他，他一年得多挣多少钱啊！哎，我蠢啊，当年怎么就没想过给他送点钱呢？说不定我就不用坐牢了。失策，失策啊！”

　　韩冬说：“当年你被那个女的迷得五迷三道，傻到为了那种女人试图去攻破银行的安保系统，张荣兴他不抓你抓谁？你那个案子，是没任何问题的，量刑很恰当。我就是很震惊，张荣兴怎么会……”欲言又止，说不下去了。

　　钱胖子说：“阿冬，你也是警察，张荣兴那个内奸、叛徒你一定不能放过他啊！”

　　“我再想想怎么做。”

　　“这个还用想吗？直接报告给调查组让调查组把他抓起来大刑伺候啊！真是无语了，身为人民警察竟然做非法的勾当！”

　　钱胖子咬牙切齿的，他想起了当年自己的案子，越想越生气。

　　“当年我是试图攻破银行的系统，可我不是最后幡然醒悟及时退出了吗？在法律上这叫什么来着？”

　　蔡童回答：“犯罪中止。”

　　钱胖子：“对对，就是犯罪中止。我才攻了三分钟就知道错了主动中止了犯罪，按理说应该从轻处罚才对，可我最后还是被判了那么多年，连个取保候审都不给我办！”

　　韩冬：“你那三分钟给整个银行系统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判你三年都算轻的了。”

　　蔡童：“胖子，据我所知，像你这种情况，黑银行、国家单位系统的，法院一般都会往重了判。幸好你中途悔悟及时中止了犯罪，否则哪止三年有期徒刑？无期都有可能。再说监狱里表现好还能减刑，减个两次没两年就出来了。你就别抱怨别怀疑当初的判决了。”

　　钱胖子被韩冬、蔡童两个人夹攻，无奈地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法律我不懂，也说不过你们夫妻。不过张荣兴这事我管定了。”

　　钱胖子决心已下，韩冬和蔡童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但轻重缓急、利害关系都给他说清楚了。钱胖子也表示不会轻举妄动。

　　……

　　张荣兴离开烂尾楼后就近找了家小饭馆吃宵夜。

　　手心里拽着举报人提供给他的举报信息。

　　根据举报人提供的时间、地点，他赶到烂尾楼，远远地看见了站在四面透风的大楼里的钱胖子。

　　跟举报人提供的信息一模一样。

　　在等菜的时候，张荣兴点了一根烟，苦闷地抽了起来。

　　自言自语：“你这小子，怎么就不学好呢？”

　　“谁不学好？”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

　　张荣兴抬起头来：“秦队？”

　　秦煜一身便服，在张荣兴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张荣兴赶紧叫老板再拿一副碗筷来，自己则递了根烟给秦煜，并殷勤地给秦煜点烟。

　　秦煜吸了一口后说：“这烟，好是好，但凡事都要有个度，抽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已经决定戒烟了，荣兴，要不我们一起吧？他们说一开始很难熬，得嚼口香糖来转移注意力。我怕我坚持不住。噢，不对，现在你人都不在局里，在调查组呢，面都见不到，怎么一起戒烟？算了算了，算我没说过。”

　　张荣兴笑说：“戒烟我是想过的，不过得等调查组的工作结束以后吧。”

　　秦煜顺势问道：“你在那边怎么样？还顺心不？”

　　“挺好，挺好。”

　　“是吗？”秦煜笑笑。

　　张荣兴觉得秦煜笑得古怪，就问：“怎么？”

　　秦煜说：“听到点事儿，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

　　“有啥就说吧。秦队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直来直去，有啥说啥，所以我也希望你也能跟我说实话。”

　　“老弟，你们调查组里面是不是有个叫任杰的？”

　　“是，他是调查组的副组长，省公安厅刑侦局大案要案处副处长。”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为人？”

　　“怎么说？共事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他这人还不错。”

　　“还不错？”秦煜笑出了声，“老弟，你太单纯了。凡事都不能看表面。任杰此人表面上深明大义、正直诚信，但那都是表象而已。背地里他是那种有功劳就独占有责任就推得一干二净的两面人。”

　　“是吗？目前为止他还算可以，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那是因为你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等哪天他们拍拍屁股回省里去了，你看看他会不会想起你这个人来。”

　　张荣兴沉默了。

　　秦煜接着说：“调查组迟早是要回去的，他们下来查案子难道真的是为了伸张正义吗？荣兴，你太天真太单纯了。他们那几个不过是来走走过场、混个功绩，好以后升迁用。他们回去了功劳也领走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该怎么自处，你有想过吗？”

　　张荣兴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秦煜又说：“你们调查组下来两个副组长，组长却一直不露面，这不是明摆着组长压根没把丹江的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派两个副组长下来走个过场做戏给老百姓看呢。那个组长啊，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说不定此时正钻在哪个包厢里呢。”

　　张荣兴有些吃惊。

　　秦煜：“荣兴啊，我跟你做了一辈子的同事了，今天晚上我说的这些话都发自我的肺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现在跟着他们把整个丹江市得罪了个遍，等他们走后你还怎么在这里混？你以为你能干上面那些人就会高看你一眼吗？不会的。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们是绝对不会信任我们的。还有那个任杰你也要小心留意，天晓得他哪天就在你背后捅刀子了。有时候凶悍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笑面虎。”

　　“我知道了。”张荣兴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时，夜宵也上来了。

　　张荣兴招呼起来：“秦队，自己动手，别客气。”

　　“我不客气的。”

　　秦煜的一番话在张荣兴的心里多少激起了一些水花。

　　回到家躺在床上，他开始回想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在调查组工作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不过有些细小的细节平时没怎么注意，被秦煜这么一点拨后就都翻涌上来了。

　　秦煜说的那个任杰，工作的时候挺拼的，而且很多事情都是亲历亲为，轻易不交给别人做。

　　这样的领导还是挺稀有的，作为属下应该值得庆幸和高兴。

　　不过——

　　他记得上次，也就是接黄祈飞和郑春妮回金州的那次任务。他事先是不知道中途要演一场戏让郑春妮把她知道的说出来。

　　他是到了接人的那天才临时接到的这个任务。

　　好在经历过的大场面也不少了，他临场发挥得不错，成功完成任务。

　　但现在一想，好像有点问题。

　　接人的前一天，他看到任杰和另一位副组长以及后来省公安厅补充下派的组员聚在一块商量着什么。

　　他去敲门，可一进去他们就都不说了。

　　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一想，难道他们那会就在商量第二天的事？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一进去就不说了呢？

　　他们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难道不信任他？认为他会走漏风声？

　　就这样，他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第二天喝了一大杯咖啡才勉强撑得住。

　　现在调查组的调查一度处于停滞状态。

　　黄祈飞什么都不肯说，郑春妮前天晕了被送去医院了，乔宇默罪名成立难逃法网被关在看守所里等候公诉，至于乔海，这只狡猾的狐狸，已经被他所里的律师取保候审出去了。

　　张荣兴一直都很关注乔海的动向，他觉得放任乔海在外面并不见得是好的。

　　关于这个问题，他决定跟调查组提一提，至少也得派两个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住所吧？

　　他去敲任杰的办公室门，和任杰说起这个事。

　　任杰想了想，一脸为难地说：“说实话现在调查组人手不是很够。如果再派出去两个话……”

　　张荣兴说：“任副组长，这个事得马上做决定。万一被乔海偷逃出国就麻烦了。”

　　“你说得也对。”任杰看着张荣兴，脸上浮起一丝诡笑，说，“那要不这样，荣兴啊，你带个生瓜蛋子去盯乔海吧。”

　　张荣兴愣了愣，脸色有点不好看。

　　盯人这种事一般都是派小年轻去的。

　　任杰看着张荣兴：“怎么了？有问题吗？”

　　张荣兴马上回神：“没问题。我就带小戴去吧。”

　　任杰说：“小戴我还有事交代他去做。你带小乐去。”

　　“是。”

　　张荣兴有气无力地从任杰办公室出来。

　　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耳边嗡嗡直响。

　　路过小年轻的办公室，里面虽然忙成了一锅粥，但年轻人到底有活力，很会苦中作乐。

　　可是他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省里下来的小年轻和市局调过来的小年轻是两个阵营，各忙各的，各乐各的。

　　小年轻中最活跃的要属小戴了，他是省里下派的，人很机灵，业务也很好，所以张荣兴首先想到了他。

　　而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脑屏幕的那个愣头青就是小乐，市局挑选来的人，说不好听的，就是市局不想要的人故意借调查组要人顺势踢给了调查组。

　　这小乐他也有所耳闻，非常愣，反应比常人慢一拍。

　　带着这样的人去盯梢，张荣兴想死的心都有了。

　　小戴被任杰叫去了。十来分钟后就回来了。

　　他很客气地跟张荣兴打招呼，亲切地称呼张荣兴“张副队长”。

　　张荣兴对小戴的印象不错，挺看好这个96年的小伙子。

　　“小戴，你对象找了吗？”张荣兴一时兴起，想给人家做介绍。

　　小戴却笑着说：“张副队长，是这样的，您不是要去盯乔海了吗，那么您手上的活就得搁置下来了。任副组长的意思是由我来接替您现在的工作。我笨手笨脚的，还理不出个头绪来，还请张副队长您多教教我。”

　　张荣兴又一次懵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面对小年轻殷勤、好学、诚恳的态度，他再不乐意也只能笑着说：“好的。”

　　把手上的工作交给小年轻后，张荣兴带上小乐走了。

　　调入调查组这几个月，他头一次觉得调查组借用的这栋办公楼是那么的陌生和冰冷。

　　也许，秦煜有些话说得还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