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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斜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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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
脱下黑色立领外套和红围巾、难得重新披上白大褂的森鸥外,从无数令人头秃的繁忙工作之中溜了出来。
“林太郎羞羞脸。”爱丽丝舔着棒棒糖说,“竟然大白天翘班。”
森鸥外快哭出来了,“我再继续工作下去真的要过劳死了哦!”
有时候他都想和爱丽丝互换身份了,他来当只要每天快快乐乐的画画、被玩换装游戏、还有小蛋糕吃的异能力,爱丽丝来当这个首领什么的——
和森鸥外基本上想法互通的爱丽丝冷笑一声,“小洋装当然可爱,但是,你想把自己庞大的身体塞进幼女穿的洋装里,就是辣眼睛了林太郎!”
森鸥外自动免疫爱丽丝的嘲讽,自顾自幻想了一下,“这么想想,御姐模样穿着黑西装首领服饰的爱丽丝也好香啊,女王……不,果然还是十二岁以下的爱丽丝更好,小小的爱丽丝在首领座位上手足无措的噙着眼泪喊‘林太郎帮帮我!’,呜哇,太棒了吧!”
爱丽丝接收到了他有点糟糕的想法,举着棒棒糖跺脚,“林太郎在想什么,大变态大变态!离我远一点!”
或许是她的声音稍微大了点,有路人隐蔽的看过来。
森鸥外轻咳一声,换了听起来比较正经的、哄人的语气,“好好好,爸爸知道了,不要就不要,我们再去看看其他衣服好不好?”
毕竟还是在情势紧张的时期,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横生枝节都不太好。
“哼。”爱丽丝也知情知趣的放过他,“要好看的,不然我就把你藏私房钱的位置告诉妈妈!”
他们说着话,默契的转向另一条街,又漫无目的的走了一段路。
森鸥外站定脚步,看看四周,“哎呀,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
从他站的地方已经能见到不远处的砖红色五层办公大楼——正是武装侦探社的所在。
“来都来了,到咖啡厅喝杯咖啡、吃点小蛋糕怎么样?”森鸥外假惺惺的询问爱丽丝。
在主人心意已决的状态下,当然没办法违背的异能力生命体白了他一眼,顺着他的意回答,“好。”
正值黄金周,漩涡咖啡厅的客人还算不少。
森鸥外随意的挑了个位置,点了一杯咖啡和几个小蛋糕,悠悠闲闲的等餐点上来,撑着头看窗外。
“横滨真是个美丽的地方啊。”他看着看着,忍不住陶醉的叹息,“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她?你说是吗,爱丽丝酱。”
爱丽丝同意的点点头,“林太郎说得对。”
咖啡厅穿着白色围裙的店员端着托盘将餐点送上来。
森鸥外眉眼间带着点哀伤的情绪,在店员即将离开之际喊住她,“请问,这里有侦探社没错吧?”
店员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哦,就在四楼,从外面的楼梯或电梯可以上去。”
“啊,真是太好了,果然没有找错地方。”森鸥外情不自禁的说完,又小心翼翼的道,“……他们能做监视、就是,抓第三者的委托吗?”
店员忍不住看了一眼满脸颓废的森鸥外,带着点同情的说,“啊、当然有。不过,您可能要下周再过来,侦探社现在休息中呢。”
“什么?”森鸥外露出一个深受打击的表情,“果然不该在黄金周过来吗?侦探社也休息了——”
“是呢,公费员工旅游,真令人羡慕。”店员笑了笑,“大概下周二就会回来了。”
“啊、啊。”森鸥外这下是真的有点真情实感的颓丧了,“这样啊,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店员朝他歉意一笑,继续忙碌去了。
“员工旅游,七天。”森鸥外痛苦的浑身颤抖,用手掌抵住额头,“我一点都不羡慕——”
人家可以光明正大出去玩,自己却连偷偷溜出来都怕被先代派抓走杀掉、还要顾虑可能有突发情况,行踪都不敢清理的太干净什么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哦!
爱丽丝坐在对面,将蛋糕用叉子切出一个适合入口的大小,幸灾乐祸的说,“活该。”
森鸥外深沉的抬头,“所以说爱丽丝酱,你来当首领怎么样?”
爱丽丝瞬间想起首领室里仿佛会无限增殖的文件,一字一顿,“想!得!美!”
森鸥外呜咽着趴到桌上,“呜哇!我不要秃头!”
“秃头林太郎!”爱丽丝毫不留情的嘲笑他,还当场编了诡异的曲调唱起来。
森鸥外艰难的微笑,“嘲笑我的爱丽丝也很可爱呢,不过,是不是换成‘头发茂密林太郎’更好一点?”
“头发茂密?”爱丽丝重复了一遍,沉吟道,“这样好像更可怜了。”
她愉快的拍了拍手,再次哼起歌来,“头发茂密林太郎——”
森鸥外:……
好像真的更可怜了!
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运,爱丽丝没有唱多久,尾崎红叶就找了过来。
艳色和服的美丽少女撑着伞站在街上,冷清淡然的神情引来不少行人注目。
森鸥外却哀怨的叹了口气,对爱丽丝说,“工作又来了。”
爱丽丝露齿灿烂一笑,“没关系,你是头发茂密林太郎呀。”
森鸥外、森鸥外不想说话。
虽然尾崎红叶已经在外等候,他依然等到爱丽丝将最后一点蛋糕吃掉,才慢悠悠的结了帐,走出咖啡厅。
港口Mafia新任首领小小的、悠闲的放松时光,便这么带着对福泽谕吉酸溜溜的嫉妒结束了。
不过。
位在青森县的福泽谕吉,实际上没有森鸥外想象的那么悠哉。
警局里,福泽谕吉闭着眼睛靠在墙上。
“啊啊!你们是笨蛋吗?!”江户川乱步气的要命,“这么明显的、没有被清理到的线索啊!早在六年前就可以让人伏法的东西!”
面对一个只是读高中年纪的少年,明明是请人过来的青森军警还是不怎么信任,“现有证据不足以证实你说的是真是假,可别为了名声就信口开河啊。”
“就是这样啊!这种事情都不用异能力就看的出来了——”
“哈?异能力?”军警里年纪轻资历浅,心直口快的人直接开口质疑,“中二病?横滨军警是有什么问题,竟然推崇一个中二病满口胡话的高中生?”
江户川乱步急的团团转,忍不住求助的看向福泽谕吉,“社长!”
福泽谕吉几不可察的叹口气,“慢慢说,乱步。把你看见的线索说出来。”
江户川乱步撅起嘴,过了会儿,还是耐着性子,摊开六年前案发现场的照片,指着其中一张解释起来,“这棵树……”
后面旁听的中原中也悄悄地用手肘推推与谢野晶子,用口型道,“乱步哥出差都会这样吗?受到各种质疑之类的。”
与谢野晶子也掩着唇用口型说,“我也是第一次和乱步哥出差到横滨之外的地方来。”
一般来说都是福泽谕吉或太宰遥陪江户川乱步出差,她和太宰治都没办法充当保护人的角色。
中原中也理解的点点头。
受到质疑的感觉肯定很差。
他有点忧心,却又因为实在跟不太上江户川乱步跳跃的思绪,完全帮不上忙。
……再问问遥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好了。
若是以后有陪江户川乱步出差的情况,中原中也可没有信心能让他乖乖的安分下来解释。
随着江户川乱步稍显跳脱、却还算能让人听明白的解说,军警一方的表情也从质疑逐渐转为赞叹和钦佩。
“……确实如此。”他们恍然大悟,“当初怎么就没有注意到!”
“通知广本小组再次确认案发场地的情况。”
“现在立刻通传津岛世音子!”
军警们一一行动起来。
与谢野晶子戳戳中原中也,再次用口型道,“就是遥的母亲吧?”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什、”
他环顾四周,看看忙碌的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军警们,冷静下来,无声的问,“真的假的?!”
“什么嘛。”与谢野晶子忍不住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又没人告诉我!”中原中也无声的辩驳。
他是凭线索推测出太宰遥大概和云雀恭弥有血缘关系,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已经改姓的津岛世音子就是太宰遥的母亲啊?!
他又不是江户川乱步!
与谢野晶子想了想,觉得特别有道理。
所以说,她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啊!正常人都看不出来好吗?!
她正想着,已经自我调整好心情的江户川乱步一蹦一跳走过来。
在军警忙碌的这段时间,他们基本上没有事做,大可以在外头绕一圈,等津岛世音子到了再回来。
“他们今天传不来人的,明天才会有我们的事,”江户川乱步伸了个懒腰,“回去睡觉吧!”
中原中也顿了顿,提议道,“时间充裕的话,要不要去案发现场看看?”
“看遥拍的就好了啦,他们都拍完回去了!”江户川乱步道,“乱步大人想睡觉。”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会再质疑,通知了军警一声,便回到津岛家族地。
现在的话,应该说“旧”津岛族地比较合适。
原先的偏院被太宰治烧毁后,重建到末尾就因津岛家族丑闻缠身、破产败落而工程停摆至今。
虽然有尚未建好的部分,太宰治雇佣的洒扫人员依然尽心尽力的跟着其他建筑一起打扫的干干净净。
太宰治坐在已经与记忆里全然不同的偏院缘侧上,即使因为身高关系有些不舒服,还是坚持将头靠在太宰遥肩膀上。
太宰遥细微的调整着姿势,想让太宰治躺的舒服些,就听太宰治忽然说,“……斜阳。”
太宰遥愣了一下。
他看向远处逐渐下沉的太阳,又直觉太宰治不是说的真正的夕阳,便重复了一遍,“斜阳?”
太宰治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很像,不是吗?”
即将真正没落、完全消失的,曾经如日中天的豪绅贵族,就和斜阳一样。
他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太宰遥会懂。
太宰遥果然懂了。
“嗯。”太宰遥应道,“……就和斜阳一样。”
他们安静的坐了一会。
便又默契的站起来,顺着小时候走过的路走。
“真神奇,和小时候感觉好不一样。”太宰遥晃了晃和太宰治交握的手,“明明景色都没有变,是因为长高了吗?好像路都变小变窄了。”
太宰治赞同的点点头,用无比卖萌的语气道,“唉,真可惜,还想再钻钻狗洞的说。”
太宰遥想了想那个他们小时候钻就觉得有点狭小的狗洞,再看看快要一米八的太宰治,“哥哥可能只有头过的去了吧。”
太宰治满脸深沉,“可是我是猫啊,猫不是液体吗?”
太宰遥摸摸他的头,慈爱的说,“哥哥,其实是人的。”
“什么嘛,喊我治猫猫的究竟是谁!”太宰治撅着嘴无理取闹,“我可是很相信遥的哦?”
太宰遥沉默半晌,最终还是顺着他道,“嗯,哥哥是猫。”
太宰治心满意足的扬起头,“那我等等想钻洞!”
“好。”太宰遥无情的说,“哥哥卡住的话,我会帮哥哥拍照的,还要把照片洗出来裱框挂在侦探社墙上。”
“诶!遥好残忍——说好的帮我把洞打的更大一点呢?!”
“才没有和哥哥说好。”
“遥已经在心里说了,我听见了哦!”
他们一路拌了点无意义的嘴,很快来到小小的狗洞前。
太宰遥蹲下身来,看了看真的很小的小洞,忍不住道,“看来小时候的哥哥比记忆里的还要更小只一点呢,照片都毁掉果然还是有点可惜。”
太宰治也蹲下来,歪着头看了几秒,双手撑住地面,身体向前倾了倾,先是看看洞外,又忽然作势要把头探过去。
太宰遥惊吓的赶紧抱住他的腰,“哥哥!真的会卡住的!”
他绝对不怀疑太宰治能做出硬是要钻狗洞这种事来。
太宰治被抱着远离墙边,还辩解道,“我只是要看看而已啦,真的。”
太宰遥严防死守,拉着他的手一点点替他把脏污擦干净,“就在这里看就好了!”
“好嘛。”太宰治勉勉强强的说。
一个小小的破洞,若非承载着两个人的回忆,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他们肩并肩在洞前蹲了几分钟。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说,“果然,还是把洞填起来好了。”
“咦?”太宰遥侧过头问,“为什么呀?”
“不能让奇怪的猫猫狗狗跑进来!”太宰治指着墙边一根细小的黄毛,“遥,这是狗毛啊!有狗会跑进来哦!我讨厌狗!”
太宰遥注视着他手舞足蹈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笑,声音轻柔的像在安抚着什么,“嗯,那就填起来吧。”
太宰治的手指细微颤动了下。
他安静下来,看着太宰遥柔软的神情,慢慢抚上他的侧脸,凑过去贴着他的唇喊,“遥。”
“嗯?”
“果然,还是不要填吧。”
太宰遥便微微笑起来,“嗯,那就不填。”
柔和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浅浅的黑色影子。
——影子逐渐严丝合缝的贴合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