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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掩耳盗铃,凿壁偷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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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的夜,充斥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璀璨的灯光从车窗簌簌略过,车厢内除了风声,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已经临近十一点了,越靠近目的地,路上的车辆也愈发的少了,光影也从缤纷斑斓变成单调的暖黄路灯。
车辆逐步减速,稳稳停在了红绿灯面前。
60秒起步的红灯,足够让许程楠在等待的路途中,状似无意地安静窥探一眼后排。
他透过后视镜,只见秦轲单臂撑在车窗旁,正用手支着下巴,安静地看着窗外。
微风拂过墨发,那人的瞳孔里像是缀着星河,暖黄的灯光似乎给他的轮廓镶上一层淡淡的光芒,柔和了一切冷硬的线条。
似乎冰冷的雕像在这一刻变得鲜活,有一种平易近人的温柔。
凶狠的雄狮会在困意倦倦时,耷拉着耳朵,收敛着利爪,就像是大号的毛绒玩具,让人忍不住心生欢喜。
红灯要结束了,许程楠收回了目光,他熟练地起步,车辆再度穿行在寂静的夜里。
快要抵达星辽湾的时候,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了。
寂静的车厢里,许程楠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道:“小秦总,等送你回去了,我就打车回去。”
还不等秦轲开口,他又自顾自开玩笑道:“就是这边打车好像很不方便。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进出星辽湾的人那么晚了还会打车吧哈哈……”
他降低了车速,掩饰着忐忑的心跳:“小秦总,你觉得呢?”
秦轲抬眼望去,正巧从后视镜上看到一双期待的目光。他又不是没脑子——夜深、偏僻、两人独处,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叹气归叹气,问题还是要解决的。秦轲沉默片刻,他道:“的确不方便。”
许程楠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预设的道路进行,接下来他应该就能接着话茬,顺理成章地踏进那人的领地……
但还没舒展开的笑意,却在下一刻荡然无存。
只听秦轲安排道:“等我到了,你可以直接开走这辆车。”
“可是!”许程楠有些着急,他打断了秦轲,咬唇露出一种为难的表情,“如果我开走了,明天秦总你怎么办呢?”
秦轲一时语塞。
他想了想车库停着的一排小宝贝,停顿片刻,认真道:“我不止这一辆车。”
而且,这车是他大哥的,也不算他的吧。
许程楠慌不择言,他一下忘了,哪怕星辽湾真的没有车,秦轲想要出门也多的是办法。
对了!许程楠又找到了突破口,他踌躇道:“小秦总,今晚确实有点晚了,我住的地方环境不太好,容易剐蹭,车位也紧张。这是秦总的车,如果停得不好,出问题就不好了。”
千万豪车停在哪个犄角旮旯,如果磕了碰了,虽说秦轲明知他哥不会追究,但总归这个理由是无法拒绝的。
车厢又陷入沉寂,许程楠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见着秦轲正低头看着手机,他抿着唇,偷偷松了口气。
看这样子,应该是默认了吧。哪怕秦轲再不高兴,他也能打破那人以往的原则,破例进入星辽湾了吧。
猛兽都有极强的领地意识,能让谁破例进入的,不是血亲,就只有配偶了。
虽说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想法,但能打破当前的僵局,让两人不冷不淡的关系有一处破冰,也只能剑走偏锋了。
虽说这种手段不太光彩,但他确实没了退路。想起上午秦总在办公室状似无意提点的话,许程楠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秦总说,那个人,可能要回来了。
正胡乱想着,车辆缓缓驶入地下车库。在刚停稳车的同时,他身后传来了秦轲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联系好了——星越酒店距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我在那边有长租,刚刚已经让经理给你留了房间,你等会儿直接过去就行。”
“换洗衣物你可以直接让酒店备好,或者直接干洗就行。”秦轲颇为贴心,他将手机熄了屏,在许程楠短暂的怔愣中将车窗关上,径直拉开车门。
“我到了,多谢。”他微微颔首,扯了扯嘴角。
许程楠的眼角微红,他强忍着情绪,追了出来:“小秦总!”
见秦轲看过来,他扯了扯嘴角,却对这种隐晦又直白的拒绝说不出什么,只能涩然开口道:“没事,明天见。”
“明天见。”
*
没有去想许程楠究竟有什么复杂的“读后感”,秦轲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在打开家门的第一时间,单手滑开通讯录,轻车熟路地点开联络人一栏,看都没看就拨号过去。
在等待接通期间,他又顺手点开了蓝牙,默认设置自动智联了全屋的音响,随即就将手机扔在置物台上,又将自己整个人舒舒服服地抛上了沙发。
“嘟——嘟——”茶几上的音响同步传来等待通讯的声音。
“喂,那么晚了,你刚到家?”电话终于被接通,沉稳的男声从那头传来。
那是他的大哥,也是目前秦氏集团真正的龙头老大,秦晟。
“哥,你怎么老让许助理来?我不是说不用麻烦他吗……”秦轲长叹,“感情是没请别人了,非得让人好好一董助给我当司机?”
“别人?别人治得住你吗。”秦晟冷哼一声,他微妙地停顿片刻,突然问道,“他现在和你在一起?”
闻言,秦轲一下坐直了身子。
“我在家,他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他微微眯起眼睛,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哥,不会是你又说了什么吧。”
干啥啥不行,坑弟第一名。
气氛突然剑拔弩张,电话那头的秦晟依旧不动声色,他只淡淡“哦”了一声:“我能说什么?你让他自己回去了?”
“对了,我让他开了你的车,明天要用吗?”
秦晟的声音远了点,电话那头传来了沙沙翻页的声音:“不用,不差那一辆。”
不愧是亲兄弟,话术都一样。秦轲也就是客气一下,他猜也猜得到,估计他哥比他还不在意。
“早点休息,我先撤了。”秦轲从沙发上探出身子去关电源,最后没憋住,“哥,没事别那么拼了,适当享受生活。”
没想到秦晟缓缓道:“谢谢,已经准备睡了。”生怕不够扎心,他补充道:“如果不是你打扰我的话,已经躺下了。”
原来没在看文件啊,秦轲尴尬笑笑,果断挂了电话。
行吧,世事不饶人。
“哎……”他又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就起身去洗漱。
不一会儿,洗浴室内就响起了哗哗水声。花洒的水被调到最大,急湍飞流直下,晶莹的水珠溅上了饱满的肌肉,顺着精壮的身躯淌下。
秦轲闭眼站在水流下,墨发湿漉漉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
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他甚至比在外面还要难以接近。
“叮咚!”设置的特别消息提示音响起——
方才他的手机也连接到了浴室的音响。
秦轲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响动,毕竟这个提醒音是特制的,有且只有一个应用场景。
他的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搓着头发,可慢慢地动作便迟缓下来。
随着哗哗水声逐渐减弱至消失,浴室门被骤然打开,秦轲随意裹着浴袍,脚下还淅淅沥沥滴着水,他快步走出,在身后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小秦总用浴巾粗犷地揉着头发,摸到手机的位置,单手解锁——
特别提示的消息就这样跃然出现在屏幕上。
那是朋友圈的页面,构图简单的一张照片,蓝天白云的背景中,一只修长的手举起了机票。
上面配文也极为简略,只有两个字。
——回家。
他停顿片刻,似乎时间在那一瞬间凝固,就连呼吸都近乎暂停。
嘀嗒。水滴打破了屏息的寂静。
湿漉漉的发丝坠了一滴水,恰好落在了亮着的屏幕上,正好在指尖那张机票上。一瞬间,秦轲似乎被解除封印,他拧紧眉头,径直用浴袍袖口匆匆擦拭水渍。
袖口在手机屏幕胡乱划过,就无意中点开了大图,秦轲停下了动作。他心跳如擂,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被蛊惑着引诱着,目光缥缈地用双指点上屏幕。
一划,一拉。放大,继续放大。
直到瞳孔清晰地倒映出机票上的几行小字,大意就是:“3月19日下午,抵达江城机场。”
今天是几号?
秦轲突然记忆混乱了,他下拉日期,在看到“3月19日星期二”的瞬间,就像是被一瓢冷水从头泼到脚,他几乎浑身冰凉,心都漏跳了半拍。
他错过了?怎么会错过!
不过,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很快就发觉了异样。
秦轲理智回笼,他终于注意到了时间“00:12”——现在才是崭新的一天,是19号的凌晨。
距离下午,还有充足的、漫长的时间。
悬在喉头几欲呕出的心回到原位,秦轲长长舒了口气,终于冷静下来。
他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模样,板着一张脸,冷酷地按了“返回键”,又径直给手机熄屏。
呵,我一点都不在意。
要不是以为有紧急的工作消息,他才不会洗到一半就找手机!
秦轲冷酷无情地向自己解释着,愣是给自己强套了个“爱岗敬业”的秦家传统人设。
随即,他将手机随意搁在茶几上,转身看到地板上湿漉漉的脚印,满是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又回到洗浴室。
只是这次的步伐,却带着寻常不常见的轻快。
温热的水迹簌簌而下,他闭眼仰头,任由水流顺着脸庞淌下。
哗哗水声只持续了几秒,短暂的寂静后,又是踢踢踏踏的动静——只见秦轲又裹着浴巾快步走到置物台前。
他满脸是借着不耐烦掩饰的心虚,紧抿着唇,点开屏幕,却在第一条朋友圈下快手快脚地点了一个“赞”。
然后在小红心跳出的瞬间,秦轲掩耳盗铃般迅速熄屏,极速逃离案发现场,脚步写满了仓皇逃窜。
湿漉漉的小狗又嗒哒地冲进浴室。
在雾气氤氲中,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憋住,微不可察地弯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