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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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
——好大的雪啊。
——是呐。
[一]
季茫突然抬起头来。
一脸茫然和困倦。包括讲台上的化学老师在内，整个教室56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现在是五月份下得什么雪啊！”老师用手里的书敲敲讲桌。
“有冤情！”有男生在底下迅速接了一句。
“你们这群学生，都要高考了还不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老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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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师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试卷的题目讲解上时，季茫扭过头看着窗外。
太阳热辣辣地烤着，一部分光被枝繁叶茂的树木挡在外面。课桌上也投下斑驳的影。
蝉声没有停歇地一波接着一波。
心里不知不觉就毛绒绒的，也毛躁躁的。
整个人被初夏笼罩着，仿佛皮肤都是透明，可以看见藏在身体里面的血管在安静地奔波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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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曾经在哪里看过的情节？还是或者只是一个无意义的梦？
那么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生。
有些事情发生的时候，心里会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曾经这样子过。似乎是在梦里。
却又太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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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得清梦境和现实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的系点。
没有人知道是不是每个人每天都只是行走在一场梦里。
没有人知道梦醒了之后现实会不会破碎是不是，从不曾存在。
[二]
在那之后的八年六个月零二十九天。
季茫在又是一个如往常般忙碌的清晨收拾完毕之后，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工整的深色西装把身形衬得很好，白色的衬衣露出尖锐的领角。刚刚修剪过的短发显得英气勃勃。
被亲戚称为“从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到意气风发的有为青年的转变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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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褪去了曾经的年少轻狂和稚气。学会忍让，学会谦逊。
学会点到为止的微笑，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哈哈大笑。
变得成熟。
渐渐明白生活的艰辛。每个月领到薪水首先会存好一部分。看着父母头上越来越多的银丝总是想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这是少年时的自己从不曾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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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茫看着镜中人略略迷茫的眼神。
发现过去于自己越来越远。就快要想不起在读书的时候还总不会忘记打球时的那个自己。
球技也变得生疏起来。
连与老同学之间也变得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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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境一般的成长。却仍然记得一些美好的部分——美好得，像只有梦里才会存在。
会突然在梦里想起球拍在地上和鞋子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而那颗沾满尘土的篮球被自己丢在哪里呢？
想不起来。
[三]
毕业班放学很晚。
季茫收拾好书包——其实几乎等于背了一个空书包回去，看见站在门口的夏黎。
同班的男生打趣地吹起了口哨，被季茫笑着用拳头一一回应过去。
“你不用特意等我嘛，还要被那群家伙开玩笑。”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然后又变短，再拉长。
“哼，季阿姨让我看着你，不给你去网吧的机会。”女生笑得得意的样子。
“……唉，我那个令人头疼的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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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从中间的楼梯被划为两部分，占的部分比较大的理科班和比较小的文科班。
理科班的男生更多，课间还时不时会有吵闹声，当然也有一起争论问题的声音。文科班却总是静悄悄，大部分的时间用来安静的背书。
高考倒计时。一周一次的考试。校长的讲话。一周一次的升旗。
活动课几乎从高二就开始没有，体育课也被一个个主科老师占走，连自习课也不放过。
唯独有周五的下午，在收上卷子之后几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抱着篮球跑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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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只有一次的青春。总要毫无保留地挥发出身体里所有的汗水，发出在胜利或失败之后的吼声。
也许这样能消减心里的不安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是在懵懂的时候受《SLAM DUNK》影响颇深的一群人，打球的时候仍喜欢提到他们的名字。连围观的女生都喜欢自顾自地讨论——因为更多时候是在争流川和仙道谁更帅或者他们之间有没有JQ之类的问题，并且乐此不疲。
而现实的另一部分是，学校里的联赛，沉闷到连一场比赛都无法打满四十分钟。
连呐喊和欢呼都无法完整。
[四]
趁着过年时候的假期回了一次高中的学校。
很多地方变得陌生。
校门换成了自动门。教学楼的颜色变得灰暗，干枯的爬山虎还缠在上面。操场的草皮翻新，扩建了篮球馆。
虽然还在假期，存车的地方车子却满满的。轮到这一年的毕业生在努力奋斗。
整个校园里都显得空荡荡，季茫看着操场出神，沿着跑道走了一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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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他笑了笑自己。曾经以为这是满腹心事的女生才会做的事。
似乎是因为什么跟夏黎吵了两句，忘记了具体的原因。曾经一次次被母亲教育着“你是男生要让着小黎”。
却不记得究竟因为什么动了怒。想想就觉得可笑。
然后在课上看着窗外的时候，看见女生翘了课，在操场上一圈圈地走着。
后来又很快的和好了。夏黎依旧像平常一样笑呵呵，活力十足。
当时觉得，女生真是奇怪。和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却仍然摸不清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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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茫站在那里，风吹得围巾也在摇摆，脸上的感觉硬生生的。觉得此刻无比清醒。
还是楼道比较暖和。季茫钻进了小的阅览室，没什么书——假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管理的老师不在，偶尔会有学生在这里自习。
太阳很低，光从窗户照到另一头。
雪花突然从天而降。大片的，寂静的，似乎寄托着什么的。
而被忘记的，终究无法被想起。就这样被剥夺了存在。
[五]
春天来的时候，天气依旧很冷。
季茫沿着河堤使劲地蹬着自行车，甚至在冷风中生出细汗，直到高大的楼房渐渐被甩在后面。面前是大片大片枯黄的草。
男生停下来，把车子停在灰白的石桥上。水面上倒映出男生的像。
能听见河水流淌的声音。也有冰块随着一起顺流而下。
冬雪化为春水，流向我们从不曾到达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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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随着融化的雪一起消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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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要是不会结束就好了。
——那不是要冷死了。男生咬咬牙，一阵风把自己吹了个透。
——哈哈，我不怕啊。
——也是，你是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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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身影是模糊的。样子是模糊的。笑声也是模糊的。
[六]
回家的时候又被家人念到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女朋友回来。亲戚朋友一个个拜访过来也是围绕着这个问题，还有不少人愿意担任红娘。
到了这个年纪，结婚就是人生大事。周围所有的人都被调动起来，却似乎偏偏自己才是置身事外的那个当事人。
一边陪着笑一边在心里暗暗叹气。
走街串巷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刚好碰见看来也是外出归来的夏黎。她的模样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越发地成熟起来。
母亲忙笑着说好久不见了你们两个要不要好好聊聊然后拉着父亲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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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变帅了嘛。”夏黎依旧哈哈笑着，仿佛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而越是经常笑的人，仿佛越无法猜透——是这几年感觉到的。
“你也更漂亮了。”季茫也笑着回应。
“哈，不要这么称赞我嘛，我会骄傲的。”
两个人在附近散着步，也许是沾了过节的光，天难得并不算冷。
聊着聊着又聊到陈年往事。
“我还记得高一那年冬天快结束的时候下了好大好大一场雪啊，这些年都没下过这么大的……”一打开了话匣子，女生似乎就停不住，“啊还有还有，那个时侯好像转来一个女生，可是没多久就再也没见到似的，谁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是么？”
“是啊，好像是孤儿，连名字都记不得了。”
“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是么？”夏黎一脸狐疑的样子，“……那时候还是因为见到她跟你说过话，所以才记得特别清楚啊。”
“这样啊。”季茫嘴角扯过一丝好笑的弧度。
“切，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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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年，有一天好像特别特别冷，你回家的时候，身上的雪化得都湿透了，结果病了好几天，烧到40多度。可吓死季阿姨啦，怕把你烧傻了。”
“……也没什么印象了。”
夏黎一脸鄙夷：“果然是烧傻了。”
“……你记得都比我清楚。”
“习惯了，从小到大什么事情不都是我记住然后提醒你的。”
[七]
不是梦。不只是梦。
可现实存在的那个点，究竟被谁扯断。
像童年时的那根细线，一端是自己的手指，一端是被绑住的飞虫。
等到发觉的时候，不禁愣住。
线已经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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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挣脱的。
完全不知道。没有记忆。依旧没有想起来。
因为忘记了，所以根本不会再去想。
[八]
阅览室里曾经夹着纸条的哪本书，什么时候被谁翻开。于是白色的纸就像雪花一样不被注意地飘了下来，落在无人探听的角落。
连冬天里照得最远的阳光也无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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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冬天不会离开就好了，我喜欢漫天的白雪。
如果冬天不会离开就好了，那我也不用离开了吧。
如果冬天不会离开就好了，就可以一直看见你笑了。
如果冬天离开了，来年冬天，我会在哪里呢？
是不是所有的雪花，都替我在呼吸，都是我的灵魂。
是不是这样，我就可以包围在你身边。
永远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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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的，没有人能记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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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雪
[终]
不过是短暂的一个月。漫长一生中的三十天。浩瀚时空里渺小到被忽略的一瞬。
曾经在记忆和空气里擦肩而过。或者在看不清的梦境里。
曾经存在。或者从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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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施法。才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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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最终随着一个个周而复始不曾停歇的四季，消失在茫茫深海。
也消失在自己无边无际的记忆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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