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梦夏天》喜央

5、05

　　婚礼结束后，两人回到了深圳。
　　深圳的生活节奏要比蓉城快的多，两人甚至都没有去度蜜月，就直接回来上班了。

　　二零一六年那会儿，互联网发展迅速，段舒屹没有和邱葵商量便从公司辞了职，重新开始准备第二次创业。
　　邱葵上班的那个公司经济效益逐年变差，明里暗里的传出了裁员的消息。
　　而碰巧负责裁员的那个主管是当年送邱葵回家，追求她无果的那一个。
　　邱葵本不在裁员名单上，这会儿却硬生生的被加上去了一个名。

　　当邱葵抱着一箱材料提早回到家时，却意外的在家看到了，这个点本不应该在家的段舒屹。
　　“你怎么在家？”邱葵坐在门口的矮凳上换着拖鞋。
　　段舒屹坐在沙发上边整理资料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辞职了，准备创业。”

　　邱葵拿拖鞋的手悬在空中，“辞职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段舒屹抬头看向邱葵，一下子有些语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告诉邱葵，是怕自己的第二次失败还是怕邱葵反对，他也不知道。
　　一时间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喉咙里，空气中是长久的沉默。

　　段舒屹见她回家时抱着一箱子东西，选择岔开了话题，“你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邱葵往鞋柜里放好鞋子，沉默了几秒才说：“我被裁员了。”
　　“为什么裁你？”段舒屹不太理解。

　　邱葵摇头，不想和段舒屹解释。
　　“没事，先在家休息段时间，这段时间我养你。”段舒屹安慰她。

　　一瞬间，一直以来所有的委屈因为这句话通通涌了上来，邱葵突然大声问道：“拿什么养我？和我都不商量的创业吗？还是我们之前那一点存款？”
　　段舒屹被邱葵吼的一愣，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邱葵很想告诉段舒屹自己被裁员的原因，也很想对段舒屹刨根问底一下，为什么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创业的事。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回了房。

　　后来邱葵反复回味她和段舒屹这五年来的婚姻生活，才发现原来从这一刻起，她们就已经是不同路上的人了。
　　段舒屹想要做到的，再苦再累他一定会做到。
　　而她邱葵不是这样的人，她安于现状，想要的只是稳定的生活。

　　这场争吵最后是段舒屹先服的软。
　　他向邱葵保证，以后凡事都会和她先商量再做决定。
　　邱葵便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之后的日子，邱葵重新投简历，选择了一份还不错的offer。
　　只是她和段舒屹的工作地点一东一西，况且两人如今的工作都算从头开始，在家能相处的时间也要比之前少了许多。

　　二零一七年。
　　段舒屹的公司赶上了互联网新时代潮流，公司的队伍在一年之间发展迅速，从一个只有十几人的团队发展成了一个几十人的大团体。
　　公司承接的业务逐渐越来越多，段舒屹在家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随着他们的条件逐渐变好，他们带着夏天又搬回到了比之前的二居室要更大的房子里，并且他们又换了台比之前还要好的车。

　　而邱葵在新公司却并不顺利，在公司里发生的事回到家却也无人可说。
　　她突然有一些怀念之前的他们，虽然房子并不大，但好在是有一个说话的人。

　　祝玥的婚礼定在一七年的冬天，在北京举行。
　　邱葵本想让段舒屹同她一起去，但恰逢那两天，段舒屹要去出一趟差，便只好作罢。
　　从深圳飞北京的机票是凌晨的，一直到约好送邱葵去机场的点，段舒屹也还没到家。

　　邱葵没有拨打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反而自己推着行李箱，锁好了门下了楼。
　　刚走到小区门口，她就看到了段舒屹的车徐徐往小区门口这儿开来。

　　段舒屹把车停在邱葵面前，下车帮她拎过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怎么不等我回来？”
　　邱葵坐上车后，边系上安全带边回答他：“怕你赶不回来，误了飞机。”
　　“回来的路上一路红灯，耽误了些时间。”段舒屹解释道。

　　邱葵点点头，没再说话。
　　距离上次见段舒屹，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会儿一见，两人之间反倒多了几分生疏。

　　去机场的路上，又是一路红灯。
　　中途停了好几次车，邱葵有些别扭，于是找了个话题同段舒屹说：“祝玥的份子钱，我给了六万六千六，之前高中就答应她了。”
　　话音刚落，段舒屹这边就来了一个电话。
　　听段舒屹说话的语气，感觉像是什么急事，邱葵便也没再说话。

　　段舒屹抽着讲电话的空隙对邱葵打了个口型，邱葵也看到了。
　　他说的是“你决定就好”。

　　一通电话打到快到机场才结束，时间点卡的刚刚好，没给他们夫妻二人再多留一点独处的空间。
　　段舒屹边从后备箱拿出行李递给邱葵，边嘱咐她道：“记得检查好身份证，记得拿好登机牌，飞机上冷就找空姐要一个毯子..”
　　或许是太久没听见段舒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邱葵心头有些一热。

　　她点头说：“好。”
　　在邱葵拿过行李箱转身准备走时，段舒屹突然拉住她，开口说：“老婆，抱抱再走。”

　　在邱葵的记忆中，段舒屹很少主动开口叫她老婆，有时候两人吵架吵的再不可开交，段舒屹也都是一本正经的叫她邱葵。
　　不知道为何那天，一向不善于叫这种称呼的他竟脱口而出这个称呼。

　　邱葵登上飞机的那一刻，也没想明白。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和段舒屹的事，她自己看不透，祝玥却一眼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

　　趁着婚礼还没开始的前夕，祝玥拉着邱葵小声问道：“你和段舒屹闹别扭了？”
　　“没有。”邱葵摇头，他们之间的确没有闹别扭。
　　“那他怎么不来陪你北京？”

　　邱葵想了想，说：“他太忙了。”
　　“可拉倒吧，当初连你去换婚纱时都要跟在你身后的人，现在竟然放心让你一个人来北京？”祝玥不屑道。

　　这一年，就连邱葵自己都已经数不清用“段舒屹太忙了”这个借口，搪塞了多少件事。
　　祝玥继续问她：“是他生意现在越做越好，外面有人了？”
　　邱葵摇头，“不是。”

　　她也说不上来，她和段舒屹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但当她看着穿着婚纱走在红毯上，坚定着步伐朝新郎走去的祝玥，她仿佛就看到了当年坚定走向段舒屹的她。
　　那时候的她，只不过也是想能和段舒屹有一个结果啊。

　　如果说祝玥的这番话点了她一下，那么二零一九年发生的事，才是压倒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年，邱葵二十九岁。
　　她和段舒屹的婚姻已经维持了四年。

　　这四年来，段舒屹的公司已经稳步发展成一个大公司了，距离他一开始的梦想也越来越近。

　　二零一九年。
　　他们一齐养的那只猫——夏天，也在这一年的夏天离他们而去了。
　　那是有一次段舒屹回来拿文件时忘记关门，夏天跑了出去，被附近的治安管理人员当成野猫打死了。
　　为此，邱葵伤心了很久。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预兆，邱葵总觉得夏天的离去，像是预兆了她和段舒屹的结局。

　　夏天走后没多久，邱葵就接到了蓉城医院打来的电话。
　　这个初夏，邱母被确诊了胃癌晚期。
　　也是因为这件事，邱葵决定离开这座她呆了十一年的城市，回到蓉城。

　　在听到段舒屹说，他暂时不能陪她回蓉城时，邱葵心里却莫名舒了口气。
　　或许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在这件事上再对段舒屹抱些什么期待。

　　邱葵从公司辞了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便匆匆回到了蓉城。
　　医院给出的时间是三个月，邱母生命中的最后三个月。
　　邱葵每一天都陪在邱母的身边，一刻都没离开。

　　她和邱母讲在深圳上班的趣事，也讲大学时发生的事，却独独没有讲她和段舒屹的事。
　　邱母像是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她放慢语速，断断续续的同邱葵说：“小屹啊，是个可靠的人..当年你在他最潦倒的时候..嫁给他，妈妈不反对..因为妈妈知道，他会对你好的..现如今，你们的生活..也好了起来，小屹忙，你也要..学会理解，妈妈不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走散了..”
　　这一长串话费了邱母太多的精神，那天晚上，邱母睡了很久。
　　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邱葵没有再像当年失去父亲一样嚎啕大哭，因为她知道这个家只剩下她自己了。
　　段舒屹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就买了最早一班的机票赶了回来。

　　邱母的葬礼定在秋天。
　　在葬礼结束后，邱葵向段舒屹提出了离婚。

　　邱葵一袭黑衣，脸上什么表情都不在。她撑着伞，站在雨里。
　　身旁是已经好久没见的段舒屹。

　　邱葵抬头望向段舒屹，视线撞进他的瞳孔里。
　　那双黑色的玻璃眼里分明还倒映着她，但是她却再也不想就此沉沦了。

　　“段舒屹，我们..离婚吧。”邱葵说。

　　邱母的离去，终于让邱葵大梦初醒。
　　她终于从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中醒了过来。

　　她和段舒屹，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如果那年夏天她没有睡过，也就不会遇见段舒屹。
　　如果那年夏天她没有因为段舒屹，把所有的志愿都填在深圳，她不会在深圳待十一年。
　　如果那年夏天她没有答应段舒屹，他们也就不会在一起。
　　如果那年夏天她没有和段舒屹说“我们结婚吧”，他们不会有这么久的婚姻。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怪自己，还是怪段舒屹。
　　又或者怪一个又一个的夏天。

　　她以为她和段舒屹之间什么都没有变，但其实，他们都变了。
　　在这段婚姻里，段舒屹对她所有的好，她从来没忘。
　　只是那个可以陪她逛超市买菜做饭的段舒屹被她弄丢在了茫茫岁月里,打败他们的不过是现实婚姻生活中的鸡零狗碎罢了。

　　“段舒屹，我们离婚吧。”邱葵又重复了一遍。

　　段舒屹不知道，在这段婚姻里没有背叛没有生死离别。
　　为什么他和邱葵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而他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给邱葵，却忘记了邱葵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