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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同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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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
余平嘉跟着余秋香回了一趟老家。
爷爷以前住的老房子确定拆迁了,余秋香要回去补几个文件,顺便把爷爷的骨灰移到安桥公墓,以后扫墓,就不用再很麻烦地回老家了。
把爷爷的骨灰移到安桥公墓的那一天,余秋香、米成田和米闻韬都去了。
在爷爷的面前,余秋香抱着米闻韬和余平嘉哭成了泪人。
米闻韬因为余秋香的话有所触动,没多会儿,也转过了脸悄悄抹泪。
只有余平嘉,木头一样,站姿笔挺地在发愣。
但也是从这天起,余平嘉每天早晨都会去一趟安桥公墓。
一连一个礼拜。
余平嘉每天九点出发,十点到达,在里面待上一个小时,十二点又准时回家。
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前几天刚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近乡情怯”的缘故。
在爷爷的墓前,余平嘉一句话也不会说,就只是一直凝望着爷爷的墓碑,有时候,她看得时间长了,眼睛会累,再看爷爷的相片时,她的眼前就会有一圈重影。
影影绰绰间,爷爷好像在笑。
于是余平嘉也会对着爷爷的相片笑一下。
或许是从爷爷这里汲取到了足够继续的力量。
这一天,余平嘉再来看望爷爷时,开口跟爷爷讲话了。
四下无人的清净里,袒露自己的真心并不困难。
坐在爷爷的墓前。
余平嘉抱着膝盖,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和爷爷唠嗑。
她说,比起自己的人生,爷爷活得其实比她辛苦的多,因为爷爷在正是享福的好时候,因为她这个累赘,很费劲地学了好多新手艺。
这句话说完,余平嘉脑海里也浮现了那些过往。
当爷爷戴着花镜编渔网的画面很清晰地出现在余平嘉眼前时,她终于有所反应地,抱着自己的膝头呜咽起来。
余平嘉有所克制的。
她知道再哭下去,她会没办法继续和爷爷聊天,所以她及时抬头,擦了擦眼角的泪,又笑了一下,说:“但是现在好了,现在,您在那里,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爷爷好像又笑了一下。
余平嘉因此得到鼓励,又讲了起来。
“我现在也过得很好,”余平嘉觉得自己的鼻音太重,就吸了吸鼻子,“我身边的人,对我都很好,我现在的成绩也还不错,您再也不用怕去家长会了,还有,爷爷,我明天可能就不会来看你了,后天也不会——”
余平嘉说着停下。
她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二十多沓冥币,“这些钱,我每天都背在身上的,今天才烧给你,对不起。”
余平嘉把点燃的冥币放进墓前的烧纸缸里。
烧纸缸里的纸币不断增多。
余平嘉眼前的烟火也旺得让她睁不开眼。
余平嘉不得不撇头回避。
泪眼朦胧之中,眼前的一个小小身影让余平嘉心脏骤停了一秒。
余平嘉站起来,先用双手捂了两秒眼睛。
再松手的时候,余平嘉就看见倚着后排斜侧墓碑的柏晏,朝她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余平嘉不确定柏晏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把她的话听了多少,脸色很差。
“我不知道,我没戴表。”
柏晏摇摇头,还一脸无辜地给余平嘉看了看他的两只手腕。
事已至此,余平嘉也没什么好欲盖弥彰的。
想清楚这一点,她便没有再管柏晏,又蹲回了烧纸缸前看纸钱烧得怎么样了。
柏晏偏偏不知趣。
也跟着余平嘉蹲到了烧纸缸前。
余平嘉瞥他一眼,“不熏眼睛吗,过去一点儿。”
柏晏不走,认真答问,“还好,最熏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余平嘉拿着铁钳拨纸的动作一顿,停下来认真看了柏晏一眼,“你爸妈带你去查过心理年龄吗,你心理年龄是不是三十了?”
“没有。”
柏晏看见烧纸缸里的火燃偏了,就伸手将余平嘉的铁钳拿过来拨了拨。
不一会儿,纸钱烧干净了,化作了一团灰烬。
他们面前的墓碑摆台也被灰扑得脏兮兮的。
余平嘉准备拿纸擦摆台。
柏晏却从包里掏出了一块干净的抹布,是王司机的,他刚刚走得太急了,忘了他身上还有这块抹布。
“用这个。”柏晏说。
话落,柏晏自己找去最边上的水管,去打湿了抹布后,回来仔细擦起了摆台。
余平嘉见状,终于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你对讨厌过的人,也能产生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