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管家（短）》溪水晶

1、上、

　　戚少商看着自己救下的黑猫抬起两只前爪手舞足蹈外加喵喵乱叫，觉得很有趣，随后很淡定表现出一副理解的样子：“嗯、嗯，别放在心上，这是我应该做的。”便挥挥手继续查案去了。

　　他是第七区重案组的刑警，上个月刚从副组长扶成正的，就赶上一起诡异的特大失踪案。很多年轻漂亮的青年男女离奇消失，警方陆续接到报案后始终没有头绪。失踪人数已达十八人，这件案子终于转到了重案组。

　　查看卷宗的时候，戚少商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件案子里，犯罪者完全掩盖了自己的目的。这并不单纯地指对方没有任何联络和索要赎金，而是凭戚少商的经验和敏感度居然“嗅”不出他们的目的——一般的案件里他都能感觉到犯罪者有一种浓厚的欲望，无论是渴望金钱、复仇心切等等也包括宗教类犯罪的狂热，都有迹可寻。但这件案子，他只感觉到一股子阴冷，不得不暗地里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样尽快找到线索、阻止受害人增加，所以根本不把从一群混混手里救下一只貌似很有灵性的黑猫当回事。倒是会合了手下穆鸠平后，无意中说起，对方很当回事：“大清早的就碰见黑猫，太不吉利了！大当家，要不你去庙里拜拜？要不会惹煞星上门！”

　　戚少商大笑：“你怎么这么迷信啊？还煞星……我救了它啊，它干嘛要害我？”

　　穆鸠平的脑子可能也就核桃大，立刻觉得有理：“对哦，说不定会像仙鹤报恩那样来给你洗衣服做饭什么的？猫耳少女，萌啊……”

　　戚少商囧。其实他不信鬼神妖怪——做警察的如果信太多因果报应、非人力量，难免会产生依赖心理，意志也会变得不坚定。再说猫耳少女……那是什么趣味？

　　隔一天的傍晚，他家的门铃很有教养地响了三声。戚少商围着围裙拿着锅铲打开门，看到外面站得一个年轻的男人：二十出头，挺拔瘦削的身材，白衬衫牛仔裤，微卷的戳肩黑发，凌厉的鹰眼，漂亮的脸。对上他的眼睛，戚少商一瞬间有点懵。

　　对方开口：“请问是你前天救了一只黑猫吗？”

　　“啊？啊。”

　　“那么……”对方停顿了一下，语气有点诡异，“你需要管家吗？”

　　“啊？啊。”

　　戚少商答应的时候完全没过大脑，对方的脸却瞬间黑了，恶狠狠的目光似乎要把仍在懵懂中的戚少商戳出几个洞。深吸一口气，对方似乎在做最后的尝试：“我的意思是，你愿意接受我——一个陌生人——当你一个月的管家吗？”他想了想，半是玩笑半是小邪恶地笑了，露出尖尖的小白牙，“就当是黑猫报恩了。”

　　如果戚少商当时脑子有运转，当然不会请一个陌生人来自己家担任“管家”这一离谱的职位；换句话说，站在门口的要是个别的人，戚少商没准会直接把他请去和自己兄弟喝咖啡。然而只有眼前这个，他竟然觉得没来由的顺眼，该说一见如故还是……咳咳。反正、反正就是戚警官直接用行动代替语言一侧身把人请进了屋。

　　看着对方明显气鼓鼓的背影，他才想到：难道真是猫妖来报恩了？果然万物有灵。这人虽然没有猫耳，不过还是很那个啥的哈……

　　年轻人也不见外，各个屋子逛一逛，就板着脸坐在了客厅沙发上，不过多了点好奇：“想不到你一个单身男人，屋里还挺干净……”顿一顿，这才带着一千一万个不情愿说：“我叫顾惜朝，从今天开始住在这里，做你一个月的管家。我不要薪水，但我的吃住费用要你承担。”

　　“啊？啊。”

　　顾惜朝的脸彻底黑成锅底。戚少商家里也因此这样梦幻地多了一个人。

　　当晚，顾惜朝吃的是戚少商做的炒面和大盘鸡，用的是从楼下超市买的廉价内衣、睡衣以及新牙刷，睡得是沙发——“戚少商，好好的客房为什么没有床？”“……平时没有人来住嘛。”

　　晚上出人意料的睡得踏实。第二天，戚少商是被早餐的香气叫醒的，这才确认昨天的一切不是做梦。早餐是米粥和小糖饼，热腾腾的，静静摆在桌子上，可是桌边并没有顾管家等候着他。

　　难道只有晚上才出现？不，难道真的是那只黑猫？戚少商混乱了，顺便把有点失落的心情掩埋掉。

　　到队上看见穆鸠平，本来想问问他小动物报恩有什么模式没有，结果那厮正俩红脖子粗地跟人争拧文学问题，非说金陵十二钗里有一位扈三娘人称铁娘子正是那大观园的禁军教头。于是戚少商默默地咽回了要说的话。

　　失踪案由于戚少商的突发奇想而突飞猛进：受顾管家的刺激，戚组长开始往灵异的方向思考，重新调出了失踪人口的日常数据调查。因为有了方向，技术人员很快在失踪人员看似杂乱无章的资料中发现他们都对“前世今生”这一话题有些兴趣。虽然程度不同、观点不同，但他们的确都曾就这一话题在网上发表过言论。

　　一群平时只用电脑玩纸牌的家伙聚在电脑前整整一天，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一个出没在各大论坛的人或组织。虽然ID百变，但他或他们的核心论调只有一个：前世是因今生是果，前世是本今生是末。若要完善自我获得超脱，就要解放自己的灵魂。

　　戚少商觉得“解放灵魂”云云看着实在太不吉利了，根据IP圈定地址后当机立断率领队员直扑而去。

　　再回到家里，已经是次日傍晚。戚少商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往楼上爬，心却越来越凉。

　　太惨了，凶手也太狠了。他昨晚安排手下分别赶到几个圈出来的地址，自己也带着穆鸠平奔往其中之一——私立仁和医院。

　　他的直觉是对的，在医院的地下冰库里，他们找到了十七名被掳人员的尸体。根据线索，他们又追到了该院麻醉科医师黄金鳞的家，终于救下了最后一名被掳人员，富商千金傅晚晴。她还活着——这大概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因为他们赶到的时候，黄金鳞已经不知所踪。

　　为什么要夺去那么多毫不相关的人的生命呢？看到十七名本该有大好年华的男女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除了愤怒，他不可避免地悲哀了。

　　对着灰突突的大门，戚少商不想摸钥匙。楼道的感应灯亮了又熄了，又黑又冷。然而这黑暗只持续了不到5秒钟，他的门就自己开了，客厅温暖的灯光顿时笼罩了他，烧牛肉的味道跟着飘出来充盈了人的鼻腔。

　　顾惜朝穿着他没见过的很好看的棉布家居服，头发在脑后扎成小尾巴，围着他的围裙、拿着他的锅铲，满脸不耐烦地问他：“你磨蹭什么呢？回家了还不赶紧进来！”

　　这一瞬间的感觉戚少商形容不出来，他只是在听话地跟着进门之后，看着对方走向厨房的背影，突然再也控制不住地把额头顶在了顾惜朝的后背上。声音低低的，他作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很累，等我一下。”

　　顾惜朝微微一怔，听见他的话，竟真的没有动。即便夜幕已经低垂，即便厨房里已经飘来焦糊的气味，戚少商不抬头，顾惜朝就一直不动。

　　晚餐最后吃的是炒饭，戚少商负责刷碗还有那只糊满了焦嘎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