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牛肉，一壶流年》刘小备

16、第五章，生离死别，一场交易（1）

　　后来蔡大头真的带着水清清来见过我，只是水清清一副城里大学生的模样让我们之间有了很多隔阂，后来水清清没有再来过。
　　水清清走后，唐熏嘟着嘴说这个女孩她不喜欢。
　　我笑了，我说：“当年我用那么多牛肉片也喂不熟她的心。”
　　有些人只是适合擦肩而过，之后的所有都是不能强求的。
　　但是我没想过郑可可也是这样的人。
　　那天凌晨，我被唐熏的一声尖叫惊醒，冲出房门的时候在房间了找了半天才发现唐熏是在郑可可的房间里。
　　我走进去，唐熏抬头看着我，满脸的眼泪张着大口，却就是哭不出声音来，而郑可可躺着床上，一动不动，唐熏跪着的地方满是血迹。
　　我当时双腿一软，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
　　郑可可自杀了。
　　这是谁都想不到的结局，我也只是注意到郑可可最近情绪不好，但是万万都没想到他会走这一步。听唐熏说，郑可可和汀染分手的时候基本上也就等于死了一半，但是还是活过来了，对于现在的郑可可来说，还有什么事值得他拿命去体现呢？
　　我甚至还怀疑过郑可可是喜欢我的，看来我错了，不然，他为什么不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我和唐熏手足无措地哭了很久，一直等到第二天才想到要好好准备后事，通知郑可可的家里人，同时收拾郑可可的遗物。
　　在郑可可的床头放着一堆书稿，一个打印版和一个U盘，书稿最下面是一封信。
　　郑可可的遗书。
　　郑可可在遗书中说：“此书写完，这世界再无可恋。就算没有人愿意出版，对我自己而言，也值了。”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唐熏揣测着对我说：“之前有听他说书被几家出版社退稿，难道就因为退稿而自杀？”
　　这肯定不是原因，至少不是根本原因，也许郑可可真的就是生无可恋了。
　　遗书的最后一行，郑可可说：“唐熏，井璟，汀染要和萧俊结婚了，我希望你们能祝福他们，同时也代我祝福他们！”
　　我觉得这一切来的还是快了一点，萧俊不过刚刚毕业，何必忙着结婚？我也懂郑可可的意思，他怕唐熏找汀染麻烦，怕我找萧俊麻烦，至死，他伪装着说生无可恋，实际上不过是恋无结果。
　　我将遗书塞在唐熏手里，然后拿起郑可可的那些书稿，对唐熏说：“我一定想办法把这本书出版了！”
　　我花了两个夜晚的时间看完了郑可可的这本遗作——《生而无夜》。
　　一个有些凄厉的爱情故事，故事里的男主角最后因爱而死，死法和郑可可的一模一样，一直到死，男主角都没能知道自己喜欢的那个女子到底爱不爱他，但是他选择不要答案地死去。过程有些灰暗，看的时候简直叫人窒息，有时候看到惊魂未定的地方，你会忽然明白生而无夜的意思。
　　我从小到大都没看过这么长的一本书。
　　在唐熏的建议下，郑可可的家人同意了葬礼的举行时间，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刚好是汀染和萧俊举行婚礼的日子。
　　很显然，唐熏并没有按照郑可可说的给他们以祝福，她甚至告诉了汀染郑可可葬礼的时间，并且说希望她能来。
　　我只有一点比较遗憾，我对唐熏说：“你这样一来，我怎么有时间去他们婚礼上参观呢？”
　　唐熏说：“参观婚礼没什么意思，参观婚姻才有意思，他们不会幸福的。”
　　我有些不忍心地看了看唐熏，我知道唐熏一直爱着郑可可，我多么希望郑可可写的女主角就是唐熏，可是认识郑可可的一看就知道那是写给汀染的书。
　　我不忍心的另外一个方面是因为我真的希望萧俊会幸福，虽然我之前一直认为除了我没有人能给他幸福，可是在他选择我之前他应该有其他的选择，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才是最好的最合适他的呢？
　　汀染当然没有来参加郑可可的葬礼，我和唐熏像两个木人在葬礼上眼泪都掉不出了。我不知道我这一生遇见郑可可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从清水街走出来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更要努力把他的书出版了，就算作是我对他的报答吧！
　　在郑可可丧礼结束的那个晚上，唐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郑可可的房间里，嘀嘀咕咕一会哭一会笑地说了很多话。我只听见嗡嗡的声音，具体的一句没听清。我敲了好几次门，唐熏都没有理我，但是我也是一夜没睡，只要声音一停我就去敲门，我害怕唐熏也会出事。
　　郑可可这件事太意外了，以至于唐熏和我都不能接受，但是最不能接受的还是唐熏。
　　第二天她从郑可可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对我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里？”
　　“广州。”
　　“那么远！那，去多久？”
　　“不知道。”
　　唐熏说走就走，说完这话就打电话订了机票，然后收拾行李，最后不带一点留恋地就离开了。
　　我真想对她说，没有郑可可还有我在呢！
　　但是我知道，我对她的意义和郑可可对她的完全不同，这是无法比拟的。
　　离开这里也好，不用整天想到这件事。
　　唐熏走后我就搬家了，我不愿意住在留着三个人的回忆的房间里，重要的是只有我一个人。有时候半夜我会惊醒，总觉得隔壁有声音，是郑可可发出的咳嗽或者其他的小动作。
　　这种联想或者是幻觉让我夜不能寐。
　　我也只有离开。

　　新的地方是一室一厅，没有了原来的宽敞，也没有了原来的朋友。
　　我好像忽然之间又回到了在清水街时的状态，一无所有。
　　最重要的是，没有朋友。
　　我还是会时常想起郑可可，最多的是想起他把我从清水街带出来时对我的关心和体贴。在认识他的时候我从没想过他会是一个为爱而生的男人，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大彻大悟的看破红尘的出家人，没想到心里竟藏的这么深。
　　不过也许我们都错了，他也许就是因为大彻大悟才离开的。
　　总之，我还是在做着我的平面模特，并且开始和更多的人交往，并且打听有没有谁认识出版社的人。
　　当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帮郑可可出版书的时候，我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完全地忘记了萧俊，如果不是他忽然又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我正在拍一个杂志需要的照片，萧俊来了，他说要做个平面广告，来现场选模特。
　　萧俊并不是我想象的西装革履，一身休闲打扮很衬他的身材。
　　他走进摄影棚的时候我正在摆造型，看见他的时候，我依然面不改色。
　　我想起了在北京第一次见到他，两年过去了，如今再见面，他和我竟然都可以明目张胆地看对方，不分伯仲。
　　后来，萧俊竟然选择了我。
　　我并不清楚汀染是否清楚我以前和萧俊的故事，但是萧俊这样的表现让我大概地明白了，汀染应该丝毫不知。
　　拍摄结束的时候，萧俊和摄影师还有我一起探讨了一下关于他那个平面广告的拍法。萧俊用手指指点点说着他的想法的时候那样子确实很是成熟老道，但是他每和我对视一眼，就略略羞涩地咳嗽一声，然后继续他的话。
　　我觉得像我这么傻地喜欢萧俊这么久还不罢休的傻姑娘，大概是心里一直坚信萧俊就是喜欢我的吧！
　　如今看见萧俊的眼神，我更加确定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就算不是很喜欢，一点点喜欢总该是有的。
　　你说，清水街的人要是知道我井璟这样的顽劣女孩从九岁起到二十三岁一直都纠结在一段爱情里，会不会笑话我？
　　这真是一件值得人笑话的事。
　　拍摄要在一周后才会进行，萧俊说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对他说：“一起吃个饭吧！”
　　他看了我好一会，最后摆了摆手，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张口说了句：“真没用！”
　　他尴尬地将手放下，然后又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一时间找不到话题，萧俊就问我最近在忙什么。
　　我直接回答说：“在忙着替郑可可出书。”
　　萧俊一愣。
　　我补充说：“他的遗作！”
　　然后我又问他：“家庭生活愉快吗？”
　　“还好！”
　　“你爱她吗？”
　　“还好！”萧俊回答完才觉得答非所问，赶紧纠正说，“老夫老妻的，还说什么爱不爱的。”
　　我哼哼笑了两声。
　　“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怎么办？”
　　萧俊被我吓到一般抬头看我。
　　“为什么你从小到大在我面前只有一副样子？你刚才和别人谈话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难道你真的相信我是鬼魅？我会吃了你？”
　　“不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跟你说话，我很有压力。”
　　“是因为你曾经犯过错吗？”
　　萧俊当然明白我所说的是什么，有些勉强地点点头。
　　“如果你能定期陪我出来吃顿饭，你的错事可以慢慢弥补的。真的。”
　　萧俊忽然抬头看我，害怕的神色少了很多，问了一句我怎么都没想到的话，他说：“你恨我吗？”
　　我看着他，一点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但是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萧俊忽然释然一般地笑了，说：“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有勇气表白，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情感？说句实在话，一直到我结婚我都很忐忑，以为你会来闹，结婚一直到结婚当天，你都没有出现，我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失落。”
　　我毫不客气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去吗？可是那天是郑可可的葬礼。”
　　萧俊语塞一般地看着我，凄惨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