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仙来迟》*罗衣*

2、1、木琴与猫

　　今天店里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他们有着亚麻色卷曲的头发和碧蓝的眼珠，一个叫安德烈，一个叫雪来。据说他们是从遥远的西方长途跋涉至此，身上的钱都花光了，所以请求莫大叔让他们留在酒楼里面。他们会演奏木琴，还会唱歌，能帮酒楼招徕更多的客人。莫大叔同意了，于是他们吃饱了饭，把他们随身携带的一张琴从马车上搬进酒楼里。
　　那张琴的样子很特别，放在那里像推倒了一排木栅栏，安德烈用小木棰敲打着，那琴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好听声音来，好像早春时节高山顶上奔流而下的小溪。一位客人赞美这琴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莫大叔是安长老三年前救过的人，据说是天枢城里少有的善良人类。他知道我的身份，但毫不犹豫地让我住进他家里，我现在是莫大叔开的酒楼里的一名小小的女招待，我的新身身份是莫大叔的远房侄女，从远处海外的辣白菜之国来。对这个辣白菜之国我感到很郁闷，听说那个国家的人都相当丑陋，而我一点也不丑。
　　莫大叔的酒楼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天下第一楼。
　　见到莫大叔的独生女君君时，我差一点喊她小八，因为她长的和小八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小八好动，君君喜静。酒楼里每张桌上都有一瓶花，各种花朵和草搭配得刚刚好，迷人的香气让客人们胃口大开。那些花就是君君的杰作。
　　我把一桌客人吃剩的菜收拾进后厨时，雪来的那只黑猫跑过来蹭我的腿，想跟我讨些吃的。这只黑猫没有名字，是雪来在天枢城门口捡的，当时它饿得昏倒了。我对这只猫感觉很亲切，因为安长老也养了一只黑猫，那只黑猫有着温暖的古铜色眼睛。而雪来这只黑猫的眼睛是碧绿的，我觉得这种春天的颜色更漂亮些。它是雪来捡来的猫，我就叫它来来。
　　来来跟我比跟它的救命恩人还亲近，我想那一定是因为我是从森林里来的。安长老说永生之花只会在神选中的人身边开放，我看着来来几乎埋到碗里的小脑袋，心里琢磨着在这天枢城里，谁会是那个被神选中的人。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一声又一声少女的惊呼和尖叫，那喧闹声如流水般从远处汹涌而来。几个靠窗的客人惊呼“华莱士！居然是华莱士！”
　　华莱士是谁？我好奇地凑到窗边往楼下看。
　　宽阔的街道站了足有三四百人，脸上的惊喜之色几近疯狂，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从长街那一端骑着马缓缓而来的男人。那匹马通体漆黑，神骏非常，马上的男人背挺得笔直，一件水色长衣敞开着，被迎面而来的风一吹袍袖翻飞。那男人骑在马上姿态明明十分端正，却又偏偏透出几分慵懒，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半垂着双眼含笑望向周围，似乎把长街上的每个人都细细瞧了一遍，又似乎谁也没有看在眼里。他嘴角轻扬，眉宇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娆，这样的妖娆迷人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竟没有丝毫脂粉气。
　　他神色安然打马而过，整条街上充满诱人的味道。
　　人群追着他涌向长街的另一边，几个在窗前张望的客人快把脖子抻断了。
　　我也看呆了。
　　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发现整个酒楼里只有几个人不为所动。一个是安德烈，他始终在专注地演奏木琴；另一个是雪来，正靠在安德烈身边打瞌睡；还有一个是君君，她安静地擦拭面前的花瓶，对周围的喧哗热闹恍若不闻。
　　我坐到她身边去拍拍她：“君君，你知道那华莱士是什么人吗？”
　　他好英俊，简直比永生之神还要英俊。是的，比神还要俊美！
　　“他啊，他是七王爷最小的儿子，是这两年宫廷戏剧最出彩的男主角，”君君笑着说，“全城的男女老少都被他迷得要发疯。”
　　“那君君呢？有没有被他迷得要发疯？”
　　“我啊，我不喜欢高高在上的男人。”
　　高高在上？没错，就像神秘的永生之神一样，高高在上，难以触及。
　　安德烈的木琴声依然清脆悦耳，来来在我脚边绕着圈子撒娇，我却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叫华莱士的男人。
　　诱惑的味道，依然浮动在空气里。我想起在河边遇到的骑白马的瑞恩，他说，我是今年春祭宫廷戏剧的负责人，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们正缺一些演员。
　　我从椅子上跳下来，心里莫名兴奋。
　　垂在衣服里的静默之心忽然闪过一道光，好像一股清凉的泉水流过我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