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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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得正欢，又轮到米朵上场了。
第四个动作5253B，昔日难度系数高达3.4的动作，如今虽然下降了0.2，依然是个很有竞争力的难度动作。
对于这一跳，米朵其实有点信心不足。
区别于目前大多数在役选手，她的翻腾做得好，但转体是短板，失误率相对高一些。
“能行吗？”看台下，孟中海不放心地低声问华楼，“小家伙可从来没在大赛上跳过这个动作。由着她跳，不能受伤吧？”
华楼说：“我看过她训练视频，受伤不至于，就是练得少了。越是不擅长的动作，越应该拿到观众面前试炼。再说了，在这受伤，总比到时候在大赛赛场上受伤好。”
“最好是在哪都别受伤。”鹿浠苒在心中悄然接话道。
米朵站上跳台，转身背对水面，许久，没有起跳。
这是她第一次在有记分、有观众……有偶像的地方，在十米台上尝试这个动作。需要她克服的，已经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难题。
背过身去时，米朵仿佛回到了初学跳水时的日子。从一米板、三米板，依次站上五米台、七点五米台、十米台，恐惧一点点增加，又一次次被克服。
每次一跃而起时，心尖都像被什么重重碾过，极致的压迫感自滞空的瞬间达到顶峰——随后，一大股充满力量的血液涌向四肢百骸，手脚都暖了起来，支撑着她完成动作、舒展身体，在极速下坠的风声中，等候着被一池柔软的水环抱。
成绩只是锦上添花，水的温柔反馈，才是给小小勇士的最佳褒奖。
这是一个奇妙的过程，也是跳水一直吸引她的魅力所在。
偶尔，那池水也会嫌她姿势不对、角度微偏，而变得不那么听话，像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米朵试着像接纳家里的弟弟一样，接纳它的小脾气，用自己的耐心与努力征服它，享受着每一次慢慢变好的过程。
这次也一样。
这样一想，米朵释然了。她踩着冰凉的台面后退一步，半个脚掌移出边缘，踮起了脚尖——
这一跃，高度完美！
然而，接下来的转体与屈体翻腾衔接，她做得明显吃力了些许。这直接导致入水前的滞空时间拮据，身体未及完全打开，平掌的手型也没能做出来。
……米朵还是炸鱼了。
看台边，华楼紧紧皱起了眉。这样的入水方式，对腕、肘、肩的弯扭冲击太过强烈，其实比背部入水更容易受伤。
水花四溅后，泳池里浮起一圈圈晃荡的波纹。场馆里一时静极，只有杨嘉佳逮住机会，嘲讽了一句，“哈，鱼雷！”
莫天天忍无可忍地回怼道：“那你就是加长版超级鱼雷！”
“都闭嘴。”
波纹平息后，迟迟不见米朵露头起水。
华楼猝然起身，语气难掩焦急：“来个人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鹿浠苒已经三两下脱去了宽松的队服外衣，里面是提前换好的泳装。她一跃入水，修长的双腿沿着池壁轻轻一蹬，潜入池底，游鱼一般向着米朵入水的方向滑了过去。
跳水不戴泳镜，从前，她入水之后从来都是闭着眼的，这次却不得不睁开。
消毒剂刺激着角膜，鹿浠苒眼前一片模糊，刺痛难耐，只依稀看到水下一个抱膝蜷缩着的细小身影。
一串串气泡从她唇边涌出，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吐干净，好永远留在这里，不用浮起来，去面对那个自尊心碎了一地的水上世界。
鹿浠苒踩水游了过去。
跳水馆里有一片天幕，阳光落下来，水中光线很好。
米朵感受到水波的变化，抬起眼来，愣愣地望向逆光向她游来的鹿浠苒。
……她好像，还没来得及扎好头发。
及肩的黑发在水中丝缕飘散，像是晕开了墨汁，与她肩颈的肌肤黑白分明。
离得近了，那些发丝绕在米朵身上，她有点痒，又吐了一串泡泡，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
鹿浠苒瞳孔骤缩，用力蹬水追上去，一把捞过她，夹在了臂弯里。
就像昨天一样。
上浮的过程中，随着水压一点点减小，米朵忽然发现，她心跳得好快。
扑通扑通，紧紧贴着她耳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然而，起水之后，米朵发现她的异状远不止如此——
鹿浠苒托着她先出了泳池，自己撑在池边的手臂却小幅度地颤抖着，使不上力的样子。
她的肩背紧绷着，眼圈被泳池里的水浸得通红，抬眼看向米朵时，不加掩饰的薄怒吓得小孩轻轻一哆嗦，伸出去准备拉她的手也缩了回去。
“对、对不起。”米朵下意识说。
燕一彤和封杨已经赶了过来，他们没顾得上米朵，先一左一右把鹿浠苒扶了上来。
“没热身就敢这么往下跳，不要命了？！”燕一彤低声呵斥她，“……不是说今天不下水，什么时候换的泳衣？”
上岸后，鹿浠苒不知是哪不舒服，有点直不起腰来，脸色愈发苍白，喘得很急。
大颗的冷汗隐蔽在水珠之中，滚过睫毛，洇进眼角，左眼下方的疤痕被肤色衬得血红，像一株开在清冷时节里，过分艳丽的花。
她轻轻挣开燕一彤的搀扶，一步步向米朵走来。
米朵低下头，脚趾拘谨地抠着地面，鼻子酸酸的，怂得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怕鹿浠苒——哪怕对方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这次也一样。
“伤着了没？”鹿浠苒只是问她。
米朵慌忙摇头。她偷偷抬起眼来，不敢看鹿浠苒的脸，却忽然发现她一手虚虚捂着腹部，贴身的泳衣下，形状漂亮的腹肌正在不住地痉挛着。
米朵惊呼一声，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小鹿姐姐，你、你怎么了？”
不过短短几秒，鹿浠苒已经疼得面无人色，再也强撑不住，脱力靠在燕一彤身上，唇齿间漏出一声极轻的痛哼。
随后赶来的华楼和孟中海也发现了这一情况。
“多半是用力太猛，腹直肌拉伤了。”华楼经验丰富，只看了一眼，便吩咐道，“封杨，你带她去医务室。”
封杨二话不说，俯身抱起鹿浠苒，不顾她一身水渍，大步向外走去。
米朵在后面跟着跑了两步，颤颤巍巍地补充道：“她早上胃疼了——”
“米朵，”华楼沉声道，“你过来。”
米朵一僵，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小动物，不敢动了。
“过来。”华楼重复道。
米朵一步三回头地挪了过去。
她垂着头，双手抱着自己，小小的下巴上挂满了泪珠，还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着。
米朵生得五官灵巧，很是玉雪可爱，是一副天生便让人多几分保护欲的柔软模样。她一哭起来，给人感觉好像全世界都错了。
然而，米朵心中十分清楚，是她错了。
自责、懊悔，以及发挥失利的沮丧和羞愧，种种负面情绪潮水般涌来，米朵难受得无所适从，只好哭泣。
她忽然盼着华楼骂她一顿，她连台词都替华楼想好了——就你这点出息，练什么跳水，去动物园当王八得了！
居然还连累我们奥运冠军受伤，简直罪无可恕！
走吧，从哪来的回哪去吧，你配不上梦之队。
“米朵，第四跳犯规，零分。”
等了许久，华楼只是很平静地这样陈述道。
“第五跳，6243D，准备好了就上台子。”
米朵愣愣地抬起头来。
孟中海伸出手，把小孩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你真敢让她现在跳？这是要出事的！”
6243D，和上个动作十分相似，都是转体衔接翻腾，只不过，是臂立的版本。
米朵在平地上尚不能很好地完成倒立，遑论在十米的跳台上。
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于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已然足够形成心理阴影了。
心态与技术，原本是缺一不可。而此刻，米朵是二者尽失。
华楼没有理会孟中海。她看向米朵，用很平静的语气询问她：“米朵，你要弃权吗？”
米朵慢慢松开了抱住自己手。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忽然转头，望了一眼封杨和鹿浠苒离开的方向。
“如果你选择弃权，没关系，这次测试的成绩不计入你们的淘汰分数。”华楼说，“但是，以我十二年的执教经验，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往后的日子里，你会经历什么。”
“往后的日子，每次练习转体动作，你都会想起今天的事，想起鹿浠苒因为你而受伤。”
她顿了顿，说出了某个近乎残酷的真相，“腹直肌拉伤，甚至撕裂，极度痛苦不说，对于跳水职业生涯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米朵捂住嘴，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如断线玉珠，顺着脸颊流进指缝，烫得她发起抖来。
“而对于你来说，你将再也无法摆脱这件事留下的阴影。”
“因为，今天是你唯一的机会，可以用这最后一跳，逆转整件事的结局。”
“……而你选择了弃权。”
作者有话说第7章 chapter 7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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