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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欢 ...

  •   雾霭渗进云层,天地恍若融为了一体,白得刺目。

      阴雨将这座小城围困了大半个月,冷空气从半开的窗扉渗进来,湿冷顷刻扑面而来,向南端着咖啡望向对面高耸入云的大楼,毫无防备的打了个喷嚏。

      咖啡荡出来一半,泼洒在他削薄的手背上,只一瞬,那白皙的肤色便染了层红,棕黑色的液体顺着修长的指尖滴下,落进浅灰色地毯里,无声无息。

      向南几不可察地“嘶”了声,拧着眉觑着手背上那片红,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浮上一层凄然,转瞬即逝。

      他抿了抿唇,听着右耳里的男声絮絮叨叨,半晌后嗯了声,缓缓开口:“伴郎这事儿我真应不了,没时间,年底了你也知道,公司总有忙不完的事儿,”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喝杯喜酒的时间还是抽得出的。”

      “那行,我也不勉强你。”电话那头的人说罢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像自嘲又像撒娇,“我觉得我向你开这个口挺不要脸的了,但我真想跟你站在一处。”

      咖啡早被窗外淌进来的冷风吹凉了,被咖啡渍浇透的左手经冷风一吹冻得透透的,向南将杯子随手搁在窗台上,杯碟碰撞间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的视线落在远处不知是云还是雾的白色里,牵着嘴角低笑出声,连带着出口的话也染了些许笑意,听着像开玩笑。

      “你确实挺不要脸的。”他微笑着蹦出这么一句的同时,身后传来丁零当啷的脆响,他偏头看了一眼,冲电话那头的人道,“我得工作了,你先忙着,下周三见。”说罢不待对方反应便兀自掐断了通话。

      “这圣诞还没到呢,谁就给布置上了?”撩帘进来的女同事曲指弹了弹风铃下吊着的毛绒小鹿,“气氛渲染得挺不错呀。”

      “行政部吧,”向南侧身从巴台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手背,“她们总是热衷于过各种节,东西不分。”

      “听着不大高兴呐,”女同事走到近前,拉开吊柜门拿了两袋速溶咖啡,“遇上事儿了?”

      “加班加的,”向南不喜在同事间说自己的私事,插科打诨道,“客户一天一个样,方案改得头都要秃了,年底了各部门都在冲业绩,能不能过个好年就全指着下个月了。”他将擦过手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墙角的垃圾桶里,苦笑道,“你说我能高兴得起来吗?”

      “谁不一样呢?”女同事摇头,“你们设计部手里好歹还捏着头款,我们商务部嘴皮子都要磨破了还不一定能签着单呢,各有各的难处。”

      向南点头称是,将杯里剩下的半杯咖啡倒进水池里,拧开龙头对着杯子来回冲洗,冷水浇在指尖,刺骨的冰凉浸满全身,待几秒后,那凉意才逐渐转热。

      向南贪念着这份温暖,指尖都被热水冲红了才不舍的关了龙头。

      “对了,”向南掀帘出去的时候女同事叫住他,“刚过来的时候前台的小米到处找你呢,说有你的快递,得当面签收。”

      向南冲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出去前又笑着跟她道了声谢。

      向南过去的时候小米正准备给他打第二次电话,见着人了忙指了指等在一旁的送货员,好奇的小声问他,“南哥,你这什么快递呀,还非得本人来签收才行。”

      向南看向沙发上坐着的送货员,眉尾半挑,表情颇为意外。这送货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长腿交叠着坐在双人沙发上,此刻也正抬眸冲他看过来,那姿态哪像个送货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家公司的总裁呢。

      “一套衣服。”向南言简意赅的答了小米的话,从皮夹里抽出取货凭票递过去,那送货员起身接过小票确认,向南注意到他的手指很好看,和他的腿一样,修长且笔直。

      “半年之内凭此票可以到店免费改一次尺寸。”送货员将小票和沙发上的手提袋一并递给他,向南点点头接了,那人随后又递过来一张名片,“欢迎下次光临。”

      向南扫了眼名片,最后将视线定在对方脸上,一个月前他去这家店定制西服的时候接待他的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套下来花了他近三个月的工资,所以当时对方说会有人送货上门时,向南只当是同城跑腿,如今看着眼前这个身高腿长的帅哥,他竟觉得这衣服贵是贵了点,但花得还挺值。

      “谢了。”向南牵着嘴角勾了抹笑,接过名片晃了晃,“劳烦你跑这一趟。”

      “应该的。”那人微抬下巴点了点他手里的名片,“我叫莫北,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莫北……向南舌尖砸摸着这两个字,寻思着他俩一南一北的听着还挺般配。

      “行。”向南敷衍的应着,随手将名片放进皮夹里,再抬眼时那个叫莫北的人已经转身朝电梯口走去了。

      小米垫着脚尖挨着向南朝电梯口张望,用肩膀撞他胳膊,“这真是送货员?这家店怕是按男模的标准给配的吧?”

      “大概是吧。”向南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啧了声说。

      “这衣服老贵了吧?”小米朝手提袋瞄了瞄,“怎么连个logo都没有?”

      “私人定制。”向南说,“难得碰着一次穿西服的机会,不能亏待了自己。”

      小米那双大眼睛里的八卦光芒都快溢出来了,小声道,“重要场合?别说你这是准备结婚穿的啊!你连女朋友都没有呢!”

      “猜对一半,”向南似乎心情不错,他脸上扬着笑,调侃道,“穿着看别人结婚算不算是重要场合?”

      “参加婚礼呀,”小米啧了声,玩笑道,“你搞这么隆重摆明了抢人新郎风头啊,”说罢她哈哈笑起来,“你别是去抢婚的吧。”

      向南微笑着耸耸肩,随后一本正经的道:“说不准呢。”

      向南说罢拎着东西转身离开了,留下小米木着脸风中凌乱。

      转眼到了下周三,向南为了能在这天腾出时间,连着加了好几天班把手头的方案定稿交到了工程部,许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他难得的一觉睡到了十点才醒。

      比原计划晚起了一个小时,不过影响不大,他看了眼手机,上面好几条消息,均来自今天的新郎,问他出门没有,他一条没回,起身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然后对着镜子慢条斯理的拾掇自己。

      刮胡子,擦脸,抹发胶,换新衣,喷香水……他这个昼夜不分的加班狗难得精致一回。

      定制的西服是铁灰色的,尺寸很贴合,衬得他整个人立马成熟内敛了好几个度,他看着立身镜里那个腰细腿长的西装男,觉得陌生又刺激。

      喝喜酒嘛,所以他没开车,下楼打了辆出租直奔目的地,到的时候离吉时还差八分钟,饭菜已经上桌了,但没人动筷,大家都等着看吉时那一刻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动人时刻,然后送上祝福。

      向南扫视一圈,打算随便找张还有空位的桌子凑合,他刚抬步胳膊便被人拽了一下,他偏头看过去,对上新郎官微蹙的眉。

      “怎么这么晚?”新郎问。

      “难得休息,睡过头了。”向南实话实说,“刚好赶上饭点儿,也不算晚吧。”

      新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神情里夹杂着几丝讶异,那讶异里又掺着三分惊喜,他微垂下眸子将这些情绪尽数压下,随后自然的冲向南歪了歪脸,示意他跟上。

      向南只迟疑了一秒便抬步跟了上去,酒店很大,新郎带着他出了宴厅,急行几步后径直拐进了左边的短廊。

      短廊紧挨配电室和楼梯间,一般不会有人往里拐,是个相对隐秘的地方。

      向南漫不经心的跟在新郎身后,没走几步新郎突然转身,向南不察,两人差点撞上,好在他反应还算快,上半身条件反射的往后仰了仰,这才避免了相撞。

      新郎却随着他后仰的姿势猛的欺近,向南不悦的蹙了蹙眉,一双眼睛微垂着睨着对方的耳鬓,但却没伸手推开,也没再后撤。

      “怎么喷香水了。”新郎贴着他的胸膛嗅了嗅说,“你不是不用香水吗?”

      “好闻吗?”向南不答反问。

      新郎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很诱人。”

      “传闻中的渣男香,”向南不紧不慢的后撤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同事推荐的。”他说罢抬腕轻嗅了两下,随后摇头,“味道太冲了,闻着上头,不大适合我,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下回送你一瓶。”

      新郎看着他,半晌后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最不能忍你什么吗?”

      “活儿烂。”向南毫不避讳的道,“你说过很多次。”

      新郎皱了眉,自顾道,“你这张嘴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摧毁所有气氛。”

      “比如?”向南摊手,一脸无辜,“你指‘渣男香’还是‘活儿烂’?”

      新郎看着他,像是拿他没办法,半晌后温声道,“你还在生气?”

      向南没答话,抬腕看了眼时间,“吉时还有五分钟。”

      这话似是刺激了新郎,他抬手照着向南的左肩推搡了一把,“回答我。”

      “生气?对你吗?因为你撇下我跟小青梅结婚?”向南后退一步靠着白墙,侠长的眸子斜睨着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不至于,生气需要消耗过多的情绪,你不配。”

      “你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表明了一切。”新郎固执的说,“你在生气。”

      “我只是有些失望。”向南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个黑丝绒方盒,然后在新郎的注视下缓缓打开盒子,里面静置着一对男士对戒,光面的款式上方缀着一颗隐秘的钻,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新郎似是没想到,惊愕的瞪着他手里的盒子,随后看向他,“你……”

      “跟你没关系了。”向南将盖子合上握在手里,方盒的棱角抵着掌心,微微的钝痛袭来,向南牵了牵嘴角,说,“本来也没量过尺寸,一时兴起,大街上随便买的。”

      “不是,结婚算什么?”新郎抬起垂在身侧的手,似想去拉他,被向南侧身避开了,新郎收回手,表情略显踟蹰,“我的情况她都知道,即便结婚了,我们也可以继……”

      “分手的时候就说好的,没有我们了。”向南打断他,“我今天是真心带着祝福来的。”向南抬手替他整了整脖子上的白色领结,笑着说,“你可是今天的主角,尽职一点。”说罢欺近对方耳畔,沉声说,“别让我觉得恶心,毕竟菜色看着还不错。”

      新郎脸色变了几变,向南点了点左腕上的表盘,“还有一分钟。”

      新郎咬牙切齿的隔空点了点他,扔下一句“你真行”后,大步朝外走去。

      02:
      向南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长长的呼出口气,他下意识伸手往裤袋里摸了摸,摸到空无一物才想起来今天穿的这套西服很修身,为了视觉美观他没往裤袋里放任何东西。

      一只手从右侧伸过来,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向南一怔,猛的扭头看去,霎时撞进一双暗如黑夜的瞳仁里。

      “莫北?”向南几乎脱口而出。

      “记性不错。”莫北挑了挑眉毛冲他露出一个淡得几乎不存在的笑,晃了晃指尖的烟,“要吗?”

      “女士烟?”向南颇为嫌弃,但还是伸手接了咬在齿间,随后打量起旁侧的人,莫北今天穿了套黑色的西服,衬得他的身形越发挺拔,向南啧了声,他心里憋闷,嘴上无差别攻击道,“想不到你这样的男人内心居然住着个少女。”

      莫北像是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调侃和打趣,自顾掏出打火机,然后凑近替他把烟点了,“女士烟劲小,不容易上瘾。”

      “不容易上瘾怎么会那么难戒呢。”向南狠吸一口吐出个烟圈说。

      “上瘾不过是人们对它赋予的一种客观评价,”莫北说,“它也可以代表其它含义,比如‘刺激’,比如‘新鲜感’比如……”他顿了顿,看着向南说,“宣泄情绪的工具,只要你想,它可以有很多代名词。”

      “干一个小小的送货小哥是不是太屈才了?”向南将烟拿下来,“嘴皮子这么利索,你应该干销售。”

      “我什么都能干。”莫北说,“只要我想。”

      这话在狭小的短廊里听着挺暧昧的,向南直视他,舔了舔干涸的唇角,“听见了多少?”

      “你不如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兴趣的。”莫北说。

      “嗯哼。”向南重新将烟叼回唇齿间,曲着手指在耳边做了个洗耳恭听的动作。

      “活儿烂。”莫北实话实说。

      向南一口烟吸进肺里呛得撑墙猛咳了起来,咳得眼角都浸上了泪花,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还是在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面前。

      莫北面上露出个颇为歉意的表情,抬手在他后背假模假式的拍了两下,继续踩着向南的窘迫说,“毕竟前面都太泛味了,听着没什么意思。”

      “你倒挺会挑重点。”向南缓过气来后斜了莫北一眼,拍开还虚压在他后背的手,“这么半天你躲哪儿呢?”

      “前头有个楼梯间,”莫北抬手指给他看,“那儿不禁烟。”

      “哦,随便找个地方抽根烟的同时顺便听了个小八卦是吧。”向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拐着弯嘲我点儿背呢。”

      莫北没答话,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支递给他,“要不再来一支吧,我怕继续聊下去你该朝我动手了。”

      向南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伸手接了烟却没再往嘴里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良久后呼出口气,“抱歉,我没有要拿你撒气的意思。”

      “我知道。”莫北说,“事实上,我还挺乐意做你的出气筒。”

      向南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了,他抬眼看向莫北,问:“你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这样吗?”

      “哪样?”莫北面露不解。

      “骚言骚语。”

      “没有吧,”莫北对上他的视线,真诚道,“我那天对你可是半点逾越都没有,你们公司的前台可以作证。”

      靠,向南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居然忘了这茬儿。

      “我有点好奇,”向南只尴尬了一秒就恢复如常了,他问,“穿着价格不菲的定制西服的送货小哥今天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呢?”

      莫北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展了个笑,他冲向南蹦出两个字:“伴郎。”

      向南一愣,随后笑出了声,“搞了半天你就是我那替补啊,失敬失敬。”

      “缘分。”莫北说,“你觉得呢?”

      向南听出话外音,并不接茬儿,“不好说。”

      “你知道忘记一个人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

      向南饶有兴味的看向他,“什么?”

      “时间和新欢。”莫北欺近他,唇角贴在他耳侧,声音几近蛊惑,“我看你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应该不会喜欢把时间花费在这种无聊的琐事上吧。”

      向南一米八四,这在国人的平均身高里已经很拔尖了,但莫北居然还比他高了半头,欺身靠近的时候向南闻到他颈侧淡淡的香,像雨后海面上拂面而过的风,裹着淡淡的潮湿和清新,别致得独居一格。

      “哦,”向南吸了吸鼻子,鼻尖便萦绕了这淡雅的清新,他说,“听着挺有道理。”

      “实践出真知。”莫北说。

      “我考虑考虑吧。”向南说

      “光自己琢磨有什么意思?实干才是硬道理。”莫北的声音沉沉的撞进他耳蜗里,一步步蛊惑着他,“试试呗。”

      向南朝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拿莫北捡着的重点搪塞他,“我活儿烂。”

      莫北笑了,“我活儿应该还不错。”

      他们说得半真半假,既像玩笑,又像约定,全凭说的人和听的人有没有过心。

      一支烟抽完,两人一道回了宴厅,舞台上,司仪正饱含深情的向众人诉说着他们美好的爱情故事,底下宾客也都挺捧场,个个竖着耳朵听得津津乐道,时不时的还拍手叫好。

      向南和莫北找着空位坐下,向南没吃早饭,这会儿饿得不行,他也不管桌上其他人动没动筷,自己先夹了块龙虾肉塞嘴里,口感嫩滑,他又夹了一筷子。

      “你包了多少礼金啊?”莫北看他这样不禁笑道,“一顿能吃回本儿吗?”

      “没包。”向南毫不避讳的说,“我抠得很,舍不得。”说罢转着桌盘夹了颗糯米丸子,“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你说是不是。”

      “贤惠。”莫北夹了块肘子肉放到他碟子里,称赞道,“持家好手。”

      “谬赞。”向南冲他抱拳,夹起碟子里的肉扔进了嘴里。

      “看来你对我是真的半点儿印象都没有了。”莫北突然说。

      背景音乐放着《今天你要嫁给我》,伴着一颗颗嘭嘭的礼花声,将喧嚣硬挤进他的耳朵,向南先是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见莫北专心致志的盯着舞台,想着他应该是在开玩笑,如此想来脸上便浮出几分玩味。

      他搁了筷子又随手扯了两张纸擦了擦嘴,随后歪着头凑到莫北耳边,压着声儿说,“我要睡过你这样的,肯定不可能忘。”

      “那为着你这话我也得想办法尽快把这事儿给办了。”莫北也跟着笑,眼睫微垂,学着向南压着声儿说,“好让你魂牵梦绕想忘都忘不了。”

      向南撩过就接茬儿了,坐正身体另起话头问:“你不是伴郎吗?怎么这么闲?”

      “你都说是替补了,”莫北啧了声说,“我就安静的当个花瓶吧。”

      “花瓶也要摆在台面儿上才好看。”向南说。

      “我是一只容易害羞的花瓶。”莫北说,“真站到台面儿上,要是一不小心被居心叵测的人给瞧上了,那多得不偿失啊。”

      向南被他这话给逗乐了,“你这人挺有意思。”

      “除了有意思就没点儿别的评价了?”

      “帅。”向南直言,“我是个颜狗。”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长河里,哪届皇帝不是颜狗?”莫北招来不远处的服务生问他要了两杯白水,然后继续道,“这并不可耻,应该引以为傲。”

      向南被他这逻辑给征服了,转过脸小声问,“你真不是搞传销的?”

      “那你被我洗脑了吗?”莫北一语双关的问。

      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近,向南接了一杯抿唇灌了两口,水是温的,余韵带了点儿微微的甜,他转了转手里的高脚杯,说:“如果这里面装的是酒,可能就差不多了。”

      舞台上的热闹结束了,新郎新娘换好衣服开始挨桌敬酒,莫北收回目光捡起桌上的筷子,有人转动桌盘,盛着澳龙的盘子从眼前掠过,他抬手点在了玻璃转面上,指腹轻轻用力,一掠而过的虾盘又回到了面前。

      他微微颔首冲桌上陌生的宾客们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夹了块虾肉放到了向南的碟子里,在向南疑惑的偏头看过来时启唇,“烟不一定会上瘾,人对了,温开水也能喝醉。”

      向南盯着碟子里的虾肉挑起眉,“你还挺执着。”

      “看到肉就得下筷,”莫北说着指腹在转面上轻轻一点,虾盘随之被转走了,邻座的客人顺路伸筷扎在了虾盘里,莫北微微一笑,转头冲向南道,“不然一转眼,就落到别人口中了。”

      向南赞同的点点头,歪着脑袋跟他咬耳朵,“我挺好奇的,你这么游刃有余,到底给多少人当过新欢?”

      “没有。”莫北不加思索的答。

      向南勾着嘴角轻哼了声,显然并不相信。

      “我也很挑的好吧,”莫北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却并不吃,“不是什么人都能入我的眼。”

      “这么说来我还挺荣幸。”向南摸过杯子喝了口水,“你瞧上我什么了?”

      莫北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故弄玄虚道:“暂时保密。”

      向南睨他一眼点点头,就着手里的水杯跟对方手边的杯子轻磕了一下,这个人确实挺有意思,而且很显然,他们还挺聊得来。

      正如莫北所说,如果忘掉一个人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是时间和新欢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那么新欢是否又会成为旧爱呢?

      向南抿唇笑了笑,仰头将杯底的温水饮尽,管他呢,过往如浮云,及时行乐方为上策。

      新郎新娘很快来到了他们这一桌,向南给空杯里续上红酒,他跟着众人一道举杯,送上祝福。

      新郎朝他看过来,颊边飞着两抹红,看样子没少被人灌,他搭着新娘的肩,指着向南给她介绍,“我最最最好的朋友,向南。”

      新娘杯里盛着饮料,闻言笑着冲他抬了抬杯,“谢云居然有这么帅的朋友,我要早认识你肯定就瞧不上他了。”

      “那我得跟他从一个娘胎里蹦出来才有这种可能。”向南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冲谢云道,“新娘子很漂亮,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云只当向南借着祝词讽刺他,一时间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他张了张口想再说点什么,视线落在左侧的莫北身上,神情微顿,“我们找你半天呢,你怎么坐到这边来了?”

      “这边风景好。”莫北说罢执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百年好合,好生贵子。”

      谢云还没完全恢复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但碍于一桌客人都看着,他只得掩饰性的扯着嘴角咧了个笑,“谢了。”

      喜宴还没结束向南就悄然退场了,走的时候他没特地跟人打招呼,只给谢云发了条微信,发完直接把人给删了。

      酒店门口摆着好几对新婚夫妇的展架,看来今天日子不错,向南扒了下头发,揣着兜站在酒店门口看远处的阴云,思索着接下来的时间他该去干点啥。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缓慢的驶过来,于他一米开外停下,向南的视线被迫转移,看那黑色的车头冲他眨了两下眼睛。

      向南挑起眉,后座的车窗被摇下来,露出莫北平滑刚毅的侧脸,“帅哥,要搭顺风车吗?”

      向南扯了扯唇角无声的笑了笑,跨步拉开了车门。

      “伴郎这么早离席不大好吧?”向南与他并肩坐在后排,视线扫向一闪而过的酒店正门,“不得帮着送送客安排安排亲戚什么的?”

      “那是另外的价钱。”莫北忍俊不禁的说。

      向南意外的看向他,莫北被他一脸惊讶的表情逗乐了,“信了?”

      向南啧了声,“差点儿就信了。”

      “我是跟着敬酒的那个伴娘的朋友,”莫北说,“当时说缺个伴郎找不到人,让我帮个忙,也不需要做什么,就凑个双数。”

      向南了然的点点头,“红颜知己。”

      “你要这么说,”莫北搭在腿上的四指轻点了点,“我可就当你是吃味儿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这么久,这还是向南头一回吃瘪,但他却并不生气,甚至觉得这种相处模式让他觉得很新鲜,也很放松。

      “回家?”车子驶过红绿车,莫北问。

      向南点头的动作一顿,改口道,“回公司加班,不顺路的话找个好打车的路口给我放下就行。”

      莫北没答话,只冲前排的司机报了个地址,向南动了动耳朵,是他们公司所在的那幢大厦的名字。

      向南笑着打趣,“小哥没少去那边送货呀。”

      莫北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却没跟着他玩笑下去,正儿八经的道,“好的风景只消去一回就牢记于心了。”

      向南摸了摸鼻尖别开脸看窗外,这人道行太深,他过招过得有些吃力了。

      车开到同安大厦楼下,向南下车冲莫北挥了挥手,“谢了。”

      莫北只冲他点了点头,雷克萨斯便风一般冲进了车流里。

      向南其实请的是一天假,但他实在不知道剩下的半天该怎么打发,思来想去干脆还是来公司加班吧,年底了,多挣点钱没坏处。

      坐在前台偷摸嗑瓜子的小米看到他时一双眼睛都瞪直了,“南哥?这是我的南哥吗?”

      “你看错了,我是他表哥。”向南笑着在旁边的打卡机上按下指纹,“行政的张姐来了吗?”

      小米直着眼睛点头,“你今天真帅。”

      “我哪天不帅了?”向南冲他摆摆手,转身往斜对面的行政部走,去销下午的假。

      等他坐到自己工位前,他穿着私人定制款的超贵西服去参加婚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公司,打开电脑看到群消息里的调侃时,他有些哭笑不得。

      无可避免的又是一个加班夜,向南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还差二十分钟就零点了,他伸了个懒腰摘下眼镜,斜前方的小李冲他抬了抬下巴,“南哥,吃泡面吗?”

      向南摸了摸扁平的肚皮,中午那顿吃得有些撑,下午他就只简单只了个三明治,这会儿还真挺饿的,他想了想摇摇头,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关掉电脑,“别吃泡面了,早点回家吧。”

      “我这个方案明天一早就得拿给客户看,”小李撇着嘴一脸苦相,“这都个点儿了客户还在微信上给我提要求呢。”

      向南扯过西服外套穿上,隔空冲他握了握拳,“那你加油。”

      向南推开明辉大厦的玻璃门,被迎面袭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他搓了搓单薄的胳膊,早上出门急,今天一天又几乎都呆在室内,他这会儿才想起来早上走得急没想起来在西服外面穿件外套。

      他冷得上下牙直打架,抬手冲最近的出租招了招手,那车还没动呢旁边的一辆黑色私家车倒先眨了眼睛,随即朝他缓缓驶了过来。

      向南眯缝着眼睛朝车里看,车灯晃眼,里面的人看不真切,但看那车牌,有些眼熟。

      驶到近前,向南先一步看到了车标——雷克萨斯!

      向南只犹豫了一秒便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莫北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斜眼睨他,向南搓了搓手问,“你不会一直没走吧?”

      “回家睡了个觉又出来了。”莫北将车内暖气调高,伸手从后座扯了件外套扔给他,“挺冷吧?”

      向南愣了一下,也没跟他客气,抖开外套披上了,左手伸到排风口前边取暖,“出来逮兔子?”

      莫北发动车子,“你是兔子吗?”

      “我是狼。”向南曲着手指做了个抓的动作,“而且是一头饿狼。”

      莫北抿唇,脸上笑意却很明显,“我知道有家汤锅店就在附近,要营业到凌晨两点。”

      向南一偏头,“走着。”

      莫北说的这家汤锅店距向南他们公司不到两公里,这个时间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马路上车辆也很少,莫北把车开得很快,到地方的时候向南的左手都还没被暖风捂热。

      向南作主点了个两人份的羊肉汤锅,莫北看了眼菜单后又加了一份烤羊腿和烤羊排。

      这个时间点店里客人居然还不少,除了他们这一桌还有三桌客人,向南环视四周打量店内的陈设,而莫北却在打量他。

      “再看我可要收费了啊。”向南将视线从对面墙上的画上转回来,冲莫北说。

      莫北啪的往桌上拍了个钱夹,“自己拿。”

      向南啧了声,还真伸手摸过了皮夹。

      莫北的皮夹款式异常简约,黑色皮质手感极佳,绝对不可能是一个送货小哥用得起的,向南睨了莫北一眼,在对方的注视下打开了钱夹。

      一张身份证,一张信用卡和两张储蓄卡,夹层里躺着一小沓百元现金。

      “啧,”向南将钱夹还给他,“没意思,连张照片都没有。”

      莫北将钱夹收进上衣口袋里,闻言挑了挑眉,随后拿起手机对着向南拍了一张,在向南呆愣的表情面前晃了晃手机,“明儿就去洗出来。”

      向南失笑,“挺会呀。”

      “还行吧。”服务员端来汤锅,鼻尖被香味萦满,莫北往碗碟里夹了一筷子香菜,“就是不知道某人吃不吃这套。”

      向南搁下筷子看他打料,嘴上却说,“我不爱吃香菜,总觉得味儿太冲了。”

      莫北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向南冲他笑了笑,伸手将他手里打好料的碗碟接了过来,说,“不过我改主意,打算试试看。”

      莫北听出深意,扬了扬眉,“不会太勉强了吧?”

      “应该不会。”向南添了一勺汤说。

      向南饿得厉害,狼吞虎咽的把胃给塞满了,两人从店里出来时不过才一点,莫北绅士的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向南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后报了家里的地址。

      “我们之前见过吗?”等红绿灯的时候向南问。

      “你高中念的理科,还是数学课代表。”

      向南一愣,转脸看过去,莫北继续道,“教你们数学的是个戴着厚眼镜的地中海老头儿,姓莫。”

      向南眨了眨眼,红灯转绿,莫北踩下油门,“他是我爷爷。”

      向南抽了抽嘴角,“我差点以为你要说我们同班,害我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在某个时候丢失了一段记忆。”

      “我比你大两届,”莫北说,“你还在高一课堂上跟同学传纸条的时候我已经在忙着备考了。”

      “操。”向南被他这话气笑了,“我们那时候见过?”

      “家属院跟教学楼就隔了个篮球场,”莫北看他一眼,“有一次老头儿把头一晚批好的试卷忘家里了,让你这个课代表跑腿过来拿,我给你开的门。”

      “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向南说。

      “我那时候挺不起眼的,”莫北说罢笑了笑。

      向南看着莫北刚毅的侧脸线条,很难想象出他不起眼的样子,最后只得出一个自己有眼无珠的结论,笑道,“你那时候怎么不来认识我?”

      “忙着高考。”莫北说,“没空。”

      “靠。”向南倒回座椅靠背里,“这天儿还能不能聊了?”

      “现在也不晚。”莫北说,“不是吗?”

      向南转脸看向窗外,半晌后几不可闻的嗯了声。

      雷克萨斯驶进小区,按着向南的指示在单元楼前停下,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坐了几分钟,谁也不知道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向南脱掉身上的外套打开车门下了车,关车门的瞬间他怔了一下,而后抬脸看向夜空,突然说,“下雪了。”

      莫北也跟着下了车,闻言学着向南仰面看向夜空,细密的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他嗯了声,“初雪。”

      “真冷。”向南缩着胳膊说。

      莫北看他一眼,弯腰去拿车里的外套,手伸进去的瞬间听向南说,“要上去坐坐吗?”

      莫北的动作顿了顿,却还是将外套拿了出来,他看着向南没应声,向南抱着胳膊撇撇嘴,“我家暖气很足,脱光了也不会感冒。”

      莫北只看着他仍旧没应声,向南啧了声,率先转头往里走,边走边道,“作为新欢,你能不能上点儿道?”

      身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嘭”的一声很沉闷,紧接着向南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他抿着的唇线微微往上挑了挑,转身的同时被一件毛昵外套罩了个满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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