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赋霜》碎梦青灯

9、第三章 冷情宫（上）

　　“请赐教吧！”

　　章玄卿也不多言，毕竟这一战关系到整个中原武林的荣誉，不管输赢他都必须要上。

　　月魄于是甩开手中银鞭，等着对方先出招。章玄卿左手悄然聚气，将自己的丰隆剑震出剑鞘，那宝剑便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笔直朝月魄飞去，月魄却仍站在原地未动，只是优雅的向上一挥修长玉璧，手中银鞭顿时如同怒放的莲花般向四周伸展开去，丰隆剑立即被弹了回来，章玄卿接住剑迅速转了个身缓冲鞭子上的劲道，月魄倏地旋身跃至上空，那长鞭便跟着转换鞭形化为几道连续的波浪直奔向章玄卿，章玄卿急忙挽出几道剑花抵挡，月魄再换姿态，那银鞭跟着再变，章玄卿再挡，两人就这样一天一地一攻一守角逐起来。

　　月魄与章玄卿出招速度都奇快无比，其他观战之人除了能看见一些鞭痕剑花在两人间此消彼长以外，几乎无人能真正看清他们之间的交锋，一时间众人也不知到底谁占上风。

　　“小师妹，他们……”

　　“不用问了，他们速度太快了，我看不清！”

　　这回连秋亭月也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叶青枫再次附到玉将离耳边低声道：“若是章道长输了，医仙觉得我该如何做才是？”玉

　　将离原本也和众人一样迷惑，此时听叶青枫这么一说，不由得惊道：“章道长会输么？”

　　“医仙没发现么，章道长根本无法近月魄的身。”

　　“这……”

　　“而月魄，尚未尽全力。”叶青枫说着瞥向那个宛如修罗般的绝色佳人，“即使是我，只怕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与五年前相比，现在的月魄早已不能同日而语，章玄卿虽然能勉强保全自己，却始终得不到进攻的机会，那条长长的银鞭就像是有生命般不断变化着进攻的方位，找到自己的破绽也只是迟早的事。章玄卿知道不能再被动应战，必须放手一博，于是坐定注意，看准时机，竟伸出手去拽住了那根巧若灵蛇的长鞭，代价却是自己重重挨上一击被震飞开去。

　　“师兄！”

　　陆仰竹大叫一声，没想到章玄卿会用如此危险的办法阻止月魄的攻击。月魄显然也没料到，整个人都猝不及防随着章玄卿的退离被拉了过去。众人也皆是一惊，眼看着月魄就要撞到章玄卿身上，只是谁都不相信这一幕会真的发生，毕竟以月魄的武功又怎会这么轻易就失去了防备，连章玄卿自己也不相信，直到月魄那带着异香的温暖身体真的落到了自己下意识张开的臂弯里。

　　“你……？”

　　章玄卿显然觉得很奇怪，月魄并未受伤，没理由就这样掉下来，可是此刻正躺在自己怀中的少年却像断了线的傀儡般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只有那双半睁着的无神双目说明了些什么。

　　“趁现在，快杀了他！”只听一人忽然说道。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人竟是若紫。

　　“若紫姑娘，你对他做了什么？”章玄卿猜到其中有异，若紫果然道：“他中了我的尸灵针。不过以他的功力很快就能自行将毒逼出，章道长，你最好趁现在赶快杀了他！”

　　原来若紫趁着方才月魄疏于防范的瞬间向他施了淬毒的暗器。章玄卿再次惊异于这女子的机敏聪慧，然而他自己却从未想过要杀月魄。

　　“为何要杀他？”

　　“你不杀他他迟早会杀了你！”

　　若紫没想到章玄卿竟会这么问，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难道这世上只要有人想我我便要杀了他么？”章玄卿摇了摇头，“除非对方是十恶不赦之人，否则我不会杀他。”

　　若紫闻言没再多说，却听另有人道：“他还不算十恶不赦么？章道长别忘了当初葬月教的那些累累罪行，葬月教的人都是嗜血魔头！”

　　“就是！这个妖孽一来就杀了我们两个兄弟，他难道不该死么？”

　　接着附议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已经亮出了兵器。章玄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阻，只是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不愿松手。

　　“诸位，听我说！你们就算杀了他，已经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何必再结下新的仇恨？”

　　“杀了他，我们中原武林就少一个威胁，也少一些死在葬月教手下的人！”

　　“章道长，我们大家都敬重你是个侠义之士，你若是下不了杀手就交给我们好了！”

　　众人并不听章玄卿的说辞，皆朝着他围了过来。陆仰竹忙劝道：“师兄，你就不要管这妖孽了！”

　　“不行，各位，我们这么做是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章道长，我看你是被这妖孽给迷住了吧？跟一个妖孽还讲什么君不君子的！”

　　“可不是！章玄卿，别以为你武功高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就不信你一个人能打过我们这里所有的人！”

　　“诸位，在下并没有与你们为敌的意思，只是月魄并没有邪恶到让这多人一齐来对付他，如各位一定要趁人之危，在下绝不能袖手旁观！”

　　章玄卿仍是竭力辩解，其他人又岂会真同他讲理，一个个不过是想着除去月魄乃武林一大美谈，趁机捞点谈资罢了，任章玄卿有一百张嘴也是白费唇舌。

　　“我说你们这群武林败类也太不要脸了！”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个响亮清澈的少女声音，众人于是循着声音慢慢散开去，却见秋亭月正插着腰杏眼圆睁的站在那里。

　　“喂，臭丫头，你说什么！”

　　“什么我说什么！是你们说什么才对吧！说什么为兄弟报仇，说什么杀了月魄中原武林少一个威胁，之前怎么没听见你们说这些？你们这样根本就是以多欺少，丢脸到家了，还配谈什么侠义！还有你，说什么章玄卿武功高就为所欲为，他要真为所欲为你还会站在这里敢跟他这么说话？”

　　秋亭月人虽小，嗓门却大，胆子更是大，几句话便唬得众人一阵语塞。只不过她到底只是个小丫头，纵然她说得再有理也不会有人听得进去，更何况是对着这帮江湖莽汉。

　　“小丫头，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呆着去！”

　　有人一把推开了秋亭月，众人也跟着再次将注意力调回到章玄卿身上。秋亭月很是气不过，却被梅若雪一把拉住道：“师妹，这件事我们还是不要管的好。”任秋亭月怎么挣扎，那双扣在她肩上的手仍是如铁钳一般怎么都无法挣脱。

　　就在众人离章玄卿越逼越近时，一阵冷冽的寒气忽然从人群后方咆哮而至，未待众人反应，就见一条如巨龙般刚猛劲气从殿门外笔直窜入人群中心，“巨龙”周围的人顿时被震飞到几丈开外，有人直接被撞到了墙柱上当场毙命。

　　那“巨龙”仍未停息，就在冲向章玄卿时忽又调转龙头急转直下撞向地面，发出猛地一声巨响，撼天动地，巨龙竟迸裂成九条细长“小龙”再次向四周窜去，霎时间围在章玄卿周围的人全都被“小龙”撞得四处乱飞，大殿之内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等那透着寒冷的劲气慢慢消散开去，就见一人提着长剑站在了大殿中央，那人一袭淡青色轻纱大氅，长发及腰却只用一条青色丝带简单束在发梢处，面白如玉，唇红似火，长眉细眼，细看来竟宛若画中仙子，冷艳绝尘。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还是一点都没变，以多欺少，趁人之危。”来人低低说道，那声音仿佛能直接渗入人脑中般让人有种压迫感。

　　这一次叶青枫一行人终于也坐不住站起身来，望向这冷面阎罗般的陌生女子。

　　“敢问阁下是谁？”章玄卿问。此人明显是帮自己解围，但自己却从未见过此人，显然对方只有可能是来救月魄的。

　　“奴家青灯，奉冷情宫宫主之命来接月魄公子。”叫青灯的女子徐徐答道，依旧是那让人压抑的清冷声音。

　　“冷情宫？”

　　“有劳章道长保护公子，奴家代宫主先谢过章道长。”

　　没等章玄卿反应，青灯挥手从袖口中甩出一根丝带缠在月魄腰间，章玄卿只觉臂弯里一空，青灯已经将月魄打横抱起，道了声“告辞”便飞身离开了大殿。章玄卿一时发怔的看着青灯迎着月色渐渐远离的身影，仿佛觉得她是要带着月魄返回到那无垠的月宫去一般，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章玄卿，你竟然和冷情宫的人勾结！”忽听有人厉声道。

　　章玄卿猛然回过神来，却见一名被方才那巨龙劲气震伤的男子正躺在地上怒目瞪着自己。

　　“这位兄台你误会了，章某根本不认识方才那人！”

　　“你若不认识她，为何要拼死保护月魄？”另一人也跟着出声诘问。

　　“你们分明就串通好的！”

　　“卑鄙小人！”

　　眼看众人又要责难章玄卿，陆仰竹急忙替章玄卿辩解：“你们不要乱说，我师兄怎会那些邪道之人有瓜葛！”

　　“我也不相信章道长是这样的人，”隐山派大弟子石珀也出来道，他由于并未同那些人一起想要杀月魄，只在一侧旁观，因而并未被方才的劲气波及，“这一切应该都只是巧合，各位千万不要妄加论断。”

　　“不错，章道为人侠肝义胆，敢作敢当，他没有理由去勾结冷情宫的人，大家不要自乱阵脚，还是先救人的好。”馥香门副门主晓凤跟着道。

　　其他几个大门派的人接着也都纷纷站出来替章玄卿担保，章玄卿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谢再三，没想到自己平日作为竟可以换得今日的清白。

　　“好了，各位请听叶某一句，”叶青枫忽然道，“叶某相信章道长与冷情宫并无瓜葛，只是冷情宫如此滋事，目中无人，叶某也绝不会就此作罢，定会为在座各位讨回一个公道。”

　　话毕，在场之人皆不再有异议。

　　“有叶盟主这句话，我们也就放心了！”

　　章玄卿对叶青枫又是敬佩又是感激，“多谢叶盟主信任！”

　　叶青枫笑道：“章道长的为人素来为人所景仰，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章道长不必谢我。只是这冷情宫与月魄的关系着实让人生疑，还望章道长助叶某一臂之力查清此事，叶某也好给各位一个交代。”

　　“这是自然。叶盟主如果有什么用的上章玄卿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这便好，这便好。”

　　章玄卿当应承了下来，叶青枫微笑着打开折扇摇了起来，脸上似带着几分让人猜不透的神秘。

　　之后净海和尚忙安排寺内僧人照看方才被青灯所伤的人，其余人也都各自散去，章玄卿一行人也下山回了客栈，此次天下会武以残局告终。

　　一回到客栈章玄卿就急着去看万岭南的伤势。周尘封见章玄卿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自是欣喜不已，“章师兄，你赢了么？”

　　章玄卿没有回答，只问：“万兄弟怎么样了？”

　　“他一直没醒。”周尘封摇了摇头。

　　章玄卿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忙坐到床沿替万岭南把了把脉。周尘封又问：“师兄，我们要带万大哥回落雁峰么？”

　　“嗯。我要照顾他直到他痊愈为止。”章玄卿坚定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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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情宫一直是江湖上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号，然而却鲜有人知道冷情宫究竟在什么地方，传说它建在一个幽幽山谷中，群山环绕，四季如春，美如仙境，进入冷情宫的人都从此不愿再出来。

　　当然这只是传说，真正的冷情宫虽然的确华美非凡，却也并非真的是琼楼玉宇，一样是些朱楼绣闼，亭台水榭，花鸟山石，这里更多出的，是一分凡尘俗世间所没有的清净宁和。

　　.

　　“青灯，为何要伤及那么多不相干的人？”

　　一双羊脂白玉般的修长素指正拨弄着一盆刚刚洒过水的文竹，覆在玉腕上的丝质水蓝衣袖更衬得那白皙肌肤宛如透明一般。

　　“那些人欲对月魄公子不利青灯才出手伤人。”青灯低头恭敬的站在那玉手主人的身后。

　　“月魄不是冷凝情，你大可不必对他那么上心。”

　　那人放下手中盆栽，转过身来看向青灯，一张清雅若莲的素净容颜上挂着一丝淡淡的不悦。青灯没有回话，她虽然只是那人的一名婢女，却远不像一个婢女那样卑微。

　　“既然不对我上心又何必让人去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