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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暴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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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寒悠悠转醒,他看到熟悉的床顶,风吹来纱帐,窗外传来叽喳的清脆鸟鸣声,仍有一种不真实感。
高烧已退,但是血脉反噬的影响还未消,他现下仍是全身酸痛无力,头昏脑涨,待吃力半坐在床头,看着桌上的药碗和残留的药渣,和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涂山寒有些震惊,他是怎么回来的?
他记得他明明躲进了一个安全又偏僻的冰窟……难道是因为自己烧糊涂记错了?
不可能。
唇齿间残留着药渣的味道,他舔了舔,瞬间表情扭曲。
呕……
他狼狈地捞起床头的茶水连连猛灌,神色一凛:这是什么药?从未喝过如此恶心的药,不会是有人趁他昏迷给他灌毒药吧!
难道是有弟子救了他?还把他带回了房间?
他内心没有感激之情,本来稍稍放晴的脸上再度笼上阴云。
他隐约记得,自己昨日因为被金誉暗算,加上血脉反噬,妖力很有可能失控,如果碧落学宫内有人发现了他的异常,那必须尽快找出来。
他的眸中隐约见风雪:若那人动机不纯,可能暴露他的身份,那只能不留情面……尽快灭口了。
*
日上三竿,朱雀院的其他弟子都已开始忙碌早课,只有金瑶这条咸鱼还窝在自己温暖又舒适的大床上,裹着软绵的天然蚕丝被,睡得正香。
“滴答,滴答……”
她被断断续续的类似水滴溅落的声音吵醒,不耐烦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景象,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鬼地方?
是一个牢笼般的刑室,只有头顶一盏颤巍巍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视线昏暗,只看见地面上,凌乱摆着无数刑具,闪着阴冷寒光,仿佛是恐怖片里密室杀人案的现场。
金瑶动了动,发现自己手腕和脚踝都锁着粗长的铁链,地上一片缓缓流淌的似乎是未干的血迹,那扰人的滴答声,正是她腹部那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还在不停滴血。
金瑶:!!!
突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硬生生吞下了那一声尖叫。
“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不如把你的皮囊剥下,把骨架完整地拆出来,你看如何?你这么硬骨头,用你的骨架做成的小玩意儿,一定也有趣的很……”
啥玩意儿,难道是泡菜碟子!?
男人的声音阴冷如三尺冰雪,带着几分嘲讽的残忍笑意,让金瑶浑身上下都起了求生欲的鸡皮疙瘩。
她被对方死死掐着脖子,被迫仰起头,缺氧和失血让她头昏眼花,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只在那昏暗的烛火跳跃间,似乎瞥见了男人眉心那一闪而过的绯红色光芒。
不愧是大魔王,果然够变态!
“都这样了还不掉一滴眼泪啊,”大魔王的笑声阴鸷又愉悦,掐着脖子的力度越来越狠,痛得金瑶直翻白眼,眼看就要嗝屁,他轻巧一松手,金瑶捡回小命,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咳得撕心裂肺。
“我倒要看看,用完这满屋刑具,你挺到何时会哭着求饶……”
不是吧老大,你这也太鬼畜了啊!对美人都不怜惜一下的吗!
不就是哭吗,哭哭哭,你等等,马上哭给你看!还能给你哭出各种花样的!包君满意!
金瑶毫不犹豫地一骨碌坐起来,掐着嗓子,娇滴滴翘出个兰花指,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眉眼间含羞带怯:“嘤嘤嘤……大王行行好,饶了奴家吧……”
大魔王:“……”
见对方面色愈发不善,金瑶笃定是自己哭得不够凄惨,大魔王不爱这种肝肠寸断情意绵绵的闺怨风格,尽职的影后金瑶立马换个画风。
金瑶猛地一掐大腿,气沉丹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杀猪般的惨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那叫一个鬼哭狼嚎,抑扬顿挫,死去活来:“啊啊啊!哇哇哇!给洒家一个机会吧!嗷嗷嗷!”
大魔王:“……”
“够了,闭嘴。”
眼看那苍白阴冷的手即将再次掐住她的脖子,金瑶啊的一声惨叫。
……然后发现自己啪一声摔下床,摔了个狗啃屎。
这噩梦也太真实了吧!
还好自己昨日机智,任劳任怨去救了大魔王,不然等这笔账算到她头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金瑶惊恐未消,心有余悸,再没了睡意。
她起身一推开门,就看到金誉杵在门口,委委屈屈看着她。
昨日擅作主张教训了涂山寒,师姐不但没有表扬他,反而是黑着脸狠狠训了他一顿不知轻重,他被骂得蔫巴了一晚上,连身上金灿灿的锦袍颜色都晦暗了几分,语气中透着几分可怜:“大师姐,我错了。我,我只是想替大师姐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金誉是金瑶的表弟,从小和她在棠城一块儿长大,可以说是忠心耿耿,金瑶捣蛋,金誉放哨,金瑶闯祸,金誉背锅,他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牢牢粘在金瑶身后,以自己有个执事堂首席大师姐的表姐为荣。
说到底,他年纪尚小,本质也不坏,只是有点中二热血,因为追随的大师姐看不惯涂山寒,所以他就跟着一起欺负男主罢了。
金瑶想着,她绞尽脑汁地想要苟命成功,就顺带也帮一把金誉吧,帮他也是帮自己,给他积点德,少拉点仇恨,就算到时候真的被做成灯罩了,也能做的高档一点,点个蜡能更亮堂些。
“你先等一下。”
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原主存放各种天材地宝的小金库。
得搞点稀有昂贵的丹药,让金誉给涂山寒送去,拯救一下猪队友。
金瑶的院子是整个朱雀院弟子堂最富丽堂皇的寝居,琳琅满目摆放了诸多金银玉器,宝石美物,如龙的宝库一般,每次打开原主的小金库,贫穷社畜金瑶都会被闪瞎双眼。
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钱。
穿书前的卑微打工人金瑶:想不到,她有生之年竟然有机会能发出这样的吐槽!
文中提起过,金瑶她娘是棠城城主金凤音,棠城此地,堆金积玉,富有四海,据说穷得只剩下钱了。
据说碧落学宫之所以能成为第一学宫,就是因为和棠城关系密切,获得了棠城丰厚的财力支持。
难怪就算原主骄纵无礼,碧落学宫的长老们也对她宠爱有加,这就是金主爸爸的钞能力。
难怪金誉浑身都金光灿灿,平凡无奇的弟子服都要镶上金边,珠玉宝石当弹珠打,毕竟出身棠城贵族,人家有装逼的资本。
原主在这泼天的富贵中被千娇万宠养大,自然养成了出手阔绰,视金钱如粪土的消费观。
原主是个购物狂魔,平时的消遣就是买买买,而且去的都是修真界的高档奢侈品店,就是看到价格牌子你会惊呼就这破玩意儿尼玛这么贵,专门坑那种财大气粗的冤大头的那种。
而且她还喜欢买珠宝,尤其是浓郁鲜艳的红宝石,鸽子蛋大的轮捆买,不光买,她还花重金定制,让店家给她把红宝石镶嵌在刀柄上、发簪上、铜镜上、书桌上、甚至门把上,在她看来,万物皆可镶。
每年换季,她除了换掉整衣柜的红色系衣服,还要出去火拼重新买一堆搭配的红宝石回来,以衬得上自己人间富贵花的头衔。
金瑶:……整天心思都不在修炼上,怪不得身为大师姐却技不如人!
来自整天咸鱼的金瑶的吐槽。
学宫内的男弟子们心思都活络得很。
如此显赫的家世,丰厚的家底,若是有幸能被大师姐看中,结了姻缘契,不光能得长老器重,背靠学宫好乘凉,还能攀上棠城这根高枝,修炼从此再也不愁法宝,不愁灵丹妙药,不愁绝世秘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说少奋斗百年也不为过!
所以即便大师姐盛气凌人,嚣张跋扈,所到之处也从来不缺男弟子们缠绵的眼风:富婆,饿饿,饭饭。
金瑶某日晨练时顺嘴关爱了一下病弱咳嗽的小师弟,眼神给的多了些,好家伙,转日晨练时,一排排全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金瑶:……
“体质这么差,咳嗽的通通给我绕着朱雀院跑三圈!”
师弟们爆哭而跑。
世风日下,年轻人不花心思在苦修上,只想着当诡计多端的软饭男,这个碧落学宫迟早药丸。
金瑶在小金库里翻找一番后,将手中的药盒递给金誉:“这个给你,拿好了。”
金誉接过,挠挠头,有些不解:“大师姐,你给我这些是做什么,我没生病啊?”
“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师弟养病的,快去拿给涂山寒!你自己做的孽,不要每次都让我给你擦屁股!”
金誉不乐意了,噘起嘴:“我为什么要给那个臭小子送药?”
金瑶拉下脸,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叫你送就去送,莫要再废话!”
金誉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瓶,他挠挠自己的脑瓜,恍然大悟,满脸喜色:掐指算着戒律长老也快出关了,难怪大师姐让他去安抚涂山寒,肯定是为他着想,怕涂山寒向长老告状!
不愧是大师姐,思虑周全,连这方面都考虑到了!
金誉看着金瑶,一脸佩服与感动。
金瑶莫名其妙:?
“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
金誉哎了一声,乐癫癫地拿着药盒跑了。
大师姐真是的,不过是个普通的没名没号的小弟子,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兜篓子的,待他去威胁两句,那臭小子还有狗胆敢告状?
金瑶看着走远的闪金色身影,叹了口气。
她这个便宜表弟,简直智商堪忧。希望这么一搞,能给他在大魔王那里加点好感度,增加点苟活的概率吧。
*
天色蒙蒙亮,涂山寒刚刚收拾完毕,准备去晨练,就看到远处一只闪金色的生物。
他眯起眼睛,好刺眼。
闪金色生物不偏不倚,直直向自己冲来。
且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喂!”金誉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挡路,倨傲地朝他抬了抬下巴,开门见山,语气恶劣:“你小子,给我站住。”
涂山寒瞥了他一眼,冷淡的眼神带着警惕。
少年的脸色依旧苍白,因为前日的高烧刚愈而泛上一层薄红,他低低咳嗽了一声,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显得有几分柔弱。
上梁不正下梁歪,领头搞事的大师姐是个大泼皮,底下的小跟班是个小泼皮。
无论来者是什么目的,他都不想理会。
金誉把那药盒丢到涂山寒脚下,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情不愿地将金瑶再三嘱托他带到的话背出:“因为我的无心之举让你重病,实在过意不去,这些药就送你暂且用着,随意吃,养病最要紧。”
“这里另有五千灵石,这是你的精神损失费,如果不够再要便是。”金誉机械地毫无感情地背完台词,再拿出一个锦囊,随意丢给他。
大师姐的话都带到了,那他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嗯哼,接下来就是他自由发挥的时间!
于是金誉语气恶劣:“哼,这么珍稀的灵药,这么大手笔的灵石,像你这种穷逼还没见过吧,是不是感动到要痛哭流涕?不过你给小爷我听清楚了,这是大师姐特意为我去取来的,都是为了我,并不是为了你,莫要自作多情,听清楚了吗?”
大师姐?
涂山寒垂眸看着地上的药盒。
看见对方都不屑回应他,眼神还带着那熟悉的不屑,闪金色生物登时又炸毛了。
金誉语调拔高:“我警告你,你若是听话一点,这药便打发给你用了,但要是元长老出关后,你去打小报告,无事生非我饶不了你!”
放下狠话,他对自己今日的发言很是满意,转身就走。
装完逼就走,真刺激。
涂山寒站在原地,他垂眸盯着那个药瓶,良久后弯腰把它捡起来,打开,里面是一些药丸。
九转太清丸、紫霄存聚丹、天元真水。
不要说受凉发烧这种小病,这么多灵药,喂给死人都能喘气了。
涂山寒拿起一颗药丸,他并没有吃,只是用指尖那么一用力,药碎成齑粉,尽数撒在地上。
少年冷眼看着这些碎末。
金誉他再了解不过了,性喜恶作剧,以看捉弄人为乐,无论是什么开头,最后通向的结局,总是要让看不爽的人出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看他的表情,这药丸里,不是下了咒,就是掺了巴豆粉,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没脑子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嚣张跋扈,肆意欺凌弱小,怕被告状,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等他日后事成,金誉此人,他也绝不会放过。
至于金瑶……
涂山寒想起那日芙蓉树林里,他将金瑶救下,绯色衣裙的少女如一朵蘸水芙蓉,轻飘飘躺在他怀里。
她的两只手攥紧他的袖口,满眼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慌张。
先前明明那么狂妄自大、横行霸道,这几日却好像在害怕他似的……莫非真的知道了什么?
而且还让特地嘱咐金誉带着药来赔罪,相当可疑。
涂山寒关上弟子院的大门,缓慢走回屋内,漂亮的唇线绷成一条直线,黑眸中杀气渐渐蔓延。
他冷笑一声,喃喃低语:“原来是你。”
他从来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纯善之辈,但看在她误打误撞救了他两次的份上……就让她死的痛快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