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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枚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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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暖气很足,于应殊昨晚倒头就睡了,闹钟响了两遍都没叫醒她,敲门声持之以恒地响起来,一遍一遍,敲木鱼似的,她带着起床气开门,看见面容略有疲色的庆瑾,唇瓣上伤口红肿不堪,带着血丝,看起来没有处理过。
男人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淡淡笑了一下,露出身后的早餐:“起来吃早餐了,等会送你去学校。”
于父于母一时回不来,一般都是庆瑾负责她的起居,他走读方便点。
于应殊看了一会儿,带伤的看上去反而更顺眼些,故意的:“笑起来真难看。”
然后转身去洗漱。
庆瑾料到会讽刺他,但还是刺痛了一瞬。
昨晚一夜未睡,又吹了冷风,头疼地不像自己的,还有点发热,他找了一枚创口贴,对着镜子找角度。
贴在嘴上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索性放弃了,把沾了血的创口贴丢在垃圾桶里,出门看见于应殊在穿鞋。
桌上的早餐一口没动。
他的心沉下来,一般两个人吵架不超过一个晚上,于应殊看起来又乖又听话,其实骨子倔,绝不肯先低头的。
“晚晚,先把饭吃了,饿肚子难受。”
他放缓语气。
“不用,温蒋给我带。”
又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男人的话到嘴边被咽进去。
于应殊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心不在焉地站在小卖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没开的水。
她一晃神,碎石子骨碌碌踢出一米之外,撞到一双白鞋才停下来。
她抬头,不期然看见一张洋溢傻笑的脸。
“你怎么来了?”
话听上去是惊讶的样子,但是面上却并不显露。
温蒋穿着一件薄薄黑色的棉袄夹克,冬天凌冽地竟然也不觉得冷,细长的手勾着塑料袋,被热气蒸得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是什么。
“看你做完操就跑出来了,想着你应该是还没吃早餐,顺便买了两个包子来。”
他的心思这么明目张胆,话却内敛含蓄地不行。
盯了她一早上,课间不去打球跑来给她排队买早餐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于应殊倒是没想这么多,她早上故意说温蒋给她买早餐是为了气庆瑾,现下倒是谎都不用圆。
“谢啦,多少钱,我转你账号。”
“不用,没多少的。”
她接过热热的包子,把冻僵的手心都烫得熨帖,她刚要反驳,钱四时从商店里挤出来,拎了一袋面包出来,气喘吁吁地:“这群饿狼,早上不吃饭专门等大课间摸鱼吗,面包都只剩一个了,晚晚,我早上吃了点东西,现在不饿,要不你先垫垫肚子?”
他们学校第一节课下了之后就是大课间,很多来不及吃早饭的同学会趁做操的间隙偷偷跑去食堂买饭,不然等到做完操,排队买就来不及了。
他们这次班主任盯得严,一个都跑不掉,只能在做完操之后来排队。
“哟,温蒋,你怎么又来了啊?”
这个又字用得相当传神,钱四时正笑呢,看见于应殊手上两个包子就笑不出来了。
“于应殊,我在里面辛辛苦苦排队,你就在外面享福是不是?”
咬牙切齿的。
于应殊无辜举手:“冤枉,他也没告诉我来着。”
两个人吵嘴,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腾不出手拿,用下巴点了点温蒋:“口袋里,手机。”
温蒋愣了愣,哦了一句,校服口袋大,他很轻易地把手机抽出来,递给她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眯了眯眼,“没事了,放回去吧。”
手机铃声明明还在响。
他疑惑地按灭了屏幕,放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撇到来电备注。
庆瑾。
他的心一跳。
又装作若无其事。
思绪飞到昨天,两个人在校门口耳语,被家长抓包的尴尬的场景,还有两人在车上奇怪的举动,虽然心中有丝异样,但勉强一联想,便以为是因为这件事惹得那个哥哥不愉快,两个人闹变扭。
迷迷糊糊也算猜对一半,他的心思直,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此刻三人正在往教学楼走,他低声问于应殊:“昨天,你和你哥哥是不是闹变扭了?”
于应殊听到这笑了笑:“说了那不是我哥哥。”
她半开玩笑说的,但是温蒋明显感觉她生气了,但好像不是对他生气。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温蒋没有办法不乱想,虽然于应殊昨天才说答应他好好想一下,可是他一颗心总是上蹿下跳的不安分,慌张都要溢出来。
那边钱四时惊叫一声,她一边咬面包,一边看手机:“晚晚,庆哥说早餐放门卫了,叫你去拿一下。”
“他给你打电话了啊,你怎么没接?”
于应殊哦了一声:“不去。”
“别啊,你不去我都要被连累。”
于应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怕他?为什么?”
钱四时用一种比她更疑惑的眼神,好像她才是怪物:“只有你会不怕吧?”
于应殊无语,咽下一口鲜嫩多汁的包子。
人人都怕庆瑾,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尤其是小孩,又敬又怕,谁不知道庆瑾在校的时候疯子的名头,说他一个人能打三个,是不怕死的疯子,脑子也聪明,不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都算不到他的头上,甚至年年是三好学生。
于应殊不是没听过,只是故事太夸张了,觉得一律是谣传,他打架的伤浑身都是,药都是她涂的,心黑不黑不知道,手确实挺黑的,不然也不能招这么多仇家。
“起码去拿一下嘛,不吃都行,起码给个面子。”
于应殊手插着口袋踩着格子跳了两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过会儿,踢了踢温蒋的小腿,笑眯眯地叫了他一声。
“啊?”
温蒋不防,应了一声,看着女孩清凌凌的眼眸慢慢红脸,结巴地问。
“怎么了?”
“你帮我去拿一下呗,我昨天才和他冷战。”
他指了一下自己,惊诧地。
于应殊肯定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组织任务就交给你了哦!温蒋同志。”
两个女孩趁着预备铃响起飞快跑去教学楼,一边和他挥手告别,留下飞扬的马尾和轻盈的笑声。
课上到一半人才回来,于应殊也有点胆战心惊的,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把早恋对象直接送到庆瑾眼皮子底下,不知道这人能气成什么样。
“诶,怎么样?”
于应殊拉了拉他的衣角,用书作掩护小声询问他。
温蒋顿了顿,把一个纸袋子偷偷递给她,面色如常:“庆瑾说你要是饿了就再吃点。”
就这样?
于应殊撇了撇嘴,接过来漫不经心地丢进抽屉里。
不止。
温蒋握了握手心,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其中,上面写了一个地址,他们约好了后天去那碰面。
男人审视着他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他只比温蒋高一点,黑头发,发梢盖住眉毛上面一点,眉峰很锐利,唇有一道红肿的破口,给人大大方方敞开了看,倒显得野性,庆瑾撩起眼皮漫不经心看着他,像一只懒洋洋的狮子,单在气势上处于完全碾压。
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人一样,但也有一点不一样。
他是锐利的,带着锋芒的,你保不准他什么时候会扑过来一口将猎物撕烂,而昨晚显然要更温和,谦逊。
“你就是那天晚上和晚晚告白的人?”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暗藏锋芒。
温蒋稳了稳心态,抬眼对视,不卑不亢:“是,您好,我叫温蒋,和于应殊一起长大……”
庆瑾打断了他,暖气从薄唇中呼出,嗤笑了一声:“我没兴趣听你自我介绍。”
温蒋才知道传闻庆瑾脾气不好无疑。
但是这是于应殊半个哥哥,再怎么说也要有礼貌,他迟疑地:“今天早上于应殊没吃早饭,如果是因为昨天我和她表白的话,也请您不要迁怒她……”
谁料想庆瑾又笑了笑,把纸袋子递给他,温蒋不明所以地接过,交接的时候庆瑾突然凑近了一点,声音很轻,但是温蒋敢肯定,那一刻他几乎头皮发麻。
“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她在意?”
他想动,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庆瑾按住了他的肩膀,力气大得肩膀好像淤青了一片,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庆瑾阴恻恻的警告在耳边炸起,他的侧脸比冰还锋利,宛如鬼魅。
“你他妈再多说一句话,我让你再也没办法走着来上学。”
重压退去,庆瑾仍是轻松地插兜而立,随手塞了一张纸在他的口袋,语调依旧平淡,似乎刚才威胁的人不是他。
“后天来这个地方,我们打个赌,要是你赢了,我就不拦你追晚晚。”
温蒋这才意识到他来的真正目的,这不是一般的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他的眼里感情太浓重,太熟悉,他一时想不起是什么,紧接着他的话问:“那我输了呢?”
庆瑾碰了碰小手指的尾戒,把它有字的一面慢慢翻转过来,半阖眼睑,踩了踩结了薄薄一层冰的地面,细碎的咔嚓声,他脚下的薄冰尽数碎裂,他咧嘴一笑,指了指地下。
“那么这就是你。”
……
温蒋突然知道他眼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得不到,偏执,嫉妒的爱意。
他揉了揉自己右肩,忽然畅快地低笑,面上凝重的表情显然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