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梦破碎[修帝]》禾息宁

9、第九章

　　— 玖 —

　　从莲花池走到山洞，帝释天终于看到了阿修罗。

　　上回因为黑压压的雨幕，他没能看清山洞的原貌，此刻月明风清，帝释天发现原先漆黑的洞口，堆满一地的尸骨残骸。

　　“阿修罗。”

　　话音落下，只见坐在洞中的男人动了动，赤红色的眸子无波无澜，古井无波般的平静。只有看向帝释天的时候，才带了些感情，是无奈，一种纵容的无奈。

　　帝释天这回看清了他的脸，五官妖异，刀削斧凿似的完美，额中间有三道妖纹，形状同火焰，带着一种烧灼人心的压迫感。

　　只是，此刻的阿修罗似乎与前面几次遇到的都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他想着，忽然脑袋一阵眩晕。

　　“帝释天？”阿修罗下意识伸出手，作出要接住他的样子。

　　帝释天揉了揉太阳穴，被他虚扶着坐了下来。晕眩过后，只觉得脑海清明不少，以至于原先模糊的梦境逐渐具体，一切都能窥探清楚了。

　　原来之前梦到的黑色战神，亦或是红袍男子，具是阿修罗。虽然他早有这样的猜测，可是答案落实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一种隐秘的喜悦和满足。

　　睁开眼睛，帝释天刚要将这件事情告知于阿修罗，突然意识到刚刚的阿修罗，似乎喊了他的名字。

　　“你还记得我？”他有些诧异。

　　阿修罗点了点下颌，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帝释天却心中一喜，这不就意味着阿修罗还是那个阿修罗，并不是什么第几个。

　　他满怀开心，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阿修罗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书，随后道：“拿着它，然后离开这里。”

　　“什么？”帝释天不解其意。

　　他垂低眸子，打量起那本书，书面无图无字，烈火似的鲜红，看上去几分诡谲，邪门得很。

　　阿修罗言简意赅道：“你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了，需要赶快离开。”

　　帝释天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好端端地又催着他赶紧离开。

　　他吸了吸气，刚要开口说话，却看到阿修罗的肉身如同分解的树叶，以缓慢的速度消散在风中。

　　帝释天瞠目，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一星半点，想让它们不要离开阿修罗的身体，可是没办法，全然没办法！

　　阿修罗眉角皱起，似乎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这么快就遭受诅咒。

　　“阿修罗！”帝释天眼圈瞬间泛红，面色还带着茫然无措。

　　为什么？为什么阿修罗会变成这样？

　　“帝释天，你这是要哭了吗？”阿修罗忽然想笑了，这时候还有兴致揶揄人。

　　“阿修罗你别开玩笑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的身体怎么会这样！？”

　　身体逐渐消散，阿修罗像是没有感到疼痛，甚至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体正消散在风中而感到诧异。

　　他抬起手，想抚摸帝释天的脑袋，想安慰他，可是手掌抬到半空，却变成了根根白骨。

　　“阿修罗！”

　　眼睁睁看到爱人一点一点化作齑粉消散，帝释天心里震惊又难受。他抓着阿修罗的手，企图抓牢在自己的手中，不让诡异的森林所窃走：“阿修罗，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起来：“对了，我可以轮回，轮回过后，你又是一个崭新的你了。”

　　“不用白费气力了。”阿修罗用指腹擦了擦他泛红的眼尾，笑笑道。

　　“帝释天，已经很多年过去了，你终究要接受我的逝去。”

　　什么叫作很多年过去？他不理解！

　　“帝释天，你应该离开这里，最好不要再回来。”

　　“不……不可以这样！”

　　阿修罗心中无奈，这是第几次了呢？自从他战死之后，帝释天就不断跌入的轮回世界。

　　他叹了叹气，随即侵身下来，想要亲吻帝释天。帝释天没敢闭眼，生怕闭起眼睛，就会看不到阿修罗。可是阿修罗却移了移手，将掌心覆盖在他双眼之上，他本能想要拒绝，可是这次的黑暗，到来只有一瞬。

　　吻没有落下的，只有风拂过了嘴唇。

　　帝释天的眼前已经没有了阿修罗的身影。

　　什么都没有。

　　就连那本书也不见了踪影。

　　“阿修罗？”

　　“阿修罗！！！”

　　事情发生得太快，帝释天无法接受。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一颗心瞬间坠入冰窖，冷了个彻底。

　　“我不信，我不信——”

　　他开始用手指抓挠着阿修罗靠过石壁，又抓挠着阿修罗坐过的地面。似乎阿修罗只是藏了起来，藏在山洞的某一个地方，并没有真正的消失。

　　“你在躲我，你一定在躲我。”

　　他近乎失去理智，不停地抓挠，将指甲都抓烂，抓出血来，都没有停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阿修罗会以这样的方式消失在他眼前，为什么轮回到这一步，却是这样的结局，难道真相是这样的吗？

　　帝释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认真真把来到这里的事情都捋一遍。

　　可是轮回在这个时候突然将至，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似乎是回到了原点，似乎又没有。

　　帝释天沉浸在看着阿修罗消失在眼前的痛苦，好半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还可以拯救阿修罗，因为轮回了。

　　可当他环顾周围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破败、沉寂，昭告着死亡的气息，没有盎然森林，没有月明风清，只有尸山血海，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大雨将火焰覆灭殆消，雨势生猛，蛛网般将整个破败的城池笼罩，血液混着雨水，在地上留下许许多多水洼。

　　帝释天还没来得及想更多，突然间头疼欲裂，被塞入了许多陌生记忆。

　　“啊——”

　　不知道过去多久，痛楚才尽然散去，他伫立在原地，面上已无血色。

　　他想起来了。

　　帝释天垂下手，最后怆然跪在地上，强忍着恸哭的情绪。

　　他一切都想起来了。

　　为何来到轮回之森的时候，初次遇见阿修罗会觉得熟悉。那是……因为他跟阿修罗已经相识多年。

　　少年时的帝释天只是翼之团的一个藉藉无名的后勤，而阿修罗却已是惊才艳艳的“黑色战神”。

　　曾经他以为的世外桃源被恶鬼摧毁，是阿修罗救了他，又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生活，那也是一个安宁的村庄。那段时间开始，他们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默契十足的战友。

　　阿修罗灵神体的力量是个双面刃，愈是强大，愈是难以控制。他每次在战场厮杀，都会进入暴虐状态，失去理智地乱杀。帝释天灵神体的力量却可以让他理智回笼，也可以指引他，于每场战事告捷。

　　他们将信任交托于彼此，几次生死攸关都不离不弃。

　　随着日子渐长，情愫不禁萌生，最后在阿修罗的挑明下，他们当了亲密无间的恋人。不去打仗的时候，他们在村庄所过的日子就似寻常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那也是帝释天，认为最幸福的时候。

　　可是，终焉之战总有到来的一天，谁人都不可幸免。

　　那一天，帝释天布下大局，本以为势在必得，能将这群恶鬼彻底赶出边境。然而百密一疏，万万没想到其中一环出现了叛徒，导致局势逆转，恶鬼与魔神，乃至境外的一切恶念之力联合攻打。

　　天平倾斜，他们处于被动一方。这注定是全军覆没的结局。

　　帝释天不忍阿修罗送死，于是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他跟焚天作了一个交易，利用其法宝【答案之书】创造了一个小世界。他亲手杀死阿修罗，将阿修罗投入书中，想让阿修罗变得越来越强大。

　　大战到来那一天，只有帝释天孤军奋战，独守一座城。就快殒命的时候，阿修罗化作破坏神从答案之书出来，救了他。然则暴虐的杀戮让他失去理智，帝释天散尽力量却也没办法唤醒他半分，最后还是被毗琉璃带走了。

　　不知道这场战争打了多久，帝释天醒来，再到奔赴战场，见到的只有浑身浴血的阿修罗。他的脸上都是抹不开的血污，只有一对眼睛，流丽如灼灼火光。

　　他看着帝释天，强撑着身子消散带来的苦楚，露出一抹笑容。

　　他说：

　　「拯救天域民众的，不该是破坏神，而是你，帝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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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番外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