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42、第四十二章 镯子

　　一辆出租车坐四个人本来就很不容易，更何况现在还有三个“半身不遂”的，章嘉看的脑子都麻了，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仨人面面相觑，各有各的好笑。
　　彭彦彬是认认真真的贴了秋膘，虽然今年秋天很短吧，但那一下也让赵无眠感受到了他肯定胖了能有小十斤，不过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这俩人都没摔出什么大毛病，彭彦彬还边揉着屁股边去捡柚子呢。
　　赵无眠摔出来个足踝扭伤......就是崴脚了，彭彦彬两瓣屁股应该是摔青了，坐下时满脸痛苦。只有陆白霜是真的惨，在那嗷嗷半天自己尾巴根都摔飞了。章嘉看着车里这仨人，吐槽的话的话卡在了嘴边。
　　章嘉坐在前座，放后面三个残疾人自生自灭。车窗边积了小小一层雪，他不经意间瞥了眼倒车镜，忽然觉得瞥见了什么东西。
　　他又看了一眼，一下子坐的板直，眉头轻皱了一下，他觉得后面那车，他是不是见过......？但随后他就没在意了，毕竟每天来来往往的车多了去了，对于他这种对车不感兴趣的人来说，所有黑车都长一个样儿。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有点问题。
　　后座仨人互相笑话，三个豆包掉一地，都不是啥好饼。

　　如果说上车是让人头疼的话，那么下车就是要人命了，章嘉抱着陆白霜往上走，赵无眠和彭彦彬两个半残相互扶持慢悠悠往上挪，这回谁也走不快了，一步一步往上蹭吧。
　　赵无眠半边身子瘫在彭彦彬身上，单脚往上跳，彭彦彬自己都吃不消，还得再搂一个，别提多操蛋了。章嘉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你俩先停下吧，我等会下来再接一趟。”
　　赵无眠和彭彦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章嘉看了眼楼层小窗，之前那辆车此刻就停在楼下，而车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总觉得他正在往楼上看，他心里咯噔一下，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怎么了？”陆白霜吃了劲儿，也跟着蹙了下眉。
　　章嘉收回目光，摇摇头，说：“没事儿。”

　　章嘉来回折腾两趟才把这仨人都弄进屋，突然有种二十一岁喜当爹的错觉，把他们安顿好了之后他长呼了一口气，随即就借由买东西下楼了。
　　章嘉心里扑通扑通直跳，飞快地跑到楼下，刚才因为太热而解开的拉锁还没来得及拉上。
　　那辆黑车还在那停着，他朝车走去，那股伴随他一路的不安随着接近而越来越强烈，就在他离车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车门开了。
　　那股没来由的怀疑得到了认证，下来的人双腿修长笔直，高鼻深目，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俨然是章嘉心里最厌恶的那张脸。李文生眼睛一眯，隔着这段距离朝他打了声招呼。
　　章嘉恨他恨得牙直痒痒，此刻脸都绿的跟仙人球似的了。
　　“干嘛这样剑拔弩张，我又什么都没干。”李文生说的风轻云淡，好似真的只是碰见了一位寻常朋友。
　　冷风灌进章嘉的怀里，让他忍住了上去直接给李文生一拳的冲动，但还是藏不住愤怒：“你跟踪我们？”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就是碰巧。”
　　“你碰巧？碰巧跟着我们？碰巧跟到了楼下？”章嘉嗤笑道，眼里全是冷涩。
　　“唔......”李文生摆着笑脸，眼里却也没什么笑意，片刻后他说道：“其实真的是碰巧的，随你信不信吧，我也没想到会......”
　　“你想干什么？”章嘉打断他。
　　李文生和他接触不多，不太了解章嘉的脾性，他收了笑脸，冷声道：“不干什么啊，来看看我男朋友还不行了？”
　　章嘉没想到这人能这么不要脸，登时气不打一处出来：“眠哥和你已经没关系了，你们已经分手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关系？”李文生眼珠挑了下眉，“什么叫没关系？是他和你说我们没关系的吗？他那么喜欢我怎么能说是没关系呢？就算是分手了也要算个前男友的关系啊？我来看看前男友还要经过你的批准？”
　　章嘉拳头捏的咔咔响，三步并做两步上去揪住李文生的衣领，他比李文生高出半个头，贴近了很有压迫感，他几乎是从后牙槽挤出来的声音：“我说了，他和你没关系了，你把他害的多惨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人啊，你有没有良心啊？”
　　李文生确实是被他唬住了，但只有一瞬，他轻笑道：“我来找他，又不是找你，你激动个什么劲儿？难不成这么快他就找好下家了？亏我还觉得他深情呢，原来也只不过是个亲完别人就能立刻爬上另一张床的贱人啊......”
　　“操你妈的。”章嘉挥起一拳打在他脸上，“你他妈的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他？”
　　李文生嘴角扯开血迹，只有不到半秒的时间，他也立刻回击一拳在章嘉鼻梁上：“去你妈的，我什么资格？我是他男朋友，我什么资格？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这一拳使了十成的劲儿，两道热流直泻而下，章嘉对李文生再没有忍耐之心，两人瞬间扭打在一块，李文生觉得章嘉这反应实在奇怪，外加上之前赵无眠说他早有新欢了，顿时火冒三丈，毫不留情地和章嘉拳拳相向。章嘉顾及到陆白霜他们可能会听到声音，拎着李文生的脖颈把他重重地摁在了绿化带里。
　　李文生整张脸被摁在了干枯的树杈里，险些戳到眼睛，整个人都是扭着的，被章嘉死死拿捏着。他喘着粗气，感觉肺里都要咳血，见动弹不得，便冷笑一声：“你是他新欢啊，你不见不得这玩意吗？怎么？他勾引你了？给你下药了？你俩上过床了？这么护着他？”
　　章嘉眼眶通红，此刻不管李文生说什么传到他的耳朵里都是能点燃炮仗的火星，他拽着李文生的头发，让人强行抬起头，又狠狠地砸下去，以此往复三四次。
　　“你妈的，给我闭嘴！”
　　李文生脑袋都快被砸昏了，却仍然嘴上缺德，“怎么样啊，是不是很爽？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嘛......让我想想那次有多少人，记不清了哎，你也真是胆大，还和他睡，也不怕得病啊。”
　　章嘉感觉心里的兽性都被激起来了，他把李文生转过来，拽着衣领冲着脸就是一顿猛砸，他没有什么打斗经验，完全是靠一身蛮劲。李文胜却借着这个这个姿势腿骤然一抬，正中章嘉下胯，章嘉被打踢个猝不及防，当即抽疼一阵，李文生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对着章嘉也是一记记重拳，这俩人都没专门学过打架，全凭一个气势与不要命，章嘉护着头任他好一阵拳雨，李文生也气得不轻，赵无眠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他！？
　　李文生胸口猛烈起伏，章嘉抓住空隙猛地一掀！
　　李文生后背着地，一口气呛在了胸口，整个人佝偻在地上咳了半天，章嘉骑坐在他身上，他也没力气了，却仍是恶狠狠地瞪着李文生，“去你妈的，眠哥才不像你那么脏，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个德行，每天精虫上脑只想着睡与不睡？”冷空气抽进章嘉的肺里，迫使他从刚才的怒意中清醒过来，“你他妈的敢再来一次我就打死你，傻逼。”
　　李文生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地上，脸上被树杈刮得左一道右一道，章嘉是个不要命的，他算是见识到了，章嘉打在他身上的每一拳都掺杂着要让他死的想法，此刻也不好和他硬碰硬。
　　他呸出一口血，似是有什么执念：“所以他是真的有新欢了？”
　　章嘉没想到这傻逼还能问出这话，脑子却反应极快：“关你鸡毛事？”
　　李文生心下了然，章嘉这反应就是在告诉他答案——没有。那他就还是有机会的，很奇妙的，他心里竟生出一丝喜悦。
　　李文生轻勾了下嘴角，天色微暗，章嘉看不清他到底什么表情，李文生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章嘉顿时一惊，瞬间攥紧了拳头。
　　“紧张什么？我总得站起来才能走吧。”方才被打过的疼痛感逐渐袭上来，李文生说话都得大喘气。
　　章嘉觉得这人不安好心，骑在他身上没动，仍是一个紧绷的状态。
　　李文生却似无奈道：“干什么？怕我再挥手给你一拳不成？我哪有那劲儿？你不疼？你是铁吗你？”
　　章嘉发愣一秒，李文生借着这一秒的松懈把章嘉撂倒在地，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章嘉也被打得不轻，此刻是真没有力气再去拽李文生了。
　　李文生趁章嘉大脑空白的片刻在他腹部又踹了几脚，章嘉瞳孔瞬间紧缩，捂着肚子痛苦的蜷成一团。李文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完全没有刚才求和的退让，他吐了章嘉一口吐沫，开着车呼啸而去了。
　　他并没有给章嘉保证，也没有对章嘉服软。
　　反倒是章嘉此刻倒在地上，久久的喘息着。

　　素月高照，寒风凛冽。街上灯火阑珊，行人却很少，有些店铺早早就开始准备圣诞节，也有可能是去年没拆下来的。
　　李文生脸上抽着疼，在等红绿灯时看着镜子好半天，稍微偏头时突然看见街边珠宝店放在展柜里的玉镯子。
　　他迅速找了个路边把车停下，风打在他满是口子的脸上，疼的他以为脸都要掉下来了，好在街上冷清，没什么人看见他这幅狼狈模样。他来到那个镯子前，看了好久，像是小孩看见了橱窗里喜欢的玩具一般走不动路。
　　那桌子又白又润，他一下就想到了赵无眠，说来奇怪，他从没主动送过赵无眠什么东西，却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就为它找好了归宿。
　　他不懂玉，只知道它若是戴在赵无眠手上，绝对好看。
　　李文生喉结轻滚，眼睛很亮，直起身走进了珠宝店，点名要展柜里的那只镯子。店员看他先是一惊，又仔细辨认了一下他的衣服牌子，才给他拿了那只玉镯。
　　李文生小心的捧着那个四方小红盒，像揣着什么秘密一样高兴。他其实对于和赵无眠重修旧好不抱什么希望了，但他还是不死心。
　　他觉得自己也挺好笑的，如果最开始他就对赵无眠好，那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后悔了？
　　他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李文生鼻尖一凉，下雪了。

　　江樊回来时看见章嘉仍然躺在那，他不确定那是不是章嘉，只是隐约看见有个人躺在那一动不动的。
　　他快步跑过去，见章嘉眉头紧锁，江樊拍了拍他的脸，却被他猛抓住手腕！
　　江樊一惊，章嘉睁开眼刚要一拳打出去，看见是江樊便骤然收手。江樊心脏突突跳，半扶半抱地把章嘉扛起来，撑着他往楼上走。
　　章嘉头耷拉着，他手垂在江樊的肩上，忽觉这个少年人是不是......骨架有点太小了？

　　彭彦彬开了门，看见两个人先是一惊，而后赶忙让路，陆白霜和赵无眠也是一愣。
　　谁也没想到最靠谱的章嘉会变成这样，所以谁都没给章嘉打过电话。
　　江樊看着屋里的情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三个半残加一个半死的大学生和一个健全的高中生？？？
　　他一眼看见赵无眠架在沙发上肿的老高的脚踝，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
　　彭彦彬一步一缓地给章嘉拿了毛巾，章嘉应该是吹冷风太久，脑袋有点烫。陆白霜动不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只见江樊站在原地片刻，抬步就坐到了赵无眠身边，极轻地把他的脚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赵无眠都来不及躲，江樊身上还带着冷气，凉得他一惊。
　　江樊一言不发，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屋里没人说话，只有章嘉痛苦的呜咽。
　　赵无眠从没见过江樊这幅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解释现在这个状况。
　　江樊摩挲着赵无眠的脚踝，弄得他有些痒。
　　“小樊同学......嗯......”赵无眠眯起眼轻叹了一声。
　　良久，江樊才开口，那声音有些发涩：“为什么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