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靠靠

6、第 6 章

　　皇帝这一去，直至乔西痊愈、甚至背上的伤痕也好了，都再没来过养正殿。
　　乔西整天发脾气，摔笔摔墨砚，撕书撕宣纸。可只有内侍缩在一旁反反复复说：“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再没人板着脸训斥他，而后又轻声细语地哄他。
　　乔西知道，乔攸又不理他了。

　　乔西进京的时候是九岁。
　　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孩，面色阴沉，见谁都木着一张脸。又因长途跋涉，劳累不堪，一张小脸蜡黄蜡黄，实在不讨人喜欢。

　　高位上的皇帝说要让宁王二子陪皇子们读书，皇子们垂手静立在一旁，谁都唯恐出一点声音就会被误认为有意愿让这个烫手山芋当自己的伴读。

　　这样不出声的推拒乔西最是熟悉。
　　兄长与姐妹们就是这样，谁都不愿与他玩，不愿与他做伴，但又不想被长辈怪罪，于是就不作声。
　　娘亲说那是因为她出身卑微，害得小西也被人看不起。

　　如果是在安州，乔西还能忍受。至少还有娘亲，还有丫环小秋。
　　可现在他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九岁的小孩站在富丽堂皇的大殿上，宛如站在孤岛上，孤立无援，瞬间恐惧盈满心中。他抬起头，急匆匆扫了一眼面前气度不凡的皇子们。

　　“父皇，我身为长兄，自有责任教导幼弟。若弟弟愿意，便可跟着我读书。”
　　仓皇间，有人出声了。乔西循声望去，出声的皇子朝他笑了笑，乔西只觉眼前闪了闪。
　　太子一主动上前，皇帝就立刻答应了。宁王的质子也有了去处，各人怀着不同心思回去了。太子牵了乔西的手，弯腰说：“今日开始，你住我那里，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对皇兄说。”

　　乔西就这么成了乔攸的伴读。

　　后来乔西问乔攸，为什么愿意让他做伴。乔攸笑说：“我是太子，没人愿意站出来，到时候还不是得推到我头上来。那还不如我先站出来，大家面子上也好看些。”
　　乔西恨得牙痒痒，扑上去吊在乔攸身上喊：“亏我当初还那么感动！”

　　不管怎么说，乔西当初是很感动的。这是除了娘亲与小秋，第一个愿意与他做伴的人。他在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决定写封信给娘亲，告诉她京城并没有那么糟糕，还有人愿意与他做伴，并且是个又和气又好看的人，娘亲不必那么担心。

　　内侍们抬来软轿接太子，因不知乔西的事，只有一顶。内侍们慌忙要去再抬一顶，被太子挥挥手制止了。
　　“小西这么小，与我一道挤挤便可。”
　　这声小西，让乔西心咚咚跳起来。娘亲也总是这般温柔地低声唤自己“小西”……

　　太子说着一把抱起乔西，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
　　“你可真瘦，得多吃点东西。”太子捏捏乔西的手臂，又捏捏他肩膀，说道。
　　乔西怕痒，禁不住轻笑出声。
　　太子抓住他手臂，“总算笑了！”

　　乔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从未与陌生人如此亲近过，一时觉得有些奇怪，手脚都不知如何放才好。

　　太子望着怀里局促不安的小孩，突地有些心疼。
　　他自幼在这深宫里的争权夺势中长大，十分清楚小孩接下来的命运。怕是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乡，见不到母亲了。
　　他不过才这么丁点大，丝毫不知自己无忧无虑的日子已远去。

　　太子把他搂进怀里，下巴轻轻顶在他脑门上：“好了，不逗你了，好好坐着吧。既来了这里，便不要拘束，放宽了心，皇兄自会照顾你。”

　　“皇兄”的怀抱又温暖又厚实，乔西窝得舒服，轿子又一晃一晃的，他不禁睡眼朦胧。

　　在安州的时候，乔西曾见过兄长把小妹抱在怀里逗弄，他面上装不在乎，其实心里羡慕极了。小秋总跟他说她的哥哥如何如何疼她、带着她疯玩，他心里气死了，嘴巴却说“哥哥有什么好的”。

　　他决定写封信给小秋，告诉她他在遥远的京城居然还有个哥哥，并且对他很和气。
　　来京城，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乔西想着，晕乎乎地堕入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