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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采访任务 ...

  •   季心诺接到上司方晨阳的信息,说有重要的策划时,尽可能最快的结束手中的访谈任务,即使穿着高跟鞋,也匆匆忙忙赶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乌压压坐得满满当当,窸窸窣窣满是人声,大屏幕上展示的会议内容PPT已经播放完毕,只有“谢谢参会”四个黑字,浮在白茫茫的背景中央。
      季心诺显然成了迟到的那一个。
      摄制组流动率大,为了节约时间,通常会分成abcd好几个小组,但此次坐在会议室里的,都是节目组最顶尖的人才,可想而知,这次计划采访的,肯定是重量级歌手。
      她对共事许久,为人都极其和善的同事们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方晨阳作为此间最有话语权的人,最明白传媒行业作息的不规律性,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用放在心上,直接坐下就好。
      作为《与乐同行》这档挂靠在桃子网,这个日流量最大的视频网站上,季心诺自入职以来,花了三年时间从幕后走向台前,采访各位歌手和独立乐队,成了节目组最闪亮的星。
      她姣好的容颜和言之有物的采访内容,获得了一批簇拥者,如今站在台前两年,微博粉丝破了五百万,还被这档节目的忠实观众,冠上“乐神”的称号。
      观众的厚爱,绝不会让她在工作中高人一等,这次吃到,还是令她深感抱歉。
      一贯守时的她,突然出现这种失误,除了和会议实在组织的匆忙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即使再大牌的主持人,在录制节目时,都要以歌手的作息表为中心。
      今天接受访问的刘璐璐,英文名Lucy,隶属业内最大的音乐公司,华安音乐旗下。
      她声音甜美动人,作为20岁被挖掘出道的新人,近期发表了第一首单曲《做我自己》。
      《做我自己》旋律轻快,歌词积极向上,尤其是副歌部分,极为振奋人心。
      “不管前路荆棘,我只想做我自己,狼烟四起,风沙满地,我都只愿向前走去。”
      生动描述一个少女在歌坛出头时的惴惴不安,害怕受到过度关注,又怕无法实现音乐梦想,犹豫忐忑后,最终选择坚持自我。
      这首歌展现的坚定决意,在许多励志歌曲中都常常得见,但因为词曲,出自如今歌坛最炙手可热的连恺之,才有了特别之处。
      连恺之年仅24岁,才华横溢,19岁时发表了第一张专辑《光明》,因为独特的曲风和唱腔一炮而红。
      在版权意识不强,盗版猖獗的情况下,他用天降紫薇星的架势,横扫各大榜单,在各大音乐媒体app上,销售额超过6000万。
      近五年来,他连续发了五张专辑,多达60首歌,日日被唱衰曲风越来越相似,原地踏步,终有一日会江郎才尽。
      可他势头却越来越猛,粉丝越来越多,这次为同公司新人师妹写歌,引起不小轰动,使得各路媒体纷纷下场,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八卦杂志的笔,通常能把这之中所有的弯弯绕绕,都归结为男女之情。
      一派说法是连恺之对刘璐璐一见钟情,假意通过星探,挖到自家公司,包办词曲,保驾护航,以博得女神芳心。
      另一种说法是,两人日久生情,之后会有多次同台,男方会慢慢将女方带到台前,给狂热的粉丝打好预防针,好在将来公开恋情时,不给粉圈带来太多震荡。
      无论真相如何,华安音乐都乐于推波助澜,不承认也不否认,让绯闻越演越烈,成为捧人的催化剂。
      所以刘璐璐这颗苗子才会刚露尖尖角,第一个宣传行程就登上《与乐同行》这档小有名气的节目。
      原定的录制时间,在下午一点,但刘璐璐方因为行程原因,来到演播间时,迟到了两个多小时。
      就算季心诺是个合格的主持人,也没有通天本领,同时分身在办公室和演播间两个地方。
      她来得匆忙,又刚采访完新晋玉女歌手刘璐璐,自然成了被盘问的对象。
      只听负责剪辑的一把手林丽姐,向她发来疑问:“心诺,刘璐璐怎么样,是不是有通稿里说得那么漂亮,够格做宅男杀手?”
      季心诺轻笑着,嘴角边凹陷一块,露出小小酒窝,看起来甚是清新:“她人不错,很配合,又漂亮,又活泼,以后肯定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坐在林丽身旁,负责后期字幕的新生代九五后姜晓霞,捅了捅林丽的胳膊肘:“丽姐,你这不是白问吗,心诺姐什么时候说过别人坏话。”
      “也对。”林丽轻点点头,“心诺从来都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
      季心诺给人留下的印象,从来都比春风还要柔和。仿佛从这张嘴里听不到任何恶意,从这个人身上看不到任何缺陷。
      她事事要求做到一百分,差一分都是缺憾,但对旁人却宽容有加,随和不已。
      “刘璐璐肯定能火。”摄制组组长林宽拍板道,“情商高的怎么都能火。”
      他迈入中年,因而啤酒肚瞩目,所以获得了和本人姓名完全相反的外号,人称“圆哥”。
      姜晓霞打趣了一句:“圆哥,那是因为人家符合你审美吧。”
      “那又怎么样?”圆哥摸了摸鼻子,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起码人家配合,下个对象就不一定咯。”
      季心诺闻言,翻开面前厚厚一沓策划报告,只见面前白纸黑字上,赫然写着“连恺之采访计划”七个大字。
      她看到这位天王的名字,不似方才还能和旁人说说笑笑,而是木楞的僵在原地。
      方晨阳最先察觉到她的异常:“怎么,心诺,要采访你最喜欢的歌手,就哭丧着一张脸吗?”
      一言激起千层浪,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纷纷附和,叽叽喳喳描述起季心诺对连恺之,展露在明面上的喜欢。
      “对啊,心诺,你手机和电脑屏保不都是他的歌词吗?这下要见到真人了,难道不应该‘哇啊啊啊’叫起来?”
      “心诺姐手机铃声都是他的《光明》,也算是铁杆老粉了。”
      “没记错的话,之前网友在B站上传过视频吧,你五年前去过连恺之第一次歌友会,还被当作幸运观众选上台,和他合唱了一曲对吧?”
      “是有这么回事。”如今27岁的季心诺,被戳中往事的影子,想起五年前刚踏出校门,还很青涩的自己,轻柔地应了一声。
      方晨阳从这些零散的话语中,嗅到让这次节目更红火的契机:“那就在这次节目尾声,放出他们合唱的视频,弄得跟彩蛋差不多。”
      在场的女员工们,都能体会此举主要让人感受今夕往昔的对比,纷纷拍手叫好。
      普通歌迷和创作才子,在各自的行业中,历经五年光阴冲刷,一个成了主持人,一个成了天王,颇有几分兜兜转转再见面时,翻天覆地的宿命感。
      而圆哥作为男性,到底少了一些浪漫细胞,瞄了眼采访提纲,泼了桶冷水:“要连恺之回答上面的问题,恐怕比爬珠穆朗玛峰还难吧。”
      众人想到连恺之对记者的厌恶程度,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连恺之从出道伊始,就和记者结下的梁子,那件事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
      一个19岁的大男孩,原本平静的生活被逾越的记者们闹得鸡犬不宁,有那样的反应也不出奇。
      他自小生于单亲家庭,母亲早逝,唯有父亲相伴在旁,没有另找伴侣,含辛茹苦将他拉扯长大,可谓是十分不易。
      当时连恺之一炮而红,饱受簇拥,狗仔们为了挖出有关他的料来,不请自去,在他父亲平时买菜的菜场里层层堵截,围得密不透风。
      忠厚朴实的老实人,一心只盼着儿子好,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失足滑了一跤,骨折住院一个月。
      而连恺之自己的住处,也曾多次遭到狗仔偷拍。
      曾有狗仔为了捕捉花边新闻,鬼祟地匍匐在他家中附近花丛,拿着高清大炮,拍下他刚刚沐浴后,裹着毛巾的场景。
      这香艳画面,当晚就引起热议,正当普通网民都在感慨他绝佳的好身材时,他却通过公司发表声明,放言以后绝不接受八卦记者访问。
      所以这些年来,他没有开通任何社交账号。
      除了参加音乐节和颁奖仪式这类公众活动外,甚少能捕捉到他的身影,仿佛他的私人生活裹着重重迷雾。
      此次连恺之和媒体有破冰迹象,也是参加以音乐为主的访谈节目,讲述《做我自己》这首歌的创作心得,看得出他对狗仔仍然心存芥蒂。
      所以在旁人眼中,华安音乐和连恺之的松口,更像为了捧红刘璐璐的一种妥协,而季心诺像意外拿到他人婚礼上,新娘丢出的捧花,既幸运又有压力。
      “完了,我们台本里刘璐璐的问题,心诺不会被暴打一顿吧。”圆哥早就看过问题大纲,喜欢拱火,这会儿抱住双臂,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
      姜晓霞忙不迭回怼:“你就别咒心诺姐了,要是她被打了,乌青脸肿的,从‘乐神’变成肿神,我们这节目就完了。”
      “是啊,我们这节目这么多观众,全靠心诺的观众缘撑着。”连较为沉稳的林丽也出声附和。
      “谢谢大家关心。”即使明白这些调侃背后是共事者们的关心,季心诺也不愿让人无端揣度连恺之什么,“我不触碰他的底线,他怎么会对我发火?”
      她一向坚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狗仔们毫无下限,有错在先,何须给上好脸色。
      彼此尊重,才是相处之道。
      “大家别慌。”方晨阳跟着稳定人心,“节目录制在一星期后,明天心诺会去华安对稿子,把对方不要的问题删掉,其他人回去安心准备就好。”
      “不愧是天王,真够大牌的。”得到了散会指示,圆哥生动地演绎了何谓同性相斥,末了都不忘拉长语调,损上一句。
      其他人如鸟兽状各归各位后,方晨阳似还是放心不下,留下季心诺一人,要就采访一事,单独再说上几句。
      他像叙家常那样,拉开了开场白:“心诺,你来台里也有五年了吧。”
      季心诺知道这位上司心思细腻,这样问话定是另有玄机,在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的情况下,她习惯性地说客套话:“是啊,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照顾。”
      “不知不觉,都这么久了。”方晨阳挂着一抹浅笑,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连恺之的访谈如果成功,你也该更上一层楼了,有没有打算转幕后?”
      季心诺骤然间似饮用过多咖啡,心跳加快。
      她一贯明白主持人的容颜,不过是偶尔一现的昙花。
      她已经27岁,走过了花期的大半,顶峰后是否就此谢幕,开辟新的职业道路,的确是她眼下该思考的问题。
      但这毕竟是职业上的重大转折点之一,她不能草率回应。
      她沉吟一番后,答道:“多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就在采访结束后,给我回复。”方晨阳满意地点了点头,留下寄语,“你一向最有分寸,不要让我失望。”
      季心诺低头应好,踏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出了办公室。
      接连有了两个重担,饶是她这样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人,都倍感几分疲惫。
      正当她轻揉太阳穴,希望放松之际,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显示着高中起就是好闺蜜的陈莹发来的微信。
      “听说你要去采访连恺之了,这么好的事快跟我讲讲呗,我在二楼咖啡厅等你。”
      和工作前途发展这些字眼相比,陈莹的微信内容是如此轻快。
      陈莹在高中时,是住在季心诺对门的邻居,两人总是一起上下学。
      之后高考,两人幸运的考上同一所大学,学了不同专业,毕业后校招,都成了桃子网的一员。
      虽然不属于同一个节目组,一个主持人一个化妆师,各司其职,但很多时候也能忙里偷闲,挤出点时间相聚。
      季心诺乘坐电梯,到达专门为员工开设的咖啡厅,看到好友正在靠窗的位子挥舞手臂。
      一走到位子跟前,陈莹就来了个熊抱,笑意满满:“我想魂穿你去采访连恺之。”
      “我喜欢他的歌,但这是工作,不一样。”季心诺回话时,还是一本正经。
      陈莹不禁发出感慨:“怪不得我们组的人叫你高岭之花,你可真是难接近难采拮难混熟。”
      季心诺也说笑道:“真像你说的那样,你的微信我就只读不回,晾着你,或者干脆把你删除好友,要你哭着求我把你加回来。”
      陈莹见闺蜜心情不错,喊了服务员过来,要了一杯美式一杯拿铁,豪爽地表示今天的下午茶由她一手包办。
      “多谢陈老板。”季心诺双手抱拳,像古人作揖般道谢。
      陈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无恙,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将打了几百次腹稿的话,问了出来:“心诺,你有没有考虑换个地方住啊?”
      “谢冲快从牢里出来了,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他会不会……”陈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声如蚊呐,就快消失不见。
      谢冲是笼罩在季心诺头上的一片阴云,直到现在都不能散去,让她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应激反应,面色随之沉了下来。
      那个尘封了将近十年,已经成为禁忌般的名字,又一次被曝露在光天化日下,还能让她感到丝丝寒意。
      “别提他了。”一向彬彬有礼的她难得失态,惶恐地打断了陈莹。
      她静默良久,才平复翻涌心绪:“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
      唯恐陈莹会东想西想,她强笑道:“公司分配的公寓住着不错,我和你一栋楼上下层,互相也有照应,妈妈住的也近,应该没什么问题。”
      作为桃子网员工,虽然生活作息并不规范,也会碰到“996”或“007”这种颠来倒去的现象,但公司安排的员工公寓属实不错。
      两室一厅,地段好,安保措施和小区的基础设施也做得很好。
      “没事就好。”陈莹把话题转到诙谐幽默的方向上,“你跟我说说,稿子里会问什么啊,是不是问连恺之最近的八卦?”
      “想多了,大多是关于创作的。”季心诺毫不留情地打破好友幻想。
      作为吃瓜群众,更关注是否有地下恋情,陈莹一听问题严肃,摊在位置里,掩面大呼:“那多没意思啊。”
      但她转眼间想起,两个人曾有过交集,激动万分:“我记得你参加过他的歌友会,票子尾号是99,然后就被他抽中合唱了?”
      季心诺打趣道:“难为你这个马虎眼,还记得这个。”
      陈莹双手托腮,满眼粉红泡泡:“他会不会是看上你了,多年来对你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看到你成了主持人,就趁势上你的节目啊。”
      “打住。”季心诺伸出手掌,在陈莹眼前晃了晃,戳破她夸张的假想,“都是公司说了算,两个高级社畜而已。”
      陈莹不满地“呲”了一声,还是没被浇灭憧憬:“算了,明天我抽时间给你画个好看的妆,保证让他看到你,就挪不开眼。”
      季心诺哭笑不得:“我是去采访,又不是去相亲。”
      “相亲那些狗男人能一样吗。”陈莹义正言辞地反驳,“这是偶像,偶像,你现在是万千‘铠甲’们最羡慕的人了。”
      “铠甲”是连恺之粉丝的名字,和他名字有一字读音重合,和他势不可挡的走红一样,有横扫千军的气魄。
      “既然知道,就快放我回去背稿子。”季心诺惦记着工作内容,伸手在空中比出五厘米左右的距离,“这次的策划案这么厚,我得疯狂背。”
      “安心啦,肯定没问题的。”陈莹替她加油助威。
      服务员在这时搬上咖啡,季心诺顺势接过:“下次我请。”
      她拿着现磨好的咖啡,抱着采访提纲,回到熟悉的小公寓中,专注地背着采访稿。
      为了这位不知真实性情如何的天王,问题都相对保守常规,不过对她这样的忠实歌迷来说,已是莫大的福利。
      灵感来自何处?创作时会不会遇到困难?为何这次破格给师妹写歌?
      因为他给人强烈的神秘感,提纲上也涉及平常喜欢吃什么东西之类的问题。
      和一开始设想的埋头苦背不同,不到半小时,季心诺就把所有问题牢记于心,甚至模拟好了几百种连恺之会有的回应。
      如果他抗拒回答为什么给师妹写歌,她就切到轻松的点,聊生活聊其他,总之不让采访干燥无味就好。
      她合上访问大纲时,余光瞥到书桌上开封过,却没有用完的浅色信封,想起了自己五年来都在做的蠢事。
      连恺之每发一张专辑,她都会向他工作室去一封信,直到今年,已有寄了五封之多。
      每一封都会详尽描写她听完歌的感想,讲述自己通过他的歌词和旋律,看到一个怎样的故事。
      尽管在21世纪的今天,文字更多通过网络媒介传播,写信被烙上“老土”的标签,甚至对一个天王来说,存放和阅读都是增加负担。
      她却还是在每次听完他的歌后,摸到台面上的纸笔,唰唰唰写起来,仿佛这样表达,已经成了本能。
      她这才发现,在生活和职场上逐渐转变为利己主义者的自己,偶尔也有这么少女心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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