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治愈的故事》一根笔杆子

20、不争8

　　比赛拿了成绩，对舞室的招生和规模没什么太大影响，但舞团在圈内着实引起了轩然大波，江尧跳battle好多年，在圈内也颇有名气，一个popper，带着一个才跳了一年舞的编舞师，组成了个舞团，还拿了不错的成绩，这让许多人都开始关注舞团后面的发展。

　　以一众听说过江尧想要组舞团的人为首，圈内开始了对宁楚林的讨论，两个核心——宁楚林真他妈有天赋有才华；江尧真他妈幸运。

　　宁楚林在圈内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这是宁楚林唯一一次参加街舞比赛，除了舞室这帮人以及瓦瓦，他也没有相熟的舞者，因此对圈内的讨论一无所知，每天照常去舞室跳舞。

　　瓦瓦的舞室对宁楚林的讨论最热烈，大概是同性相吸的缘故，瓦瓦的舞室有许多urban编舞师，因此对横空出世的宁楚林极为关注。

　　尤其是在瓦瓦宣布宁楚林会来寒假集训后，一众编舞师就像盯上了羊的狼，迫不及待想要探索宁楚林这个人。

　　“人家来了你们收敛收敛，一个个眼睛冒绿光，都跳了这么多年了，没见过好的编舞师似的。”

　　女舞者岚岚说：“见过，面前就是一个，但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

　　“我跟你们说，人家可还读大学呢，好学生、乖乖仔，别吓着人家。”

　　“嚯，尧哥这善于网罗学霸啊。”

　　在舞室里的都是和瓦瓦一起奋斗了多年的老友，他便不藏着掖着，叹了口气说：“他要不是个好学生，现在成就可能更高。”

　　“什么意思？”

　　瓦瓦说：“我上网搜过他，中学的时候现代舞是拿过奖的，青少年组。你多看看他跳舞就知道，他的身体条件很适合现代舞那一套，身高、身材、软开度，各个方面，天生的舞者。就是太乖了，没走专业这条路，后来还把现代舞给放了。”

　　华町问：“为啥？他家里不让走艺考？”

　　瓦瓦摇了摇头：“你把他上大学以后跳过的舞都看一遍，你就能猜出来。他们学校街舞社的账号都发过。”

　　除了瓦瓦，还真没人去考古过宁楚林的舞蹈，他们有兴趣归有兴趣，但兴趣没有大到要详细了解一个舞者的成长史。

　　于是舞室一众舞者围着一部手机，开始考古视频。

　　看完之后，一时沉默无言。搞艺术的多少有些感性泛滥，每个人的脑海中都脑补了一个堪称悲惨的故事，岚岚叹了口气：“转街舞也挺好的，不然就要少一个有天赋的编舞师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所有人都不禁在想一个问题——假如没有那些不幸，宁楚林走了现代舞的路，进舞蹈学院，会有怎样的成就？

　　没有人能回答。

　　“现代舞跳到他这个程度，改范儿挺难。”华町说，“我以前有个学生小时候跳过几年现代舞，上课的时候就能很明显看出来，零基础的那些是在模仿动作、学基本功，她是在学街舞那种劲儿。”

　　“听江尧说他没课的时候一整天都在跳舞。”瓦瓦不想在背后议论太多，便说道，“他来了之后对人家好点，但都收着点，别给人家被窥视的感觉。”

　　“明白。”

　　在瓦瓦的提醒下，宁楚林来到舞室集训的时候感受到了非常强烈的peace&love。

　　他本以为自己就是和普通集训的学生一样，过来上个课，却没想到瓦瓦舞室的许多舞者都对他颇为关怀。

　　晚饭休息的时候，宁楚林习惯在教室里对着镜子复习下午的内容，偶尔得了灵感也会编舞，舞室里只要有老师路过看到他，都会过来指点他两句。一来二去就混熟了，有时候舞者们一起吃饭或点外卖都会叫上宁楚林一起。

　　宁楚林这才算是一只脚踏入了街舞的交际圈。

　　半个月的集训对已经有一定街舞功底的宁楚林来说，很难在舞蹈技巧上带来一个质的提升，但却实实在在影响了他对街舞的认知——无论是编舞的理念上，还是不同舞种的内核上。

　　通过上课，舞者们也能或多或少感受到宁楚林的变化，瓦瓦送他离开的时候说：“期待你下一支编舞。”

　　宁楚林说：“已经有想法和大致的框架了，估计下礼拜就能出。”

　　“一年到头有不少比赛，让江尧多带你参加参加，你有空还能去试试battle，那种对音乐的感知和应变反应对你的编舞方式也有帮助。”

　　“好，我先去试试hip-hop的。”宁楚林点头记下，准备回去在battle方面多请教请教江尧。

　　集训结束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宁楚林便先回了学校，跟江尧说了一声，第二天继续去舞室练舞。

　　自从齐舞大赛之后，江尧就没让宁楚林再做前台，现在的宁楚林已经不太需要再和舞室里的老师上课了，让他自己练舞或看国内外顶尖舞者的视频更合适。并且江尧提前跟宁楚林说好了，去瓦瓦舞室集训回来之后，要在这边舞室上课。

　　江尧的舞室学生比较多，寒假时间自由，就安排了年前年后两期集训，正好宁楚林回来之后能赶上年后集训，让他开始做老师。

　　因此宁楚林还要编集训课教的舞蹈。

　　不过这类舞蹈好编，不像比赛的大齐舞，要考虑概念、人员调度。

　　过年放假，舞室大多数老师都回老家了，为数不多几个本地的还在各种串亲戚，只有宁楚林一个人天天来舞室准时准点报到。

　　江尧是来突袭的，宁楚林回来的时候正赶上他忙家里的事，便一直没在舞室露面，好不容易闲下来，便来舞室看看宁楚林集训学到了什么。

　　宁楚林跳得很投入，音响的音乐完全盖住了江尧到来的脚步声，舞室装的是玻璃门，江尧便没有打扰他，站在门口看他跳舞。

　　以江尧在编舞上并不专业的水平来看，宁楚林在编舞上的质感发生了变化，他在试图做一种很个性，又很高级的东西。

　　Battle和编舞可以说是隔行如隔山，具体的江尧不懂，但他能预测到，宁楚林今年能够在编舞上取得更好的成绩。

　　直到宁楚林跳累了坐在地上休息，江尧才推门进去。

　　宁楚林被吓了一跳，还有两天过年，这时候别说舞室了，这整栋写字楼都大多放假了没什么人，他这才把音乐开得大声，却没想到江尧不知道在外头看了多久。

　　“尧哥，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集训得怎么样。”江尧也席地而坐，“看样子收获不少啊，新编舞？”

　　宁楚林点头：“年后人都回来了排一下，调度我想的差不多了，效果应该蛮好的。”

　　“行，我看了，三月份有个比赛，回头咱去参加这个。我准备再运营一下，弄个舞室的账号，发舞蹈视频，正好你这个齐舞可以在比赛之前先拍个练习室版本。”

　　江尧想要把舞室做大做专业，少不了运营和宣传，宁楚林在瓦瓦那边集训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到他们舞室上传视频。

　　原本江尧不提，宁楚林也准备跟他建议一下来着。

　　想到瓦瓦，宁楚林便提了battle比赛的事，“瓦哥说让我参加参加battle比赛，熟悉一下那种听音乐freestyle的感觉。”

　　江尧挑了挑眉毛：“瓦瓦够跳的，编舞师进军battle，行，你想跳哪个的，hip-hop还是locking？”

　　Hip-hop是宁楚林接触编舞以来学的最多的，而locking则纯是因为杜旸是跳这个的，在最开始入门的时候逼着宁楚林学了不少。

　　“hip-hop吧。”

　　江尧点头，边站起来边说：“来，我给你讲讲battle怎么跳。”

　　江尧调出来hip-hop的歌单，随机播放，一边让宁楚林听音乐一边跟他讲。

　　虽然江尧不是跳hip-hop出身，但他打battle比赛的时候也遇到过hip-hop的音乐，多少了解一些，battle这事，各个舞种多少都有一些共通性，具体的技巧他教不来，但入门级科普他还是做得来的。

　　江尧陪宁楚林在舞室一直练到天黑。

　　二人都累得大汗淋漓了，坐下休息，看手机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

　　江尧招呼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江尧就近找了家私房菜，已经过了饭点，人不多，上菜很快，他便和宁楚林一边吃一边闲聊。

　　“去瓦瓦那儿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他们都很照顾我，他们里头好多老师编舞都好厉害。”

　　江尧点头：“瓦瓦是从小就学街舞的，底子厚，你别看他现在主职编舞，早年的时候打过不少battle比赛，最早的时候国内还没什么太强的urban的概念，他们那一群人也是慢慢摸索的。”

　　“其实我挺好奇，像瓦哥和你小时候，那时候家长应该没怎么了解过街舞，像我当时，我妈就让我在古典舞和现代舞里头选的，她还琢磨过国标，就是没有街舞。”

　　“我家里接触比较潮流的东西早，之前跟你说的，我爸。瓦瓦他们，好多是上中学的时候，看到有人跳，就去学了。瓦瓦跟家里早年因为这事儿闹过一阵。我是高三为了高考，放了一阵街舞，瓦瓦一直跳，差点跟他爸打起来。”

　　宁楚林点了点头，瓦瓦的做法确实超出传统家长的接受范围，“我妈也是，一直让我读书，不然我可能就考舞蹈附中了。”

　　话讲到这儿了，宁楚林也并不避讳现代舞与中学经历，江尧便顺着问了下去：“高考的时候也没想过走艺考？”

　　宁楚林摇头，在原身留给他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想过艺考，或者说，贯穿整个高中，他对现代舞都是既喜欢又恐惧的态度。

　　“那时候有点心理阴影，就不想跳。”宁楚林说道，“你应该看过我高中参加比赛那个视频？那是我大三以前，最后一次跳舞。”

　　“所以你学街舞，也是不想再跳现代舞？”江尧问出了挤压在他心底已久的问题。

　　“也不全是。”宁楚林综合着自己和原主的原因，慢慢说，“也是有点阴影，也是想试试别的。我当时觉得街舞是很直白、很张扬的，现代舞是内收的，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中学的时候能张扬一点，哪怕不反抗，告诉我妈、告诉老师，可能都会不一样。想要感受一种街舞的情绪吧。”

　　宁楚林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或多或少受了原主的影响，他并不善于言辞，因此这是江尧和宁楚林认识一年多以来，第一次与他长谈。

　　也是江尧第一次真切感受宁楚林在从前所经历的一切，比他看舞蹈时的触动更加深刻，如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