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斗破x香蜜/萧炎x润玉]》六叶草君筠

76、【修仙】红鸾·凡心（6）

　　（十二）
　　“……问心幻境，你居然拿我留下的东西做考验。”
　　萧炎立于宫殿的第一个殿堂里，来回走了两步，终是忍不住嘴角抽搐，叹了口气。
　　“不断吸收知识更新换代，这还是你教我的。”秘境无处不在的声音平淡。祖神秘境三百年一轮转，他当然不是只经历过萧炎这一代主人，但是萧炎是其中最天赋异禀的，年纪轻轻便已是渡劫期，被誉为万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修者之一（另一个是武祖林动），还能靠自己绕开祖神秘境限制年龄及实力的双重规则偷渡进来，也不怪秘境对他高看一眼。
　　除了他以外，其余几个人现在都站在殿门处，保持着进门时的姿势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哦谢谢我很感动。”萧炎翻了个白眼，懒得理睬不通人情的秘境。以他的实力不会被秘境布置的区区幻境控制，但其他人则不然。既然在场的他人都在幻境里，他也懒得再装，放出神识感应外面自秘境四面八方赶来的其他修士，发现他们都被牧尘修改了的灵阵卡在外面，方转身缓步走回润玉面前，不管另外两位队友如何，只是凝神看着徒弟。他没有插手秘境的考验自然是有道理的，索性有他在，润玉不会真的受到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话虽这么说，他垂眸轻叹，抬手温柔的抚平了润玉蹙起的眉，像是抚平层层遥远的山与海。看得出来，润玉在幻境里只怕不是那么轻松的。他很少见到这个温润坚定的徒弟会露出这般交织着痛楚和难过的神情，仿佛易碎的琉璃，让他几乎不敢用多点力气。
　　“你见到的是什么幻境呢……”
　　秘境冷不丁的开口，毫无自己破坏气氛的自觉，无论在说什么，总是一成不变的平板声音：“我可以把他的幻境放给你看。”
　　“……不必了。”萧炎指尖顺着润玉脸颊边滑落，像是秋日的一滴雨，轻轻的坠下落入花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皙如玉的指尖，停顿片刻，淡漠道，“其实我也猜得到。”

　　（十三）
　　需知，炎帝与武祖相交莫逆，拿块道宗亲传弟子令自然是举手之劳。充其量只是自山下回来后亲身跑了一趟去找挚友，时间隔得不算久，那时的对话也还算——记忆犹新。
　　“你莫不是拿我来当心灵导师了？”
　　海潮涌动声里，青衣黑发的男人与他虚空对坐，一指弹开面前的茶盏，古朴的酒壶凭空飞起，倒满了面前酒杯。
　　萧炎沉默片刻，并没有避讳：“眼下也只有你度过了那个劫不是吗。”
　　“是啊。”林动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远处相接的海与天，微微摇了摇头，“你我作为这天下的最强者，所知甚广，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说着，却是向萧炎举杯：“不过，无论你最后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放心。”
　　“多谢。”
　　“你我之间谈什么谢。……哦，不过说句题外话，当初天机阁算错了你一次，你就一直惦记着？新任的天机阁主不简单，大刀阔斧削了天机阁的权柄就是为了专注在占卜天命上，已非昔日那个腐朽的存在，倒也不必一直记仇。”
　　萧炎还想着徒弟润玉的事情，神色难免有些不豫：“我没记仇啊。你们信就信，不妨碍我觉得不靠谱。”
　　“……哦，”林动顿了顿，了然道，“……老傲娇了。”
　　萧炎：……？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并且有证据！
　　林动终于笑了起来：“不是我说你，萧炎，不过哪怕是跟我比…你这一路来，也是太顺风顺水了。”
　　那时候说的，顺风顺水…吗。
　　他模糊的意识到什么，却又模糊的捉摸不透。

　　（十四）
　　回到现在的祖神幻境。不是没有别的修士成功穿过灵阵，只是无一例外同样在踏入殿门的第一步陷入幻境，而片刻之后，牧尘与洛璃到底是个顶个的天之骄子，相继破开幻境醒来了。
　　只是润玉还没醒。
　　不是说他不优秀，而是因为他的心防漏洞太大。这事萧炎知道，别人却不知道。至少牧尘洛璃都对此表现出了讶异之色，虽然急着取秘境核心，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护持在润玉身边为朋友护法，这时候萧炎心气才算顺了点，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方人，这点不假。
　　“要不要想办法唤醒萧玉……”牧尘看着进殿的人不少，颇为迟疑。
　　洛璃虽然急切，却还是持反对意见：“等着萧玉自己醒过来吧，稳妥些。”
　　这俩意见相反且并不能说服对方，便侧头将决定性的一票交付给萧炎。萧炎不负众望，眼睛都没抬一下的冷静道：“等着吧，玉…我说萧玉，这次幻境不失为对他的一次磨炼。”
　　说的多么正气凛然，有条有理。只是话音刚落，便见润玉乌黑的羽睫忽然颤了颤。
　　并不是要睁开，而是一滴泪自眼角滚落了下来，那般细小又微不可查，如同颤颤最后一瓣的落花，那般顺着脸颊匆匆坠下。
　　萧炎瞬间心痛如绞，围着润玉打转，连自己上一句说的是什么都忘了。
　　若非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身边还有牧尘洛璃这俩不知情的在，炎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即使现在，他还是站在那里游移不定，几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从小到大，萧炎从未有过这样的犹豫踌躇。这还面对的只是一个区区幻境，一个秘境里的小幻境而已，不过如此，就足以摧毁一切心防。
　　好似润玉生来便是为了让他推翻此前对于自己的一切认知的。
　　好在不过片刻，润玉也挣脱了出来，只是稍晚了些许。清醒的一瞬间便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又经历了什么。清雅不似凡人的青年眼睫轻颤，却端着面无表情，抬手不经意般擦了下干干净净的眼角，眸光低垂。
　　“劳烦你们等候了。”他轻轻道，从容淡然一如他的师父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
　　牧尘没有感觉到这份暗流涌动，笑了笑：“没事，你醒了那我们快走吧……赶在他们清醒前。”他又扫了一圈尚且沉浸在幻境里的那些人，不甘心的慨叹，“可惜血神宗那些人不在里头……唉。”
　　其他的竞争者虽然也是竞争者，但无仇无恨，牧尘还没有下作到在这里趁着人没有反抗能力就大开杀戒，只能说是不管就罢了，反正以他们的实力也构成不了竞争性。
　　“说不定已经在我们前面了。”洛璃凉凉道，抢先飞身而上，牧尘连忙追上。
　　说到这倒是……其实萧炎疑心是为了防止他干扰，祖神秘境才采用了最干脆的方式——靠各自能力去抢核心。毕竟萧炎披着化神后期的壳掩藏着身份就是说明他不会用超出这个等级的实力了，在公平竞争的条件下没啥优势可言。
　　他虽是断后，却一直没有忽视前面的情景。这一座大殿似乎只是为了承载幻境这一考验的，虽是有几个灵阵在侧，但还比不过外面封锁宫殿通路的那一座，牧尘挥手就解开了，称得上平平无奇。
　　然而穿过这座大殿，好似进入另一个新世界，扑面而来的是一片火山岩浆般的炽热，仿佛连头发都要燃烧起来了。
　　“……你是蠢货吗！”萧炎面色一凝，在感应清楚的同一息脸都黑了，“你居然还复制了我的异火来做考题！”

　　（十五）
　　祖神秘境跟炎帝是否有关联，在先前属实自由心证，哪怕萧炎看到那朵标志性的莲花自己都怀疑了一下，但因为他的专精不是灵阵，所以也没去往细里查看。
　　直到现在，他看着面前的景象，抬手捂了捂脸：“……算了，反正也不是我吃亏。”
　　秘境怕他出手破坏考核公平性，一直关注着萧炎，听到这话也知道是对自己说的：“？”
　　面前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岩浆海，一眼望去仿佛遥遥无际，纵然还隔着一段距离，却已经能感觉到滚滚热浪。间或能看见火焰柱突如其来的喷起，溅射出近百米范围，即便在场的都是化神期的修士，不惧寻常水火，却也能感觉到若是自己落入此地岩浆里，定然是尸骨无存。乌黑的岩石悬浮在岩浆上，不知是何材质，聊为顿足以用，虽是不会被烧毁，但看着不太稳定，随时要沉没。而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岩浆里的莲花，与凡间开在水里的睡莲似乎并无太大区别，随波逐流般在火焰里一晃一晃，摇曳生辉，但任谁也不会觉得能开在这里的莲花真正普通的。定睛细看，方能注意到花瓣间细小的辉光，隐约透出比周遭岩浆更加扭曲的高温，让得灵力都狂躁起来，无法被吸纳入身体，足以让人退避三尺。
　　不远处能看到几道影影倬倬的人影，倒是巧，正是血神宗的队伍。更巧的是，队伍里还有熟人。
　　“这不是洛大小姐吗。”为首的阴冷年轻人感应到气息逼近，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眼里只有洛璃，也并无其他人的存在。大抵在他眼里，也只有洛璃这般的天才能与他一战。
　　“一晃三年不见，”洛璃清脆道，眉眼弯弯如月，“少宗主可真是稳重，打基础打的不错。”
　　这句话可是言简意赅，只戳他这三年还未突破的痛点。少宗主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血神宗功法阴寒，让得他整个人都有几分阴森，纵然背后便是炽热的火域也没能救回来。
　　他阴冷道：“洛大小姐牙尖嘴利，就是不知等本宗拿到了秘境核心，你还能不能有这般嘴上的威风。”他的目光在洛璃身上扫了扫，意思不言而喻。但牧尘随即便上前一步，将洛璃挡在了身后，抬眸对视过去：“洛璃如何轮不到你来管，倒是火域炽热，少宗主可别失足落下去了。”
　　这句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撕破了脸。
　　不过大概也不差这点。
　　润玉没太注意牧尘和血神宗少宗主的较劲，他的目光落在血神宗队伍里的一道身影上，努力辨识片刻，缓缓蹙眉，神色相当难以言说。
　　“怎么了？”比起两支队伍的争端，在萧炎眼里当然还是徒弟更重要，他一直关注着，没忍住便出声问了一句。
　　润玉看过来一眼，与萧炎视线对上，微微一定便转瞬错开：“……无事。”一看就是有事的样子。
　　萧炎没来得及追问，牧尘洛璃和血神宗的争端已经有了结果，这边并不是适合战斗的地方，灵力极为狂躁，根本无法被修士吸收，有一点火星就能炸起来，到时候灵力暴动大家都讨不得好，只能互放一番狠话作罢。
　　“这火焰不好过。”洛璃也试探了一下岩浆的温度之后回来，抽回仍在嗡嗡鸣颤的长剑，靠着剑气才勉强排开岩浆，却连剑身上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牧尘肯定：“这不是我们这个实力正常能抗击的火焰……看看血神宗那些家伙准备怎么办。”
　　看到他们为难，血神宗少宗主露出了耻笑之色，他身边一直有两个穿着血色袍子的护法护持，在队伍里也明显是说一不二的地位，众星捧月，挥了挥手，不知说了句什么，便见其他人推搡——说是压着后面一个年轻人上来更准确。也不知他们做了什么仪式，血袍护法突然一挥手剁下那年轻人一只手臂，动作极快难以入眼，那年轻人自己甚至都愣了几秒，随即才后知后觉的发出一声惨叫。
　　而那手臂被剁掉之后也并没有掉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在血神宗的秘法里不断缩小凝聚，最后只留下一团沸腾的血液，不过指节大。少宗主将这团血液祭在他的法器里，那是一只魂幡。然后血神宗的队伍才零零散散的开始赶路，之前的血袍护法拖拉着那个失去了一只手臂虚弱极了的年轻人一跃，也不嫌累赘，落上最近的一块岩石。
　　岩石在一脚踩上的时候就开始逐渐下沉，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此处灵力狂躁无法吸收补充，每一块石头都不能停留太久，如何合理的规划灵力坚持下去穿过这岩浆海域便是难度。其他的难度便例如那不断喷射的火焰柱和在海域里飘荡的诡异莲花了……
　　血神宗少宗主一挥魂幡，一股奇异而古朴的气息飘散出来，面前冒着泡泡即将喷发的火焰柱忽然止住，偃旗息鼓，任凭血神宗一行人通过才重又肆意的喷发出来，活像是被压抑的火山，甚至喷发的更久了。
　　“凤凰后裔。”萧炎注意到那个年轻人就是适才润玉一直看着的对象，他还发现了新的问题，“虽然血脉已经很稀薄了……但是火焰尊重凤凰，自会退避。也不知道是怎么提取出那点可怜的气息的。”
　　洛璃面色略有些凝重，已经明白了血神宗是借用了什么威慑火焰。虽然效果不强，但能镇压那无处不在随时喷发的火焰柱已是将让他们轻松了不少，没见到那么多人都能轻轻松松踩在岩石上吗：“这点稀薄的血脉就能让火焰退避，那凤凰血脉的能力如此强大吗？那火灵根修士遇到凤凰岂不是很吃亏？”
　　萧炎耸了耸肩膀，好似完全没感觉到凝重的气氛：“还好吧，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反过来火焰足够强也可以镇压凤凰，甚至比水灵根还狠，反控制凤凰都可以。”
　　牧尘：“你不是木灵根吗，怎么说起火系的事情来如数家珍的。”
　　“……啊，因为我特别崇拜炎帝君上。”萧炎一顿，随口弥补漏洞，把自己拉出来当挡箭牌眼都不眨，“以前跟友人争论过炎帝君上与武祖君上谁更天才些。”
　　所谓说谎时要九真一假正是如此，这争论是真的有过，年少时他和林动也常有不方便动手的时候，那就靠口头上分高低了，这般说来，还有点怀念。
　　“在说这些事情之前能不能先想想我们怎么过去？”洛璃问。
　　虽是岩浆海危机重重，要避让那些随波逐流的莲花又要寻地落足，血神宗的队伍走的不快，但也已经快离开岸边十里地了。
　　洛大小姐都这么说了，牧尘迅速闭嘴，萧炎也凝眸多看了眼，他有点疑惑：“先前都不知道考验内容，怎么他们像是早有准备？”
　　需知凤凰后裔不是那么好寻的，也只对火焰有用，但是在眼下赶时间抢核心的考核里却是恰到好处。可以肯定，血神宗不止准备了一天两天。
　　“连我都没得到相关消息，他们是从何得知的？”
　　这个“我”，说的可不是道宗药岩，而是混元宗炎帝。祖神秘境的考验又不是科举考题，还能买通泄题的，除却祖神秘境自己，谁也不知道下次开放祂会搞什么出来。
　　洛璃蹙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倒是听闻，血神宗此前似乎是去天机阁求了一卦。”
　　萧炎不可置信的噫了声：“……那群神棍？”
　　“药岩，你对天机阁尊重些。”
　　牧尘还有些茫然：“但是祖神秘境三百年便一开了，为此算天机至于吗？”
　　“天机阁先前触须伸的长，妄图操纵天下大势，被两位君上处置，大伤元气。”洛璃解释道，“新任天机阁主倒是拨回正轨，天机阁从此隐世，只为算天命而生，但炎帝君上始终不信天机，天机阁亟需证明自己。”
　　突然成为话题主角的萧炎心情复杂，他想起当初老师药尘言之凿凿是天机阁预言逼着他去收徒弟，没忍住看了眼润玉，后者立在岩浆边，一袭白衣如月色皎洁，却是眸光低垂全然看不清神情。
　　牧尘：“懂了，这是在贱出以求名。”
　　“……你这么一说真是半点仙气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