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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禅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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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虽不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改以往的决定,可他依旧坚信自己能够等到她回心转意。
唐婉看着说着如此坚定之言之人,这几日在家中冥想仔细思量过,心中已经决定不再回头,她未曾像之前那般难过,只是静静呆望了他几眼,诚恳道:“务观哥哥,你不必委屈自己就此等我,而且你母亲也绝不会允许你这般做,以往岁月的日子我不曾忘记,只是有缘无分,前些日子我曾做了个梦,梦里你将我和离遣送回家另娶他妻,我从未怪过你,只是命不由人罢了。”
“婉儿,”陆游眉头紧锁,拉起她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晃动着脑袋,“那只是个梦,梦里的话和事都是不作数的,你难道连一个让我等的机会都不曾要留于我吗?”
“我……”
“小姐,小公爷在门外说想要探望你。”小桃的声音打断了唐婉不曾说完的话。
陆游听到这句通禀眼中瞬间就落寞下去,并非是他前来探望有何不妥,只是看到唐婉眼中出现了些微担忧之色,他们二人也算是同经生死一场了。
唐婉唤小桃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声后示意她出去传话给赵士程,让他先回家歇养,秋日容易让伤口出现冻疮裂痕,日后会留下病根的。
“婉儿,今日我想讨一句知心话,”陆游松开她的手起身看着半开的窗户,秋风将院中的银杏叶吹落在泥里,他扶着窗台声音略微抖动,“你,心中可还有我?”
唐婉倚靠在床头看着前方孤寂的背影,她用指甲剜着自己的指头,若说无情那便就是在自欺欺人,可不能再让他心存眷恋,便释然一笑,“务观哥哥,天凉该回家了,日后,你诞辰寿礼,成婚生子,高进门楣想必都与我无关了。”
半晌从前方传来轻微的声音:“你好生歇息,好好照料自己,你生性体寒,冬日要到了,切记保暖勿着凉了。”
陆游手扣动着面前的窗柩发出一丝沉闷略微刺耳的声音,这道声响将他哽咽的语气淹没其中,无人看到他当时有着怎样的面容,只是瞧见他在自己面前挥动着袖子。
小桃送走陆游后回房看到唐婉蜷缩在床角,她将头深深埋在被子里,肩头在抖动,看她这般难过心碎小桃也跟着呜咽起来。
她上前轻轻拍着唐婉的后背,啜泣道:“小姐,你若是有什么苦衷为何不告诉陆公子,他方才双眼无神,连平路都摔了好几跤,小桃不懂,为何两个如此真心相待之人会这般。”
唐婉也不懂,为何让她重生还不让喝孟婆汤,又为何会让陆游出现在她眼中,记得孟婆曾对她说过一曲钗头凤不过是他自说自话演的一出深情戏码,自己却为此还丢掉性命。
但她又如何不知晓这曲钗头凤将她抛掷风头浪尖,或许当日就不应游沈园,不应见他,更不应事后念及情分再去沈园。可自己终究走近死胡同,怨天道不公倒不如怨自己非要硬闯那条早就被月老断了的路。
今日她将所有的委屈和压抑心中的情感全部随着同陆游说的那句道别话流溢出来,小桃从未见过她家小姐哭得这般厉害,眼泪就如同前几日下的一场秋雨决堤,几乎都把她吓着了。
正当她想出去寻夫人进来时,唐婉拉住她的手,头却一直没有抬起来,抽泣着:“不要告诉阿娘,我不想他们担心,我,我无事,你在门口守着就说我歇下了。”
一个时辰后,唐婉斜躺在床榻上,浑身无力望着窗外散落的叶子,突然瞟到窗口吊着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
她打着赤脚好奇走过去,刚才陆游走时并没有发现他留于东西在窗柩,此刻怎么会悬挂于此。
那是一包桂花糕,纸条上用着苍劲有力还带着洒脱不羁的行书写着:唯饱食则可力泣。
知晓她喜爱桂花糕的人不多,小桃此刻也只知晓她爱吃枣泥云片糕,那字确实是出自赵士程的手笔,这一世未见他题字,可上一世却握着自己的手写过诗词。
唐婉惦着脚尖往窗外打量一番但四下无人,只好取下桂花糕坐回在床头,一番折腾本是无胃口,无奈桂花糕的味道实在诱人,以往那时也同今日这般,自己一人在家中伤心欲绝不进食,赵士程便想着法子哄自己开心,每次都能用桂花糕打开自己的味蕾,可他此刻又是如何知晓的。
为使自己静心,她跟小桃交代自己一人从后院出去想去寺院禅坐一刻,两个时辰会如约回来,让她先顶着老爷夫人。
“可是小姐,你的脚还未痊愈,更何况老爷夫人知晓我放你出屋,他们会责罚我的。”
唐婉刚撅起小嘴,小桃就乖乖听话守在门口,她这般委屈巴巴的样子怎能忍心让她再一人哭红双眼,“小姐,你可一定要如约回来。”
没料到孟婆将她送回来,性子也较上一世任性了许多,前世养在深闺人不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也没闹过小性子,若上辈子执拗一些会不会有不同的境遇。
寺院大师见她跛着脚扶着大门进来,他念着阿弥陀佛上前道:“唐施主近日可有禅悟?”
“大师,我已遵从佛法指示理清心中杂续,只是想请教大师该如何将心中之人藏匿?”
“不必言藏,遇上之人不管去留都是你该经过的定数,施主,不如再卜上一卦瞧瞧你自己的心。”
这次卜卦抽中的是上上签,签上所写:投我以李,报之以桃。
唐婉跪立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脑中想着方才大师同她念及之话,只道自己心中早就有所决定,只因前世情缘太过绊人心,圈圈绕绕寻不到出去的方向,需得有个契机寻到源头方能真正走回这一世的正规之道上。
肩头一阵暖意袭来,她睁眼瞥向自己的身侧,身上多了件毛绒披风,一位俊俏的公子也正跪立在身旁向菩萨磕着头。
“赵公子?”唐婉没料到居然又在此处碰到他,虽是习武之人,但他的脸色却还是苍白,比第一次见他时要羸弱多了。
赵士程用手抵着轻微咳嗽几声,微笑看向她,正遇上那双哭肿的眼睛,面上的微笑逐渐凝固转变成心疼不已的眼神,“嗯我在,婉儿姑娘脚可好些?”
唐婉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脚,听他提及到才发觉阵阵痛感袭来,许是刚才走得过急又伤着筋骨了,她微微蹙眉,但依旧摇晃着脑袋,“无碍,赵公子的伤如何了?伤得如此重应在家中歇养才是。”
“婉儿姑娘说得极是,不知今日过来参拜佛祖,是还在对出家一事念念不忘吗?”赵士程转移话语,眼神一直不离面前之人。
唐婉浅笑一声,亏他还记得当日的谈论之言,但并未回应而是反问他:“赵公子先前不也是问机缘吗?佛祖可应允?”
“佛祖……”赵士程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大佛停顿半刻,“他告知我在此处寻良人,若寻到便与佛家此生无缘,若未果,便就此等良人。”
“胡诌,这里又不是月老祠,哪会有良人在此等候。”唐婉见他说得一本正经,样子颇为认真,可又带着小孩子般的气性在里面,不由捂嘴笑道。
“佛祖还告知我所念之人不在远远乡,或许回眸一眼便能寻到。”赵士程见她笑了,担忧之色终于从脸上缓慢消散开来,不由舒叹一口气。
此话一出口,整个大堂都沉静起来,唐婉没有言语,叩了几个响头后便解下披在自己肩头的披风递交在他面前。
“时辰不早了,我答应过小桃要及时赶回去,赵公子也早些回吧。”
“婉儿,”赵士程唤住前方还未迈开步子踏出大门之人,“我会等你的决定,在此之前,请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甜食,会欢喜的。”
这话听着好耳熟,那是前世她曾对他说过的一句安慰之言,当时他和仪王正在闹别扭心中烦闷,整日都不见进食一直在院中练剑。
她未打听到底因何事如此这般伤和气,只拿着一块桂花糕上前递到他面前,“多吃甜食,易欢喜。”
原来她与自己也有过数十载的相敬如宾的日子,竟自己困于小时情谊走不出深渊,终是自己将自己困死在里面。
赵士程见披风还是披在她肩头,柔声道:“我送你回去罢。”
唐婉抬眼瞧着面前这位玉面郎君,眨动着那双红肿的杏眼,轻声道:“对不起,又扰乱你的心了。”
她终究还是自己一人跛着脚独身回了家,这一世她不愿心中还带着另一人的情义嫁于他,大师说不必将相遇之人藏匿,芸芸众生中能够遇见本就是一种机缘,佛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刚回去就发现小桃被拉到院中准备挨板子,唐婉飞奔上前扑在她身上拦住,“阿爹,此事与小桃无关,是我逼迫她如此,要吃板子也应我挨。”
唐闳扶额叹息将她扶起身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她,“婉儿,阿爹知晓你性子柔,可怎能因一个男子这般寻死觅活,我们唐家虽不说有多高管封爵,但为爹也是朝中通判,你誉有才女一说,怎这一两月变得如此颓靡不堪,好男儿天底下多的是,阿爹替你寻便是。”
“阿爹,”唐婉强撑着脚站立他跟前,态度颇为诚恳,没有之前那般苦楚模样,“女儿已经想通了,我知晓姻缘一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请阿爹再多容婉儿在家承欢膝下一段时日,到时我会做出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