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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情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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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噼里啪啦落在伞上,顺着四周的伞骨像珠子一样成串散在地上,伞下两人四目相对,喧闹的雨声把唐婉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赵士程看到她如此难过自己的心也被紧紧揪起,“婉儿,对不起,母妃她现在在气头上,说的话难听了些,等她气消了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我不在乎你到底有什么身份,只在乎我有没有藏在你心里。”
他是从半途下车急忙赶到此处,随便找了个理由折返,自然绝口没提唐婉一事,他母妃此刻本就对自己眼前一切深信不疑,倘若此刻为唐婉解释,只怕会更让她生厌。
“还有半月,我在懿旨送达之前进宫求皇后收回旨意,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唐婉将头靠在他怀中,孙仲铃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提到了利害之处,眼下这桩亲事想必皇宫都已经知晓,说不定连朝中大臣都听说过,倘若赵士程真为了自己进京求皇后收回诚意,岂不是打了皇后的脸面,别说皇后会轻易放过,皇上也会给皇家颜面讨个说法。
“士程哥哥,送我回家吧。”
这条不近不远的路赵士程只愿能抱着她多走一刻,可他又不能多加耽搁,唐婉全身淋湿,尽管抱着她,可秋风一吹她还是在自己怀中颤抖着。
多希望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日后每一天都能抱着她、牵着她走过大街小巷,走过万里山河。
为避免街上人多眼杂传出对唐婉不利的言论,赵士程选择走了一条小道,不到三炷香的时辰他便抱着唐婉回到府上,小桃见她家小姐全身淋湿,赶紧让其他侍女放着洗澡水准备让她全身回暖着。
赵士程将她抱回房间坐着,唐婉拉着他的手,满眼委屈地抬头看着要出去之人,赵士程挑着眉道:“若你不松手,我可真就小人了。”
两人听到屏风后的水哗啦倒入浴桶中,热气穿透着屏风空隙传到前屋,温热的水汽将整个房间都氤氲包裹其中。
唐婉听到他这话脸上起着红晕,手刚要松开,赵士程反握住,“我在屋外等你。”
褪去浸湿的衣物,一双白皙柔嫩的玉足踏入水桶中,小桃用瓢舀着热水淋在她吹弹可破的后背肩颈处,不由问道:“小姐怎么淋湿回来?可遇上了些地痞?”
唐婉用毛巾擦拭着手腕摇着头,“无事,只是遗失了伞,正巧碰到士程哥哥。”
小桃知晓她有事隐瞒,但也不好多问些缘由出来,只好默默给她梳洗淋浴着。
半个时辰后她穿着衣裳坐回床边,赵士程敲着门进来,他手中端着一碗浓郁香气的姜汤,“虽说生姜擦身管用,可这姜汤还是要喝。”
他坐在床边轻轻吹着勺中的姜汤递到唐婉跟前,“喝了闷头睡上一觉就好。”
唐婉拧着眉头凑上前抿了一小口,姜汤中还是掺杂着苦味的中药,她一向不喜发苦的药可今日这姜汤却带着丝丝甜味。
她欢喜看向那深色的药碗,“你在里面加了红糖?”
“嗯,你一向不喜苦的味道,我就加了一点点在里面。”赵士程含笑着望向她。
对于自己不喜苦的东西只有家中几人知晓,小桃也未曾向他提及过,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可唐婉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好多次她都发觉赵士程好似知道许多前世的东西,不论是自己的喜好还是之前同他说过的话,有种深深的错觉,总觉得他也是被孟婆送回来的。
唐婉望着屋外渐黑的天色,不舍道:“天色不早了,你出来已经够久了,要再不回府,只怕王妃会差人去寻你。”
赵士程将手中喝到见底的药碗放在一侧的桌上,起身为她盖上被子,侧头就瞧见那件搭在绣架上的嫁衣,他笑道:“果然人生得娇美,连绣工都这般巧夺天工,唐小姐,在下等着你身穿这件嫁衣嫁于我。”
“少贫嘴了,这嫁衣还差几个花纹,只怕有人会提前为你穿上嫁衣……”
“婉儿,”赵士程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凑到她面前,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一两拳,他扬起一侧嘴角侧头靠近她耳边,“我只会有一个发妻,这辈子你跑不掉的,我认定你了。”
他说完不断往唐婉面前靠近,唐婉的心一直扑通扑通跳着,两颊又慢慢爬上红晕,软糯问道:“你,你靠这么近,我,我有点,喘不过气。”
赵士程用鼻尖触碰着她的鼻尖,痞笑道:“有时我还真想抛却君子那一套,你好生歇息,过几日我再来瞧你,可不能再任着性子出去吹风,不然,下次我可会罚你的。”
“罚我什么?”
“下次告诉你。”
他说着笑着起身离开,临走前又嘱咐了小桃一遍,近几日让她每日熬制一碗姜汤,里面放点红糖,不要太腻,唐婉也不太喜吃过腻的东西,街头一处有位阿婆在卖桂花糕,每日备一点给她。
“小公爷,”小桃实在忍不住跟着他的步子上前,“奴婢知道这话容不得一个下人来问,但还是想知道小公爷会娶小姐吗?”
赵士程回头扶起佝偻着腰将头埋得低低的小桃,“上次冲你发脾气是因你看护不当让婉儿受到伤害,你与她从小相识情同姐妹,她也未把你当做下人,日后你也不必自称奴婢。”
他听着屋檐滴落在石子地上响脆的声音,极其肯定道:“我不仅会娶她,还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好好照料她便是。”
小桃听到这话比她自己寻到如意郎君还要开心,几乎是蹦跶着进屋将这话传达给她家小姐,“小姐莫要思量过多,都知小公爷一向是一诺千金,说出的话定会办到的。”
唐婉摸着自己的鼻尖,尽管被仪王妃所误解,可一想到赵士程对她的关怀,她怎可轻易言弃,上一世本就欠他过多,也一直让他背负过重的情义,这一世替他背负一些,虽艰辛,但心中如同刚才喝的那一碗姜汤,此刻嘴里还是糖的味道。
“婉儿,我给你带了些枣泥云片糕,这可是最纯正的味道,我从江南地带请来了一位师傅,这可是他祖传手艺。”陆游欢喜着手中提着糕点敲着门进来。
他看到唐婉脸色有些苍白急忙放下手中糕点上前摸着她的额头关切道:“可又伤风了?我去请大夫。”
“务观哥哥,无碍,就是身子乏了,最近口味变了,枣泥云片糕过腻,日后就不麻烦你送来了。”唐婉将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拉扯下来。
陆游原本欢喜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你就一定要如此疏远我吗?如今见到我就令你这般不喜吗?”
“务观哥哥,你可以永远都是我的哥哥,但我不会是你的娘子,你对我的情义我知晓,只是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心中也没有你的半席之地,请你求你不要为难我们从小相识的情义,好吗?”
“我做这么多还是挽回不了你,你心中依旧还想着赵士程对不对?可全城人此刻都知道他和大学士之女的亲事,这门婚约还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你要如何?”
唐婉低头掰扯着手指,说心底话她也不知该如何,就算是皇亲国戚若逆了皇室旨意也会担上罪名,她甚至都想过接受孙仲铃的意思两人平妻,可心中又抵着一口气说服不了自己,更说服不了她阿爹阿娘。
“务观哥哥,你能帮我进宫吗?”许久后她嘟囔着没底气问道。
这话让陆游感觉被雷劈中一般,他不可置信得拧着眉头看向对面之人,“婉儿,你就真愿为了他想把自己搭进去吗?即便你进宫求皇后,她能收回自己说出去的旨意吗?你让她日后如何服众。”
他说着情绪激动声音也跟着高昂起来,但他最气恼的还是他自己,若是能找到唐婉对自己心意心生变故的源头说不准就能阻止这场没有必要发生的事,可她此刻居然会愿意为了赵士程想去闯皇宫。
唐婉也深知这个思量欠妥,可实在不知该如何帮他分担这份罪责,这是两个人的事,不能让他一人承受。
这次陆游第一次当着唐婉的面动怒说着过重的语气,他瞧跟前之人不言语,心中慌张起来,拉着她的手语气柔和道:“对不起,我并非有意要冲你发火,只是,只是气不过,婉儿,忘了他好吗?即便你不嫁我,也别是他,好吗?”
“不好,”唐婉往后挪动着,“我忘不了他也不会忘了他,我同佛祖说过这一世我要等他。”
“你,”陆游失望地不知要同她说些什么,“所以你宁愿为了他伤我,也不愿说着场面话来欺瞒安抚我。”
即便唐婉不说他心里也有答案,原本还抱着一丝期望,可如今看来自己永远都抵不上一个相识几月的赵士程,能思忆过往的此刻就只有他自己一人了。
“你好生歇息,我不会逼你,但也绝不会允许你拿自己的命去赌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旨意。”陆游无奈叹着气带上门离开,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次都是欢天喜地而来垂头丧气而归,每次都是抱着能让她回心转意的心意来关怀她,可她却一次次用着各种方式来伤自己,也这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她过多,这辈子是来还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