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笔记》夏桐若雪

2、文瑶

　　我到底是没有听鲲的话......
　　自出生起，我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与其他同伴不一样，我贯是爱躲懒的，明明就可以在一片水域慢慢游，饿了就捕食那些小鱼小虾，困了就仰着肚皮睡睡觉，悠闲自得，多好，不太懂叔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日夜兼程，来回奔波。鲲总说，我应该勤勉些，总似这般懒惰是会被人抓走吃掉的，最不济也该练习一些法术的，好歹可以自保。想来也是，虽不喜奔波，但学些法术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我开始跟着鲲在西海修行。
　　沧海桑田，我和鲲都有了些进益，近年来，我总是爱潜在水里，听过往的船只上，那些叫做人的动物说话，他们有的交谈些什么，有的争执些什么，表情很是丰富，我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喜欢听他们说话。但他们也有不讨喜的时候，比如有些人，总爱往水里撒网，或是放一些尖锐的钩子，稍有不慎，就会有一些小鱼小虾被他们抓走，我也被那些钩子划破过背鳍，幸好，我是有些法术傍身的。
　　鲲说，那些人是最狡猾的动物，比浑身长满毛的狐狸还要狡猾，他们看似善良，其实最是险恶，多少年来，我们有许多同伴死在他们手里，被他们吃掉，为了逃避良心上的谴责，他们会给我们冠上各种各样的名头，说什么吃了就能包治百病，吃了就能长生不老之类的，早些年，他表姑家的二小子就被一个人抓走了，至今都没回得来，估计已经被吃掉了，让我一定要离他们远一点。对于他的说辞，我大多是不信的，他们鲲族的体积，别说是那些小小的人了，就是遇上海底的蛟龙，也是有能力战上一战的。他总说我，总有一天会吃到人类的苦头，我想“苦头”是个什么东西，好吃的话，到时可以试上一试。
　　斗转星移好些年，我也变得勤勉了些，依靠着法术缩小了自己的体积，变换了自己的模样，穿梭在离人类更近的河流里，其实离开了海水，我也是可以存活的，而且我觉得河里的鱼好像更好吃一些。不记得是某一天，我游到了一个叫做渭河的地方，也就是在那天，一切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是一个白发皑皑的老者，一个钓者，一个奇怪的老头子，他坐在河边，说是钓鱼，鱼线上却没有钩子，只有一捆青草，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鬼使神差的我游到了他的脚边，他却并没有在意，我看见路过的行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似嘲笑状，有一个年轻人走上前，问他：“老人家，没有钩，你如何钓得到鱼呢？”，他只是笑笑“愿者上钩”。真是奇怪的老头子，我摇摇尾巴，准备游走，他却叫住了我“来都来了，何必走呢，和老头子走一遭吧。”
　　我在一个盆里，木质的，闻着有些树木的清香，像是刚做好的，那天被他带回来之后，我就生活在这里边了，他对我倒也不差，时常寻些小鱼虾来喂我，也没有想着要吃我，生活好似又回到最初的慵懒。日子一长，我和他也熟络了起来，他总是对着我分析天下诸事，我知道了他叫姜尚，现在是商朝，纣王当道，知道皇宫里，有一个妲己娘娘，祸国殃民，知道他一心想要寻找一个圣明的君主，来匡扶这天下。我想加入他的话题，却想到鲲的话，不敢在人前暴露自己会说话的事情，只能装作一条普通的鲤鱼，吐几个泡泡，逗他开心。某一天，那个河边的年轻人找了子牙（姜尚），想请他出山，我这才知道，原来他还学过法术，还好我一直隐藏着自己，我想这里是不能呆了，于是，我化作人形（早千百年前，我就会化形了），离开了那个木盆，我暂时的家。
　　重新回到河流，我依旧会在各处流浪，听听岸边浣纱的小娘子，讲着家长里短，从她们的口中得知最近是如何的不太平，纣王是如何的没人性，连亲叔叔比干都杀，还剜了他的心，记得姜尚说过，那是一个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好官，纣王真是个坏人。偶尔也能听到姜尚的消息，原来当初那个年轻人叫姬昌，是西伯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记得，岐周是往西海的方向，于是，我一路向西，准备回趟西海，顺便去看看姜尚。
　　和鲲约好了，在海天之角见面，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边等了许久，等游到西海深处的时候，我俩才化为原形，这家伙还表演了一个鱼摆尾，掀起的大浪足以把船掀翻。好不容易回趟西海，我也试着和叔伯们一起飞了一次，白天游到东海，半夜再飞回来，累得半死，毫无意义，我问二伯，为什么我们要一直如此，二伯说，为了让更多的人见到我们，却也不敢冒犯我们。好吧，凡间确实有见到我们就是见到祥瑞的说法。
　　离别之际，鲲叫住了我，“你二伯说了，要把你说与我做媳妇儿，你记得早日回来，我在西海等你。”二伯也是老糊涂了，种族都不同，我如何能做鲲的媳妇，加速逃跑。很快就到了岐周，这里算是内陆，虽然离海边不算远，但水资源匮乏，不想栖息在一眼看到底的小溪，我干脆变成人形。走在街道上，看着那些新奇玩意儿，真想都尝尝，可惜，我身上只有些珍珠，也不知道够不够。我向人打听着，想知道姜尚的近况，他已然是西伯侯府的丞相，为姬昌排忧解难，想来，那就是他挑选出的明君了吧，自持他不认识我的人形，我开始跟踪他，不出一刻，便被他身边的一个小崽子给发现了，那孩子，一股子菜味儿，像是藕做的假人，却又活灵活现，法力高强。“丞相，便是这个妖怪，一直跟着我们”，“放开她吧哪吒，她大概是来看望我的，对吧文瑶？”
　　是了，我便是那文瑶，山海经有云：又西百八十里，曰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讲的便是我们文鳐一族，描述到是都准，想来写这本书的人必是吃过我族的肉的。
　　后来，我一直跟在他身边，原来皇宫里的妲己娘娘是只狐狸变的，原来哪吒确实是藕做的身子，原来他的身边，也有许多妖怪，难怪，他一点也不怕我。
　　他是个会谋划的，在他的助力下，纣王的军队节节败退，于是那伙子人想出了损招，断我们的粮草，他们烧了岐周的良田，也烧了姜尚的笑容，大家都在为粮草担忧，文王更是急的得了癫痫。不知是哪个劳什子吹得耳边风，非说吃我的肉可以治疗癫痫，于是姬昌的儿子让姜尚把我交了出去。后来那文王的病果然好了，新种的粮食也大丰收，他们打进了纣王的宫殿，烧死昏君和妖妃。
　　“我的故事讲完了，再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都是知道的，史书上都有记载。可以放了我了吗？”
　　“你不是被吃了？缘何还能在这里讲故事给我听？”
　　“其实，被吃的不是我，姜尚用一只鸡化作了我的样子，送给了姬发，他老子的病，也是姜尚用法术治好的。”
　　“难怪，现世的山海经对你的介绍有了改动：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声似鸾鸡，肉酸甜，食之可治癫病，见之立毅叠登，天下丰收，乃祥瑞之兆。”
　　放了那文鳐鱼，骑上我的小毛驴，继续前行，希望还能听到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