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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五个书童一起出现的时候,冉玉实在是抗不住了。

      “殿下你看,这都论三个时辰了,卷轴只见多不见少的。”冉玉把书卷往地上一摊,有些要生气的意思。
      “可学到些什么?”沈锐问得极其风凉。

      冉玉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决心不再搭理此人。
      他把书轴一口气胡乱全拆开,目光游离地囫囵扫着,看着看着,忽然来了精神。

      “有意思!”他一脸你快问你快问问我怎么了的表情看着沈锐。
      “嗯?”看着他在之乎者也中熬了这么久的份儿上,沈锐决定慷慨应他一下。

      冉玉果然更来劲了,他拿着书卷跑过来,“殿下,你猜怎么着?这两个老东西嫌头脑清醒着难教高下,竟然想了一出把酒论战。”
      沈锐“哦”了一声。

      他并不记得前世有这么一出,看来这是在他离席之后发生的事。

      一边喝酒一边论战,这帮老骨头真是够无聊的。
      沈锐看着窗外自斟自酌,“不就是喝酒吵架耍酒疯吗,能有什么意思。”

      “殿下此言差矣,”冉玉赶紧放下卷轴,“你有所不知,那周夫子早年游历四方,见过不少奇闻怪事,故事讲得比说书的都精彩,就是后来戒了酒,再不与人分享了。”

      冉玉有个臭毛病,就是喜欢把话说一半留一半,他倒不是喜欢藏着掖着,而是非得要沈锐往下问,他才继续说。
      他那副分明很想往下讲,却又憋着不讲的着急样,让沈锐有些哭笑不得。

      沈锐看着手中的酒,还真觉得有些奇怪,“这故事说与不说,与酒何干?”
      “你看,我就说我就说嘛,”冉玉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殿下不要终日把目光放在所谓的正事和大业上,八卦趣闻源自生活种种,最能反映人间百态,不可缺啊。”

      “少卖关子。”沈锐说。
      见人被逗急了,冉玉心满意足,他朝一旁候着的书童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这番举动让沈锐来了兴致,他心知冉玉虽爱开玩笑,却不是虚张声势的人。
      沈锐放下酒杯,后倚身子看着冉玉。

      “倒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冉玉解释道,“只是提及前朝,招人忌讳,怕叫哪个多嘴的听见说出去,那不是平白找麻烦么。”
      说到“前朝”二字时,冉玉把声音压得极低。

      冉玉这么小心翼翼都是因为沈亦君原本不是皇室中人,当初他是篡位称的帝。
      前朝覆灭距今二十载有余,并没有什么残存势力,但前朝皇室济世仁心曾施恩于天下,所以始终在百姓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人能除,人心中的念想却难除,沈亦君对此心知肚明,格外介怀,因而“前朝”二字他最是听不得,便也叫人不敢再提。

      冉玉悄声道:“殿下知道周夫子原先是前朝幕僚,都说一仆不侍二主,他为何如此效忠陛下?那是因为他原先因酒后乱言触怒前朝皇帝,差点丢了性命,是陛下费了好大力才把人从虎口救下,为此陛下还被连带问责,从那以后夫子便对陛下感怀在心,也是从那时起他戒了酒,且再也不讲那些不知真假的奇闻异事了。”

      冉玉拿起茶杯装模作样地端详起来,“没想到啊,守了二十多年的戒,竟在今日这舌战上给破了。我知道周夫子一向好胜心强,却没想到能强到这种地步。”
      “酒可是好东西,”沈锐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依我看,夫子就是馋酒,忍了二十多年,再也忍不住了。”

      冉玉知他是信口胡诌,于是认真敷衍道:“殿下说的是,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当是?”
      “我当是庆将军气量小,又没信心能够论赢夫子,于是便在论战难分胜负的时候提出这么个缺德的玩法,让其骑虎难下。”冉玉咋舌道,“庆将军好歹是驰骋战场的英雄,如何想出这么幼稚的招,和个脸皮比纸薄的文人较劲。”

      沈锐若有所思,“你说周夫子爱讲奇闻怪谈,如何个奇怪法?”
      “无非是些亦真亦幻的玄说故事,”冉玉说,“还有一些武学奇遇与奇谈,其实这些话要是出自江湖人之口倒也没那么奇怪,只是因为出自夫子之口,才显得有些稀奇。”

      沈锐仔细回忆,沈亦君大概就是从这段时间起,开始四处找寻神功秘籍。
      难不成这舌战就是祸事之始?

      人心贪婪,不知满足。
      沈锐笑得有些发涩。

      沈亦君而立之时武功就已问鼎天下,明明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却偏偏还要多此一举,费尽心机去掠夺那逆转乾坤的武学秘籍。
      若非他为了神功秘籍,把各方势力不论江湖还是朝堂都得罪了个遍,奂国怎会招此大难?
      最可笑的是,到头也不过是重来一场,白白折腾半世,偏偏重新来过的是他沈锐,沈亦君自己是什么便宜没占到。

      还要他辅佐稳固江山?
      呸,简直狗屁不通。

      沈锐心中嗤笑,这如意算盘错得可真是太离谱了。
      他只恨自己当初一时之仁,没有早点篡位夺权,误了时机,便错一招棋输得满盘。

      “殿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冉玉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人没反应,就伸手朝沈锐的脸摸去。

      沈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干什么?”
      “我观你神色,看得出你闲不住了,又想干什么折阳寿的缺德事?”冉玉半带调侃地说。

      沈锐低笑一声,凑到他耳边说,“本宫要逼宫沈亦君,要坐君王座。”
      这般旁人听来大逆不道的话,沈锐说得轻巧极了,彷佛他嘴里蹦出来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话。

      冉玉可是太吃惊了。

      沈锐一向步步为营,从来不急于求成,为何一反常态乱出牌。
      今日这是第几回了?

      冉玉一把将沈锐推回去,有些生气地说,“事关重大,欲速则不达,如今你刚刚坐上太子位,当务之急是稳定根基,而非夺权称王,时机未熟,怎可鲁莽?”
      “那依你看,根基如何算稳?何时才是时机成熟?”沈锐反问。

      “根基?根基……”冉玉没料到沈锐会问如此简单直白的问题,竟像突然被夫子点来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有些措手不及。
      “等到殿下军权在握,等大皇子再不足以成为威胁的时候便是根基稳固之时。等到朝中重臣半数或拜在或出自太子门下,便是时机成熟之时。” 他答得认认真真。

      “我若是不等呢?”
      “殿下……”

      “听闻黎国国主登基不久,大权皆不在握,野心却是极大。若我助他掌权再反借其力,与之联手将父王拉下王座,你看如何?”沈锐说。
      冉玉听得浑身冒汗,“殿下可真是语出惊人,你让我先缓缓,我消化消化……”他一边说着一边扯开衣襟给自己扇风透气。

      一时间沈锐看不出冉玉这反应为的是哪般。
      是为他,还是为那位他日后的主子?

      前世冉玉通敌叛国,将奂国布防图盗走交给了黎国,昔日伴他身侧的人,最终站在了黎国国主的身边,成了他的军师。
      最讽刺的是,冉玉从小陪在他身边,两人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可冉玉和黎国国主是何时又是为何勾搭上的,沈锐竟毫无头绪。

      冉玉并未觉察沈锐目中的异样,他思量片刻后慎重地说道:“殿下所言倒不是不可行,只是黎国穷乡僻壤,国力极弱,足不足以为殿下效力还难说,不如……不急,容我先确认一番。”

      沈锐觉得可笑,“这么说,你与黎国早有私交?”
      见冉玉手上要有动作,沈锐朝冉玉腕上用力一推,那把藏在衣袖中的袖剑就直直抵上冉玉的喉咙。

      “殿下这是何意?”冉玉面上不见一丝畏惧,“阿冉先前说过,我为殿下所谋甚远,不论你信我或是不信。我这命,你若想要随时都可拿去,只是阿冉现在还不能死,眼下殿下羽翼未丰,我不能留殿下一人不顾。”

      这衷肠诉地无比诚挚,一如既往。
      沈锐没有讲话,也并不收手。

      二人相视半晌,冉玉像是参透了什么,忽然“哎呀”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太子妃的事?”
      这联想驴唇不对马嘴,沈锐差点没反应过来。

      冉玉连连咋舌,“成亲嘛,总归有几分是喜事,为了门亲事把儿子逼得提前造反,老国主这可太冤了。”
      “喜事?”沈锐后悔当时没有就坡下驴,让沈亦君赐冉玉四五个媳妇儿回去,让他喜上加喜加喜加喜再加喜。

      冉玉知趣地说道:“这种事你何必与陛下正面作对,以后和他意见相左的事,只需把萧贵人绕进来,就好办了。”

      他说的不错,沈亦君极其看重萧柔,奂国后宫更是只她一位。如果说这世间沈亦君只听一人的话,那就是萧柔了。

      “你倒是会四两拨千斤。”沈锐说。
      “那是自然。”冉玉说着目光下移,突然伸出另一只没被锁住的手要去抓沈锐的左手,沈锐不配合,他就用力挣扎着要去翻看,一个不稳,身子随着惯性向前猛地一探。
      沈锐立马把袖剑后撤,但那剑毕竟是束在冉玉自己的腕子上,虽然沈锐避让得极快,冉玉还是随之牵动,锋利的刃尖在其脖子上戳了个不小的血窟窿。

      沈锐不由松了手。

      冉玉好似无奈地摇摇头,收起袖剑,拿出手帕给沈锐擦起血来,“殿下总这么不小心,刚刚眼看伤口开始渗血,这下可好,全裂开了,又得重新结痂。”
      冉玉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滑动,每动一次,就有涓涓一溜血从窟窿里冒出来。

      沈锐的心抽了一下。

      他这是在发什么疯?
      此时的冉玉不过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侍读,是小他两岁的弟弟。因为刚刚助他夺下了太子位,二人走得更近了一些。除此之外,其实并没有别的什么。

      这个时候的冉玉,只是在试图和他更进一步。

      在权势上,冉玉自卖自夸地向他展示自己半瓶子水晃荡的城府,上赶着要给他出谋划策。
      在感情上,虽然冉玉的表现从来都不是懵懵懂懂,但沈锐此时也不过才情窦初开。

      冉玉还在絮絮叨叨,脖子上的血顺着他好看的颈部线条一路下淌,染上衣襟。
      那血窟窿像是会吸食力气一样,沈锐只觉得浑身的劲儿都被抽了个空。

      “殿、殿下?”冉玉被忽如其来的拥抱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动了动,却被沈锐拥得更紧了。
      沈锐闻着冉玉发间的味道,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四舍五入地和冉玉在一年前的场景里重逢,直到现在,沈锐才意识到他是多么庆幸能够回到当下。
      真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杀了冉玉,但不得不承认,走出大明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是下不了这个手了。

      冲动一旦被压制下去,就会被其它的念头死死扼住,再也没有冒尖儿的机会。

      “……”冉玉皱了皱眉。
      今日打一见面,他就觉得沈锐不对劲,先前好容易才让他撬开的一窍突然就给闭上了,连碰都不给碰,眼下却又是搂又是抱,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处处不按套路来。

      被沈锐从怀间放开,冉玉第三次发起愣。

      只见这位殿下阴沉着脸给他点下止血的穴位,擦干净脖子上的血,轻轻包扎好伤口,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一口气,随后拍拍他的脸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那笑容变得有些古怪,没多久又转而挂回一张硬巴巴的臭脸。

      这一通操作可把冉玉吓坏了。
      他忧心忡忡地牵起沈锐的手,“殿下别是被这手伤给疼傻了?”
      “放肆,”沈锐拍下他的手,对先前的肢体接触翻脸不认账,“阿冉,我是君你是臣,当知不可僭越。”

      又来?
      冉玉十分头晕,无奈道,“殿下,我怎么从未发现你竟是个……”
      占完便宜就六亲不认的小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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